孙凤芝,贾衍菊
(山东师范大学 商学院,山东 济南 250014)
信任对人类社会发展有着不可或缺的影响。中国传统文化中,“信”既是人们持家兴业的重要行为规范,也是君子内在的道德修养要求,更是统治者“立天下之根本”。德国社会学家齐美尔[1]将信任视为社会发展中最重要的整合力量之一。20世纪50年代美国心理学家Deutsch[2]对囚徒困境中人际信任的实验研究,开启了社会科学领域对信任的系统考查。作为思辨当代社会的概念性基轴[3],信任受到西方学者的重视是现代化发展的必然结果。近年来西方国家政府信任危机的出现,使得政府信任研究成果不断涌现。公民对政府的信任不仅具有提升政府治理有效性和体制可持续性的功能,更能够赋予政府权力的合法性和决策的权威性。提升公民对政府的信任是现代社会政府部门重要的治理目标。
作为当代社会一种具有广泛群众基础和经济基础的社会活动,旅游发展涉及到不同的利益群体并引发错综复杂的社会关系。改革开放后中国旅游业经过四十余年的发展,进入全面发展的新时期[4]。中国旅游发展实践证实了政府部门及其出台的管理政策对整个旅游产业的巨大影响。在乡村旅游发展领域,政府不仅要通过政策制定、行政管理等途径对旅游发展过程施加影响,还要关注不同群体的切身利益,寻求公共利益的表达与实现[5]。现阶段乡村旅游发展正处于提质增效的关键时期,部分乡村旅游地区出现了很多矛盾:如收入不均、生活成本提高、发展控制力下降等,一些地方政府的逐利行为引发了不同程度的政府信任危机。伴随着乡村旅游业发展的不断深入,越来越多的当地居民主动或被动地融入到旅游发展中,政府与旅游地居民之间的信任关系成为影响旅游业发展的重要议题。政府信任不仅对旅游地社会的稳定与和谐起着导向作用,而且直接关系到政府政策的有效实施和政府职能的优化。深入探讨政府信任的影响因素对化解居民与政府之间的冲突,促进乡村旅游的健康持续发展具有重要意义。鉴于此,本文从旅游社区居民感知视角,以社会交换理论为指导对政府信任的形成机制进行研究,将理性的社区参与和感性的社区依恋作为前因变量,将其与旅游感知收益、成本以及生活满意度整合在同一模型中,检验乡村旅游地政府信任的影响因素及作用机理。
信任是人际社会互动之间的一种心理预期,是对人、事物或者组织能力、特性的依赖[6]41。信任包括人际信任与组织信任两种类型。其中,组织信任是指特定组织中员工对其他员工和整体组织的可信赖程度的认知与经验[7],对组织的有效领导、目标管理、绩效评估和员工关系管理起着重要作用[8]。政府信任是一种特殊的组织信任,是公众与政府之间的一种互动关系,即公众期望政府能够满足其利益,提供良好的生活质量感受[9],包含对公务人员的信任、机构的信任、决策的信任三个方面[6]42。
在中国旅游发展实践中,高层积极推动、产业定位调整、政府有序脱钩、政策供给创新等举措,都表现出政府在旅游发展中的主导地位[10]。尤其在当前推进精准扶贫,实现乡村振兴和城乡一体化方面,当地政府对乡村旅游地的影响将持续。政府在发挥引导、组织、协调等职能的同时,面临着发展经济、扩大就业以及政治业绩的多重目标压力。现实中乡村旅游发展引发的复杂关系导致居民和政府之间往往会存在利益和价值的冲突。国外以Nunkoo[11][12]997-1023为代表的学者们较早关注旅游发展领域公众对政府信任关系的研究,研究结果表明影响政治信任的因素有政府在旅游业方面的政治绩效、经济绩效、人际信任和感知收益、居民影响旅游业的权力等[11-12]。受此影响,国内学者开始基于中国旅游发展背景探讨政府信任问题。例如,Zuo等[13]51-63区分了地方政府信任和中央政府信任的不同作用,数据结果验证了红色旅游地居民对政府的信任影响着他们对旅游业的支持度。庄晓平等[14]以开平碉楼及其村落为例,发现居民具有较高决策权时对政府的信任度也相应提升。王咏和陆林[15]1559-1565实证研究发现黄山风景区门户社区居民对旅游机构的信任度影响社区满意度。整体来看,国内居民与政府信任关系的研究尚处于初始阶段,成果较为缺乏,特别是对于社区居民感知视角下的政府信任生成机制研究还明显不足。
社会学中的社会交换理论(Social Exchange Theory,SET)从利益交换的视角理解人与人之间的社会互动以及通过互动建立的关系和获得的所需之物。该理论认为,个体和群体在具有社会特征的交换情境下建立起互换资源的交往关系[16],行动者在社会交换中获得有价值的回报或利益,维系彼此之间社会性契约关键是信任的产生和维系[17]157。在现有研究中,社会交换理论是解释居民对旅游发展态度[18]、支持度[19]较为理想的指导框架。作为理性的“经济人”,旅游社区居民根据与其他行动者的互动结果来决定自己未来的行为。但是,不同行动者的利益博弈往往导致社区居民被边缘化,社区居民要承担旅游发展的最终成果,他们极容易将旅游发展带来的收益、成本以及生活水平的变化归因于政府政策实施的有效性,并进而影响彼此之间的互动关系及信任水平。可以认为,居民对政府的信任是一种建立在利益博弈基础上的“超越”彼此双方的的一种客观的关系性存在。本文将旅游社区居民所感知的旅游收益、成本以及生活满意度视为其在旅游发展过程获得的利益回报,这些回报的大小及其价值会影响其与政府的信任水平。同时,乡村旅游发展路径是当地居民提高生活质量、追求美好生活的理性选择,居民实际的参与水平和对社区的依恋情感可能会影响其对利益回报的预期判断,故将理性的社区参与和感性的社区依恋纳入到社区居民感知视角下的政府信任模型,采用实证研究范式,选取旅游发展处于不同生命周期阶段的六处山东省乡村旅游地为调研地,对理论模型进行检验,为乡村旅游地治理以及可持续发展提供理论诠释与实践指导。
20世纪80年代,Murphy[20]首次将社区参与理念引入到旅游发展规划中。随着“可持续旅游”和“社区旅游”思想的深入,社区参与被视为可持续发展目标实现和居民生活质量提高的主要原则。在权力分享视角下,公民参与意味着与政府分享公共权力,通过参与政策制定和政府管理的程序以达到促进个人发展和保护个人自由的目的[21]。公民参与阶梯理论认为,公民参与实现了权力的再分配,而权力的大小决定了公民获取或利用社会交换成果的能力[22]24,社区参与程度是社区居民权力大小的客观表现。研究发现,居民对旅游发展影响的权力水平与居民感知收益正相关,与居民感知成本负相关[12]1010-1012。在乡村旅游发展过程中,制度设计与利益分配模式等因素决定了社区参与的水平,社区参与主要体现在参与旅游地的发展决策与收益分配上,较高的参与度有利于居民深刻涉入和关注旅游发展的成果,包括旅游收益与成本。据此,提出以下假设:
H1.社区参与对旅游感知收益有显著的正面影响;
H2.社区参与对旅游感知成本有显著的负向影响。
除了旅游感知收益、感知成本外,生活满意度成为衡量旅游发展影响、居民生活质量改变的另一有效工具[23]。生活满意度是个体对自己生活质量的主观体验[24]。生活满意度本身是一个动态的概念。随着政治社会生活的全方位发展,生活满意度的衡量不再仅仅局限于收益、成本等经济指标,居民参与等社会因素应考虑其中。社区利益是发展旅游业的首要目的[25],社区参与既是居民的权利,更是居民对社区旅游业发展责任的担当和成果的分享。社区参与增强了社区居民对旅游发展的控制权和利益分享权,保障了社区居民的利益和生活质量的提升。较高的参与度能让居民自我感知到对生活较强的控制力,并影响自身的生活质量。据此,提出以下假设:
H3.社区参与对生活满意度有显著的正向影响。
社区依恋概念来源于地方依恋。地方依恋是人文地理学与环境心理学关注的热点话题,表达了人与地方或环境之间的情感联结[26]。社区依恋强调居民与社区之间的关系,特指居民基于物质环境、社会关系等与所生活的社区建立的一种特殊的情感关系[27],其核心要素包括根植于社区的情感、意义、感觉以及价值观等[28]。研究发现,社区依恋会影响当地居民对旅游业的态度。例如,Gursoy与Rutherford[29]研究表明社区依恋强的居民会更加支持当地旅游业的发展,社区依恋显著影响旅游经济和社会感知,而且在旅游发展中具有较多社会经济机会的居民对社区有较强的依恋情感。罗佳琦和保继刚[30]在研究香港居民对非赌场类博彩的感知和态度时发现,社区依恋对居民的正面社会影响感知呈正相关。社区依恋情感高的居民更关心社区未来的发展,更加关注旅游发展带来的收益及成本。据此,提出以下假设:
H4.社区依恋对旅游感知收益有显著的正面影响;
H5.社区依恋对旅游感知成本有显著的负向影响。
表征居民与生活环境情感关系的社区依恋能够给居民带来更高层次的积极意义,如提高人们对居住环境的保护意识、社区认同以及生活满意度等。旅游发展带给社区居民多元化的变化,不仅是经济交换中物质水平上的提高,还更多体现在人们在开放发展的变迁中感受到的生命体验、认同建构以及幸福追求,进而产生或强化与社区的情感关联与归属感,由此产生的幸福感又成为积极融入社区发展的动力。国外相关研究表明,地方依恋与生活满意度存在相关性。Ramkissoon等[31]以澳大利亚Dandenong Ranges国家公园的重游游客为研究对象,得出他们对公园的地方依恋不仅直接影响其生活质量,而且在地方满意度对生活质量影响路径中起到中介作用。故提出以下假设:
H6.社区依恋对生活满意度有显著的正向影响。
社会学的生活满意度自下而上溢出效应(bottom-up spillover effect)认为,生活满意度与所有子领域的满意度有关,这些子领域包括家庭、工作、社区、健康、社会生活等,特定子领域的满意度会影响其整体满意度[32]。乡村旅游发展对当地的经济、社会、环境等方面产生影响,这些影响既能通过居民收入增加实现资本积累,也带来社区设施、环境、安全等不同领域的深层变化,进而对居民的生活质量和满意度带来改变。卢松和张捷[33]研究发现,村容村貌、道路交通、村内环境卫生、学校教育、社会福利和社会保障等都会影响古村落居民的生活满意度。因此,旅游发展影响带来的收益、成本涉及居民生活的很多方面,旅游感知收益和成本可能会影响居民的生活满意度,故提出以下假设:
H7.旅游感知收益对生活满意度有显著的正向影响;
H8.旅游感知成本对生活满意度有显著的负向影响。
社会交换理论从利益交换视角分析行动者之间的社会互动关系,行动者在付出成本的同时从对方获得自身所需的利益[17]157-158。交换双方在彼此互动的过程中最重要的是信任的建立和维持。在乡村旅游发展背景下,社区居民的政府信任是居民与政府之间的互动关系以及由此累积起来的社会资本的重要组成部分,是维持旅游业持续运行的关键保障因素。研究旅游地居民感知的学者们发现,旅游发展在给当地居民带来经济、文化、社会等积极影响的同时,也会产生许多负面的消极影响,如旅游开发造成的环境破坏、众多游客的涌入带来的生活成本的提高、公共资源被占用、交通堵塞等问题,以及基于居民角度的生活质量的改变和生活满意度的下降[34]。旅游发展带来的收益、成本以及生活满意度的变化可以视为居民参与旅游发展中获得的利益回报,对这些回报的感知或评价是影响其与其他行动者建立信任或保持互动关系的重要因素。因此,旅游感知收益、成本以及生活满意度极有可能是影响居民对政府信任的变量。其中,感知收益和成本对政府信任的影响已经得到相关研究支持,但是生活满意度的影响作用还需要进一步验证。据此,提出以下假设:
H9.旅游感知收益对政府信任有显著的正向影响;
H10.旅游感知成本对政府信任有显著的负面影响;
H11.生活满意度对政府信任有显著的正向影响。
综上,提出本文的理论模型,如图1所示。
巴特勒[35]提出,旅游地一般经历探索、参与、发展、巩固、停滞、衰落或复苏六个阶段的生命周期过程。研究发现,居民对旅游发展影响的感知及态度与旅游地生命周期相关[36]。据此,本文以乡村旅游地的资源特征、旅游设施、接待能力、发展模式[37]作为判别标准,选择山东省处于起步阶段、发展阶段、巩固阶段的乡村旅游地各两处作为调研地。
由表1可知,济南市章丘区十八盘村与长清区店台村是近两年新兴的乡村旅游地,旅游设施与产品还正在建设之中,接待旅客量少,处于生命周期的起步阶段;济南市长清区的灵岩村与马套村的乡村旅游发展已有一定积累,基础设施与旅游接待设施建设较为完善,接待旅客量稳步上升,处于生命周期的发展阶段;青岛市崂山区长岭社区乡村旅游开发已经有多年时间,接待设施类型多样化,淄博市博山区中郝峪村通过实施“村集体+农户”的股份合作模式成长迅速,在区域范围内具有较强知名度与影响力,已处于生命周期的巩固阶段。
表1 山东省六处乡村旅游地基本特征比较
本文所有变量的测量均借鉴已有文献中的量表以确保测量工具的信度和效度。“社区参与”的测量题项参考Zuo等[13]55-56的研究;“政府信任”的测量题项参考Nunkoo和Smith[38]、Ouyang等[39]的研究;“旅游感知收益”与“旅游感知成本”参考Zuo等[13]55-56、Chi等[40]的研究;“社区依恋”的测量题项参考Eusébio等[41]的研究。“生活满意度”的测量题项参考Ramkissoon等[42]的研究。所有变量题项均采用李克特5点计分法测量。问卷内容包括乡村旅游地居民对政府信任影响因素模型中的六个变量和被调查者的人口统计学特征。
2018年8月—2019年4月实地调查六处乡村旅游地,共发放问卷500份,回收408份,剔除填写不全、内容呈现明显规律等无效问卷后得到310份有效问卷。有效样本中,女性(53.5%)比男性多(46.5%);年龄方面,18~25岁只占4.2%,26~35岁占10.6%,36~45岁占22.6%,46~55岁占30.0%,56岁以上占32.6%; 受教育程度方面,多数(65.5%)受访者为初中及以下,高中中专占22.6%,大专占8.1%,本科占3.8%;月收入水平上,2 000元以下占15.8%,2 000~5 000元占30.0%,5 000~8 000元占8.1%,8 000元以上占46.1%;受访者家庭从事旅游经营2~4年时间的占25.8%,4年以上的占44.5%;34.8%的受访者是旅游接待业户,从事旅游商品销售的占30.6%;旅游生命周期阶段方面,处于起步阶段的样本25.2%,处于发展阶段的样本占34.8%,而处于巩固阶段的样本占40%。
采用结构方程模型方法检验旅游社区居民感知视角下政府信任模型。第一步,评估测量模型的质量,运用验证性因子方法检验量表与测量潜变量的从属关系,对量表的拟合优度、信度和效度进行分析;第二步,检验研究假设和路径验证结构模型;第三步,考虑到不同发展阶段乡村旅游地居民的政府信任度及其态度可能不同,采用均值分析和独立样本Kruskal-Wallis检验对研究模型中六个变量在三个不同生命周期阶段的分值进行多重比较。
借助AMOS 22.0软件中的极大似然程序对测量模型进行验证性因子分析,得出测量模型的拟合优度结果为:χ2(236)(P<0.001)=505.130,df=236,χ2/df=2.140,小于 3;CFI=0.940、IFI=0.941、TLI=0.930,均大于0.9,NFI=0.894,接近 0.09,RMSEA 为 0.061,小于 0.08,满足 Bagozzi与 Yi[43]确立的模型拟合参数标准,表明测量模型具有较好的整体拟合优度。
考虑两种热载荷:(1)环境温度变化,(2)电子器件工作散热导致的热量累积。对于环境温度变化造成的热应力,采用文献[1-2]中的温度循环曲线(图2所示),该曲线变化幅值可以表征季节变化或者地域变化而造成的温度变化。由于温度变化较慢,可以认为每一时刻温度场都处在稳态,从而可以通过建立静态分析步进行热应力计算。
信度采用Cronbach's α 值、 组合信度 (Composite Reliability,CR)、 平均抽取方差 (Average Variance Extracted,AVE)进行综合评估。通常Cronbach's α值大于0.7,组合信度大于0.7,说明变量测量的信度较为理想。由表2可知所有变量的Cronbach's α值在0.721~0.909之间,组合信度值在0.730~0.904之间,表明量表的内部可靠性较高。
表2 测量模型信度与效度分析
效度采用收敛效度和判别效度两种方式评估。根据Hair等[44]422-424的建议,收敛效度的判断标准是平均抽取方差大于0.5,该值越高表示测量题项可解释其对应变量的程度越高,题项的因子载荷在P值显著的前提下大于0.5。由表2可知,除旅游感知收益、成本的平均抽取方差略小于0.5外,其余变量均满足大于0.5的标准,题项的标准化因子载荷在0.613~0.947之间,t值在8.355~30.073之间,表明测量模型具有良好的收敛效度。判别效度较为严格的判定标准是某一变量的平均抽取方差的平方根大于其与其他变量的相关系数,表明测量题项能够较好地被相对应的测量题项所解释。表3显示,各变量平均抽取方差的平方根在0.690~0.860之间,变量间相关系数的绝对值在0.001~0.655之间,表明测量模型的判别效度良好。
表3 判别效度与变量相关系数
1.结构模型拟合优度检验
采用AMOS 22.0软件的极大似然程序对最终结构模型的拟合优度进行评估。模型的卡方值为χ2(239)(p<0.001)=517.130,χ2/df=2.164,CFI=0.938、NFI=0.892、IFI=0.939、TLI=0.929 均大于 0.9,NFI数值略低于0.9,RMSEA为0.061小于0.08,证明结构模型具有良好的整体拟合优度。另外Hair等[44]426认为可以运用R2统计量检验模型的预测水平,以避免模型拟合优度满足而模型本身却缺乏解释力的状况。数据显示,内生变量旅游感知收益、生活满意度、政府信任的R2分别为0.525、0.429、0.424,表明外生变量均得到较强的解释,本文所构建的乡村旅游地居民对政府的信任模型具有较好的解释力。
2.路径分析
表4 模型参数估计结果
采用均值方法来描述三个不同生命周期阶旅游社区居民感知评价的水平。计算得出,政府信任在起步阶段的均值为4.22,发展阶段的均值为4.19,巩固阶段的均值为4.23,三个阶段均值均大于4,总体处于较高的水平,即当地居民对政府及其决策较为信任,三个发展阶段并没有很大的差异。社区依恋、旅游感知收益、生活满意度三个变量在不同发展阶段的均值均大于4,表明当地居民对社区依恋、旅游带来的利益、对自己生活现状的满意度都处于较为满意的状态,且感知收益、生活满意度的均值随着旅游发展阶段的演进均有明显的升高。对于居民的社区参与,均值处于2.88~3.43之间,而在巩固阶段的居民社区参与较起步发展阶段的样本有较大的提升。旅游感知成本的均值呈现不断升高的态势,表明随着旅游地的深入发展,生活成本提高、环境问题增多、交通拥堵严重等一系列问题愈发凸显,当地居民对旅游发展的认识趋于理性,更为注重旅游成本对生活的影响。
采用独立样本Kruskal-Wallis检验方法进一步分析三个不同生命周期阶旅游社区居民感知差异的显著性。结果显示,在95%的置信区间下,社区参与(P=0.000)、旅游感知收益(P=0.001)、旅游感知成本(P=0.000)、生活满意度(P=0.006)的显著性水平均小于0.05,拒绝其分布在不同发展阶段上相同的原假设,即上述变量在不同发展阶段拥有显著差异,而社区依恋(P=0.534)和政府信任(P=0.815)的显著性水平均大于0.05,保留原假设,即这两个变量在不同发展阶段上的分布无显著差异。
表5 不同发展阶段乡村旅游地居民态度比较
本文构建了基于旅游社区居民感知视角的政府信任模型,选取山东省处于三个不同生命周期的六处乡村旅游地为调研地,检验了旅游社区居民政府信任影响因素的作用机理,主要得出以下结论。
1.社区参与、社区依恋均正向显著影响旅游感知收益和生活满意度,而且社区依恋的影响力高于社区参与。相对于理性的实际参与,居民与社区长期作用形成的社区依恋情感对旅游发展回报的影响更大。这一研究结果与Lee[45]的研究一致,而与López等[46]的结论相反,可能的原因是社区依恋概念的操作性测量存在差异。
2.旅游感知收益、生活满意度与政府信任的正向影响关系显著,而且生活满意度在旅游感知收益与政府信任之间发挥部分中介作用。该结论与Nunkoo等[12]1010-1011的研究结果一致,再次验证了旅游感知收益和生活满意度在旅游地居民对政府信任程度影响关系中的重要作用。旅游发展的成果关系到居民的切身利益,在旅游发展博弈过程中保证居民应有的回报是持续保持旅游社区居民与政府信任关系的关键。
3.旅游感知成本负向影响政府信任,表明居民会对旅游发展的成本归因于政府的作为并影响彼此之间的信任关系。旅游业带来负面成本会直接作用于居民对政府的信任。然而旅游发展成本的出现与乡村旅游发展中所有的利益相关者有关。因此,根据社会交换理论,乡村旅游发展带来的利益、成本以及生活满意度的变化是影响社区居民政府信任程度的显著因素。
4.被拒绝的3个假设中,均与旅游感知成本有关。其中,假设H2社区参与对旅游感知成本无显著影响,该结果与Nunkoo[47]、王咏和陆林[15]1566的结论一致,但与Nunkoo和Ramkissoon[48]的结果相反。可能的原因是处于不同发展阶段的乡村旅游地居民的旅游感知成本不尽相同,它与其他变量的影响关系可能会存在差异,因此在总体样本数据分析层面上,旅游感知成本的影响被削弱。但是这并不说明旅游感知成本在乡村旅游发展过程中不重要,数据显示居民整体旅游感知成本水平较低(M=2.19),而社区参与(M=3.10)、社区依恋(M=4.38)、生活满意度(M=4.37)、旅游感知收益(M=4.23)的平均水平均高于旅游感知成本,表明感知成本与其他变量的影响关系可能更为复杂。
5.不同生命周期阶段乡村旅游地居民的政府信任和社区依恋水平没有显著差异,但是它们在旅游资源、接待设施以及旅游市场发展程度不同,使得处于不同生命周期阶段的乡村旅游地居民在社区参与、旅游感知收益、旅游感知成本上存在显著差异。
1.着重提高当地社区参与旅游发展的层次。除了鼓励带动更多的居民参与到旅游发展与决策外,更要提高社区参与旅游发展的层次。根据Arnstein[22]25-26的公众参与阶梯理论,社区居民的参与水平应从“象征性层次”向“实质性层次”提升,增强居民对旅游业的控制力,为其在当地旅游产业中提供更多的利益分享机会和比例,使其在乡村旅游发展中更有“获得感”。但是现实中实际参与旅游开发的村民多是中老年人,由于受教育水平不高、旅游知识和视野的局限性,限制了其实际参与旅游发展的深度与广度。因此,吸引更多年轻人的参与,培育结构化合理的旅游从业队伍,是提高社区参与层次的重要工作。
2.积极培育当地居民社区依恋的水平。具有较强社区依恋情感的居民会更加关注社区的未来和旅游发展的成就。对于当地居民来说,乡村既是他们赖以生存的物质空间,更是其“自我展示和身份认同的关键因素”[49]。旅游发展不仅为当地乡村振兴带来了机会,也为居民与外部不同群体的交流互动提供了更多可能,促使社区居民对自身文化的自省与认同,提升了他们对传承和创新自身文化的内在激情[50],吸引更多的居民尤其是年轻人返回家乡“嵌入”到旅游发展框架中,从而把乡村社区建设成更有“吸引力”的社区生活家园。
3.密切关注旅游发展的“双刃剑”特点。旅游发展带来的成本、收益以及生活满意度水平的变化是乡村社区居民获得的利益回报,更是其与政府维系信任关系的关键因素。尤其随着乡村旅游发展的深入,不同发展阶段的乡村旅游面临的风险和挑战不尽相同。旅游发展的“不均衡性”是制约政府信任有效维持的关键因素,特别是在旅游开发利益格局中被边缘化的社区居民群体对旅游发展成本的感知较强。因此,在提高旅游发展收益水平、降低旅游发展成本对社区居民的负面影响的同时,通过合理的制度安排和政策设计使所有的社区居民共享旅游发展成果,对承担旅游发展成本的社区居民(尤其是非旅游从业人员)给予合理的利益补偿,为长期维系社区居民对政府的信任度提供切实的实际保障。
1.调研地方面,选择了不同生命周期阶段的六处乡村旅游地,但是政府信任和社区依恋水平并没有发现显著差异,由于乡村的经营模式和管理水平都不尽相同,因此这些因素对政府信任水平的影响还需要深入研究。
2.变量测量方面,尽管本文采用的量表均是成熟量表,但是旅游感知收益、成本的平均抽取方差小于0.5,因此未来可结合中国乡村旅游发展情境改进问卷设计,提高研究的内容效度。
3.时间维度方面,乡村旅游地居民对政府的信任是彼此之间长期互动的结果,有必要进行追踪研究密切关注政府信任的动态变化过程。
致谢:感谢李昂、刘瑞同学在前期研究过程中的积极参与和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