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时代如何再造红色经典曲艺作品

2020-07-17 09:48贾振鑫
曲艺 2020年7期
关键词:曲艺内涵红色

新时代下,人们被娱乐至上瞬息万变的现代传媒信息伴随,对富有内涵、彰显时代精神的红色曲艺作品比较陌生。面对人们多元化的艺术欣赏需求,曲艺必须要思考如何写、如何演、怎样传播的时代课题,发挥好红色曲艺作品激励斗志、凝聚力量、增强爱国热情的作用;要结合时代特点,紧把观众审美需求,努力打造人民听得进去、愿意听的曲艺作品,实现打造“立得住、叫得响、传得开、留得下”的艺术精品目标。

目前看,完成上述艺术任务最重要的是解决“如何写”,也就是明确用什么样的作品、给什么人服务的问题。定好这个调子,才有努力的方向。现结合突出曲藝以观众为中心的平视性、优秀红色曲艺作品的启示、思想内涵不可或缺与科学表达进行深入分析。

一、突出曲艺以观众为中心的平视性

就曲艺的实际看,突出以观众为中心的平视性等同于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创作导向。以观众为中心,就是曲艺家的艺术观念“必须以观众的客观存在为基础”①,创作内容的切入与表达、叙事思维、创作手法要积极利用观众的记忆留存、思维惯性来实现与观众的平视②,使内容及表达契合观众的情感兴趣点且便于理解。对此,孙立生依据多年创作经验有着“要想好,颠个倒”的说法,强调作者要站在观众视角考虑问题,与朱学颖的“作者要为唱者着想,还要为听众着想”③的观点不谋而合。

之于红色文化曲艺作品创作,获得与观众保持“平视”的和谐,作品内容的切入要有观众感兴趣的“共同话语”来带动他们的参与,表达方式要善于适应观众的思维惯性、语言习惯、记忆留存,实现观演之间的平等对话。还要善于运用曲艺技巧,紧紧围绕“扣子”吸引观众、“包袱”快乐观众来做足文章。如传统曲艺作品中故事结构、人物有传奇性的塑造,可适当得到体现。

红色文化曲艺作品,不管是对红色文化素材的挖掘创作,还是对文学作品的改编,在创作的层面上就要有曲艺艺术的思维,而不是停留在“真人、真事”的一般化叙述。结合现代信息技术高速发展背景,红色文化通过各种传媒得到了广泛传播的时代特点。红色文化曲艺作品,要从当代人的视角、用曲艺为载体给予红色文化内涵富有新意的解读。即:一是把深挖的红色文化素材转化为曲艺表现形态的独一无二的艺术呈现;二是常见红色文化素材在故事结构、创作切入、艺术手法运用方面寻求新的突破;三是将当代人因为年代隔阂、思想境界对红色文化的生疏、不解、疑问在曲艺作品中得到完美解决。

红色文化曲艺作品,肯定少不了对英雄行为的感动,但基于曲艺快乐艺术的属性,轻松愉快的表达更易为大众接受。也就是说,制造曲艺的快乐应该是主要基调,如此也更加衬托出“感动”的分量。如果偏颇于哪一方面都难免会流于一般化的表达,让观众失去审美的新鲜感受。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曲艺自古以来是“活在百姓身边”的人民艺术,是凝聚百姓智慧的“地方小吃”,不是脱离大众生活的“豪门盛宴”,接地气、亲民生是其与生俱来的特点。雅不可及与俗不可耐都不适合曲艺,人民喜闻乐见的雅俗共赏才是正确选项。因此,红色文化曲艺作品创作,必须从普通百姓的视角,对革命者的崇高言行多问几个为什么,并在作品中给予合理的解读,以革命者的日常情感、凡人小事的视角切入故事表达,通过鲜活、典型的人物塑造,来映射出革命者的高大形象,是适应新时代观众审美并与其保持平视的必然。

红色作品的人物塑造,肯定少不了对人物正面歌颂的艺术表现,但流于概念化的事迹罗列抑或各种溢美之词的堆砌,则显得苍白、空洞。只有把抽象的、不可触摸的英雄精神具象化为一个个生动鲜活故事的讲述才会更有力量。电视剧《亮剑》等红色系列的成功说明,人物塑造的高大全难免有失具体与真实。因为英雄人物也有普通人的一面,英勇果敢、足智多谋、舍生忘死的英雄,也会有做事的鲁莽、生活中的狡黠甚至偏执的个性。但越是这样真实、具体、鲜活的人物,越能受到观众的认可与爱戴,也就越是多了几分创作者与观众真诚交流的成分。这种艺术手法,值得曲艺创作借鉴学习。此外,传统大书每一部都有一个喜剧色彩的“书筋”人物,也说明了典型人物性格对作品成功的重要性。

如此,红色文化曲艺作品只有做到了“有人、有事、有情、有趣”的丰富多彩,才能避免“填鸭式”的高台教化、口号的概念化、作品表达的直白,能够和观众展开平等对话的交流而受到欢迎。

二、优秀红色文化曲艺作品的启示

“愈是优秀的艺术品,这种‘动人‘入人‘化人的力量也就愈强烈,愈持久。久而久之,便能‘移人性情,使艺术受体完全被艺术所‘感化。”④

自20世纪的“说新唱新”以来,红色经典在曲艺作品的序列中极为多见。快板书《奇袭白虎团》《劫刑车》《立井架》,山东快书《一车高粱米》《智斩栾平》《三只鸡》《武功山》,京东大鼓《送女上大学》等一大批作品产生了极大影响,至今仍历久弥新、广为传唱,真正是“立得住、叫得响、传得开、留得下”的经典。现在,红色文化作为曲艺的重要创作领域,新作品仍不断涌现,章回鼓书《古城暗战》、评弹《焦裕禄》等作品都获得了不同程度的成功。

通过研究可知,这些优秀红色文化曲艺作品讲究“小切口,大立意”,突出革命精神、英雄形象集中于某一人、某一事的以小见大表达,做到了“人、事、情、趣”的有机结合,是靠着生动鲜活的故事打动观众。其中抽象的主体思想、概念化的精神,都被普通百姓关注的“爱、恨、情、仇” 的“凡人小事”所承载,易于被观众接受并受到感染。如山东快书《一车高粱米》就是通过志愿兵汽车司机大老郭用一车高粱米换回一车美国俘虏兵的故事,在富有传奇色彩的讲述中塑造了志愿兵智勇双全的英雄形象,从而让观众对“最可爱的人”肃然起敬。

“你离人民有多近,人民与你有多亲。”深入生活体验,是韩起祥、李润杰、马季等写出过红色经典曲艺家们的成功诀窍之一。正是靠着和人民打成一片、同吃同住同生活的坚守,才有了与人民“同呼吸、共命运”的真实情感表达,以及一个个红色文化曲艺作品的成功。我们平常说,学习的途径无非两条,一是读万卷书,一是行千里路,有时后者的切身感知甚至胜过前者的功效。红色文化曲艺作品的创作,就是要做好“行千里路”的工作。老一辈艺术家向生活学习、向普通观众学习、向生产劳动一线的人民学习的精神值得新时代红色文化曲艺作品创作者坚定继承。通过上述学习,一方面确定了创作素材,更重要的是了解人民的精神需求点到底在哪里,人民的思维方式、表达方式、行为习惯具体如何。这样创作出的作品才有客观的具体、生动的鲜活,才能成为长在人民心中的“花朵”而得到喜爱,从而避免了从材料到作品的“搬运式”创作,避免了作者过于主观的表达抑或闭门造车的生活虚无之感。

当然,红色文化曲艺创作绝不排斥宏大题材。要注意的是,再大的题材也是一个个小故事组成的,做好每一个小故事的讲述并给予相互之间适当的连接非常重要。历史上《三国演义》等大书如此,现代评书《铁道游击队》《烈火金刚》等亦是如此。这些作品的成功在于“曲艺智慧”的创造,人与事、情与趣、艺术与思想在曲艺思维范畴内合理穿插、巧妙处理,通过“技载艺道”的传奇表达而令人情不自已、流连忘返、沉浸其中。还在于把爱国情怀、民族大义通过巧妙的构思创意、人物言行、故事情节巧妙地镶嵌在艺术塑造之中,给予观众艺术之美,润物细无声地以情感人并寓教于乐,让观众在潜移默化中感悟到作品所要传达的要旨,方才成为传世经典。其中,跌宕起伏的故事、传奇演绎的艺术手法、富含的曲艺审美特征自然功不可没,而爱国情、战友情、爱情、亲情的真情传递,从而与观众产生情感共鸣也是这些作品得到认可并长久流传的重要原因。

三、思想内涵不可或缺与科学表达

红色文化曲艺作品作为艺术自然要满足观众审美、愉悦的功能,但绝不是对红色文化进行娱乐化的解构。即使现代观众欣赏曲艺多有“图个乐子”的初衷,但是立意浅薄、低俗、乏味的“乐子”也会因为缺乏立意、没有“笑”的“品质”与“层次”遭到观众“口诛笔伐”的声讨。之所以不受观众待见,是这些作品存在缺乏构思与创意、不能形成艺术引领、思维滞后于观众的表达直白、“口号”空洞、缺乏艺术技巧的问题。而且,作者的思想表达意图过于明显,没有将思想主题藏在故事情节的铺展、人物的塑造之中,演员一开口就被观众知道了所有意图,一看开头就知道结尾要讲什么,从而没有咂摸、回味的空间,失去欣赏的兴趣。由此看,曲艺作品思想内涵的不可或缺,在传统认知、思想启迪、更新意识、鼓舞斗志、凝聚人心方面的作用不可替代,同时思想内涵的科学表达才能确保受众的接受。

实际上,曲艺的艺术载体“语言”与书法的艺术载体“汉字”都具有“传情达意”的功能,较之生活语言、日常汉字的书写,都有技艺化、艺术化的演进,但本身的语义性、交流性从未改变。好的书法会成为标语、广告、招牌的选择对象,优秀的曲艺作品也会在各种鼓舞士气、歌颂模范人物、贯彻执行政策法规等主题活动中发挥作用。与姊妹艺术相比,曲艺较之音乐的模糊、朦胧及戏剧等艺术形式的概念化、笼统化,信息传递针对性强,与美术作品相比更是具有信息表达具体、系统的先天优势。可见,曲艺的艺术载体已经决定了思想内涵传递的必然,关键也在于科学的表达。

从传统看,曲艺“劝人方”的“抑恶扬善”教化本质来自思想内涵的力量,也是曲艺耐人回味的根源。当然,“劝人方”之“劝”重在“劝”的智慧,能够“给人以审美的享受、思想的启迪、心灵的震撼”⑤,“劝人方”之“劝”重在“劝”的智慧,化大道于无形才能被观众乐于接受,达到“劝”的目的。曲艺创作中,没有构思的生编硬造、缺乏曲艺技巧的言语直白,无论表演如何“添油加醋”也是无病呻吟、裝腔作势的造作,不仅不会得到观众的认可反而会令其生厌,传递思想内涵亦是无从谈起,红色文化曲艺创作更是如此。因为这种创作往往更多体现了创作者的主观表达,没有是否适合观众“口味”的思考,不会让观众产生平等交流的参与感,也就不会受到观众欢迎。

思想内涵的科学表达本文已多有涉猎,这里要强调的是:红色文化曲艺作品思想主题之于作品,应如钱钟书先生所言“如盐在水,视之无色,食之有味”。观众欣赏的是人和事的美感传递,而思想内涵则是欣赏之后回味咂摸的产物。达到上述艺术境界的关键,是作品艺术性与思想性的“相顺”而非“相背”。艺术性与思想性的相顺,是以作品易于观众接受为首要目标,把信息传递创造性的艺术化,融入人间百态、世间冷暖,让受众从愉悦中感悟、认知信息传递的要旨,从而彰显艺术与思想的双赢。而艺术性与思想性的“相背”,信息传递只是借用了曲艺的外壳,却没有曲艺思维、曲艺技巧、曲艺特点的实质,思想内涵变成了没有曲艺智慧的直白、突兀、笨拙表达,只是假曲艺之名而已。

除上述三点外,还要强调表演、传播之于新时代再造红色文化曲艺经典的重要。

首先,曲艺创作的多度性使然,红色文化曲艺作品必须有优秀的表演才能给成功上个“保险”。因为从某种程度上,曲艺是“角”的艺术,且不论一个优秀的曲艺家会推动一个曲种乃至曲艺事业的发展,仅就红色文化曲艺作品的成功案例分析,袁阔成之于《肖飞买药》、高元钧之于《侦察兵》、李润杰之于《劫刑车》等,都有着决定性的意义。所以,从现实背景出发,在提倡为演员“量身定做”地创作、加强作品表演编排、手法革新的同时,还需要培养大师级演员来担当起红色文化曲艺作品的表演重任。

还有,在新时代传播渠道极度丰富、姊妹艺术多元竞争的格局中,红色文化曲艺作品必须要有合适的传播渠道才能确保经典的重塑。否则,再为优秀的创演都将付之东流。目前看,以曲艺进校园的线下学校传播为基础,以多形态、多渠道的现代媒体传播为推动,进而开展广泛、多元的社会传播,应切实可行。在现实背景下,曲艺工作者必须“有‘板凳坐的十年冷的艺术定力,有‘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执着追求,才能拿出扛鼎之作、传世之作、不朽之作” 来回报热爱曲艺的人民。所以,根据曲艺区域文化属性特点、艺术创作规律,先打造红色文化的地方曲艺精品,然后再进行扩大地域的传播,更容易获得成功。

总之,新时代再造红色文化曲艺经典,必须坚持以观众为中心的平视,向成功作品学习,注重思想内涵与主题的科学表达,用富有技巧的语言表现、精妙的艺术构思、高超的曲艺智慧传递曲艺之美,在“快乐人、温暖人”中“鼓舞人、教化人”,而且,还要加强演出队伍建设,注重表演编排,选择合适的传播推介渠道,方可成就。

注释:

①薛宝琨:《谈曲艺的本质和特征》,《曲艺特征论》,中国曲艺出版社1989年版,第11页。

②贾振鑫:《曲艺民间性的生成与演进探析》,《中国文艺评论》,2019年第1期,第60—62页。

③朱学颖:《作者 唱者 听者》,《中国曲艺论丛》第一辑,中国曲艺出版社1981年版,第21页。

④何国瑞:《艺术生产原理》,武汉大学出版社2010年版,第312页。

⑤习近平:《在中国文联十大、中国作协九大开幕式上的讲话》,人民出版社2016年12月版,第17页。

(作者:聊城大学音乐与舞蹈学院副教授、中国曲协理论委员会委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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