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寿清 项臻
望了一眼高墙窗户上透过的斜阳,他说:“十八大以后,我没有睡过一天安生觉。我预感迟早会有这一天,现在靴子终于落下了。脚上的泡是自己走出来的,怨不得别人。想想我这辈子,到退休了,却要在铁窗里度过……”
自从2018年5月23日被留置之后,天津市滨海新区寨上街道党工委原书记陈玉慧便预感到,他的后半生可能要在高墙之内度过了。2019年11月25日,在滨海新区第三看守所里,陈玉慧等来了判决书——法院以贪污罪、受贿罪、挪用公款罪、滥用职权罪判处他有期徒刑18年,并处罚金人民币140万元。
涉案金额高达3.17亿元,六项纪律全破
陈玉慧,1959年4月出生,天津市人。17岁时参加工作,在天津市汉沽区东尹乡广播站担任广播员。陈玉慧曾任汉沽区双桥子乡副乡长、汉沽区营城镇党委书记、汉沽区委农工委副书记、汉沽区委农工委主任等职。2010年,陈玉慧任滨海新区汉沽环境保护和市容市政管理局党委副书记、局长,3年后任滨海新区茶淀街道党工委书记。2014年9月起任滨海新区寨上街道党工委书记。
2018年4月,陈玉慧曾因巧立名目违规发放津补贴受到党内严重警告处分。据通报,2013年12月至2014年9月,经时任茶淀街道党工委书记陈玉慧同意,该街道以“中元节补贴”等名义,违规发放各类津贴补贴共计138.7万余元,其中陈玉慧领取2万元。2014年9月至2017年3月,经陈玉慧同意,寨上街道以“换届延时补贴”等名义,违规发放各类津贴补贴共计173.4万余元,其中陈玉慧领取4.9万元。
两个月后,陈玉慧因涉嫌严重违纪违法,被通报正接受调查。2018年11月,陈玉慧被“双开”。经查,陈玉慧违反政治纪律、中央八项规定精神、组织纪律、廉洁纪律、群众纪律、工作纪律、生活纪律,涉嫌贪污、受贿、挪用公款、滥用职权犯罪。
专案组的工作人员介绍说,陈玉慧违纪违法涉案金额高达3.17亿元,六项纪律全破,“七个有之”几乎全占,是滨海新区建区以来查处的涉案金额最大、涉罪最多的正处级领导干部。
带“圈主”延边吃狗肉,广西吃海鲜
时光追溯到1996年,陈玉慧当上了天津市原汉沽区双桥子乡副乡长,彼时,他37岁。此前,他从部队复员回乡,在原汉沽區东尹乡工业公司任副经理。上世纪80年代初,下海经商的大潮涌动城乡,陈玉慧也跟着潮流走,买了两台卡车干物流。一手托着乡政府的公司,一手托着自己的买卖,很快就使自己先富起来。在这个半官半商的位置上干了5年之后,他被提拔为乡党委办公室主任、乡团委书记。
光怪陆离的商海,让他悟出一个“门道”:要想更上一层楼,得先进“圈子”。
陈玉慧用了很多办法攀附“圈主”。起初,他给“圈主”送钱,不收;送烟送酒,看不上眼。
怎么才能搞定“圈主”呢?经过一番观察了解,陈玉慧发现了突破口:“圈主”喜欢书画。他赶紧恶补书画知识,研究名家名作,以交流心得为由接近“圈主”。
“圈主”还爱美食,有一回在饭局上闲聊,说起吉林的狗肉如何如何美味。陈玉慧马上叫人买了机票,带着“圈主”飞到延边吃狗肉。还有一回,“圈主”在饭局上说,广西的象拔蚌在天津可不多见啊。陈玉慧又赶紧买了机票,请“圈主”飞到北海吃海鲜。
2004年,原汉沽区乡镇合并、机构改革,陈玉慧被提拔为营城镇党委副书记、镇长。他清楚,这里面有“圈主”的“功劳”。
行贿商人评价:这个人太贪,“吃”相不讲究
升任镇长之后,陈玉慧自然要感恩带他进“圈子”的李老板。2004年春节,陈玉慧到李老板家串门,正好李老板的表弟刘洪飞也在。闲谈中,刘洪飞说自己想做点小买卖,希望镇长能提携提携。陈玉慧说:“那就跟我干拆迁吧!”
二人一拍即合,从此走到一起。在陈玉慧的操纵下,刘洪飞很快组建了拆迁队,队员多是社会闲散人员。这支“杂牌军”干拆迁没有资质,陈玉慧便运作原汉沽区某工程公司,把资质证借给刘洪飞用。此后,陈玉慧负责的所有拆迁工程,都交给了刘洪飞实施。这支拆迁队指哪拆哪,一言不合就翻脸,村民们见之如遇瘟神。
2008年初,营城镇开始兴建村民还迁房。陈玉慧心想,发财的机会来了,便授意刘洪飞注册成立了鸿达置业公司。为了让鸿达公司顺利拿到工程,陈玉慧把刘洪飞包装成有实力的企业主,使鸿达公司轻松获得了还迁房建设的“入门券”。
刘洪飞资金不足,陈玉慧就帮刘洪飞玩起了“空手道”。2008年10月,为帮助鸿达公司验资,陈玉慧挪用公款600万元,作为鸿达公司的周转金。2009年3月,在鸿达公司交不上土地出让金时,陈玉慧又从拆迁补偿专项资金中挪用1.81亿元,为刘洪飞缴纳土地出让金。
这个“唾沫沾家雀儿”的招法,让刘洪飞对陈玉慧感恩戴德。逢年过节,他都会揣着红包去陈玉慧家拜年,陈玉慧在场面上的应酬,他也抢着埋单。但陈玉慧还是嫌送的节奏太慢,于是他干脆张口索要。
2008年10月,陈玉慧说:“我看上几幅字画,想拍下来送给上面的人,你先借我点钱。”刘洪飞就给他开了100万元支票。有一回,陈玉慧在饭局上叹道:“前一阵子看上了一套房子,要40多万元,可是手头紧,可惜了。”刘洪飞随即让人送去48万元支票。
从2005年到2016年,陈玉慧受贿索贿573万元,其中仅从刘洪飞手里就拿了445万元。
2016年,刘洪飞决意跟陈玉慧分手。他回忆当时的想法:“我觉得陈玉慧这么个搞法迟早要出事。这个人太贪,‘吃相也不讲究,我心里有点反感他了。”
每天躺在百万元现金上睡觉
长期与不法商人打交道,使陈玉慧沾染了一身“江湖习气”,并将这些不良习气带到党内生活中。原营城镇的一名干部说:“陈玉慧在家排行老三,同乡好友都称他‘三哥,班子成员也经常不喊他职务,喊‘三哥。对班子成员的不同意见,他听不进去,话不投机,就恼羞成怒、摔门而去。”
在洒金坨村、大神堂村拆迁时,有村干部反对他提出的拆迁方案,他马上瞪眼怒吼:“这个事就这么定了,你们同意不同意都要这样办!”
陈玉慧还利用手中权力干预还迁房工程招标,他放话:“我让谁中标谁就中标,敢不中标就直接让它变成废标。”
陈玉慧还很迷信,为求官运,他“不问苍生问鬼神”,“风水”是他精神上的寄托。陈玉慧身上一直携带着“护身符”,那是他从五台山求来的。
在很多人眼里,陈玉慧生活简朴,住的还是上世纪90年代的老房子。但调查证实,他用受贿的钱购买了多套房产,将大量现金以他人名义代持。调查人员从他家中搜出玉器、紫砂壶、名人字画300多件,茅台、五粮液十几箱。他把受贿所得的上百万元现金铺在床垫子下,每天就躺在钱上睡觉。
已过60岁的陈玉慧本该退休在家安享晚年,而今,一份长达120多页的判决书,宣告了他的结局。签字后,望了一眼高墙窗户上透过的斜阳,他说:“十八大以后,我没有睡过一天安生觉。我预感迟早会有这一天,现在靴子终于落下了。脚上的泡是自己走出来的,怨不得别人。想想我这辈子,到退休了,却要在铁窗里度过……”。
(摘编自七一网七一客户端/《今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