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心宏
摘 要: 作为畅销书的一种类型,纸媒“腰封”的数字奇观、电商平台的口碑效应与官场小说的影视改编助推了官场小说的畅销,而伪装的反腐、窥视的快感、揭秘的“成长”成为谄媚读者的阅读内容。官场小说的“谁在看” “怎么写”与“何以看”建构了受众视角的角色带入、内容呈现与情节设置的叙事策略。在官场小说畅销的背后,写实主义“揭腐”与“贩腐”内生出经验性叙事与功利性阅读心理,潜隐的是精致的利己主义者的思想与实践,遮蔽的是社会公共价值叙事声音的在场。
关键词:官场小说;畅销书;叙事策略;实用主义;接受研究
中图分类号:I206.7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674-7356(2020)-02-0044-05
引言
莫言曾将中国当代小说分为“反腐败小说、官场小说、新都市言情小说、农村题材小说”等七种类型[1]。20世纪九十年代以来,与“反腐败小说”与“官场小说”家族相似,对官场“钱、权、色”书写的小说文本,其称谓尚有“问题小说、政治小说、权谋小说、讽刺小说、时政小说、机关小说”等别称。“官场小说”脱胎于“反腐败小说”,以王跃文《国画》 (1999)与阎真《沧浪之水》 (2010)等为代表而渐慢成名。近二十年来,官场小说的基本研究范式主要有:首先,官场文化研究。以世纪之交出现的“官场小说热”为切入点,一是基于官场文学流变的角度,研究当代官场小说与清末“谴责小说”在历史根植、文化语境、叙事手法上的差异;二是以“官本位”传统与当代社会转型为切入点,研究官场潜规则背后的政治生态、历史成因与社会成因问题;三是基于“精英文化、主流文化、大众文化”三元分化角度,研究“官场小说热”背后的政治伦理与大众文化消费问题。其次,官场人物形象研究。一是以官场中人的“蠢者” “隐者”“边缘人” “知识分子” “秘书”等人物为研究对象,探究人物角色的精神面影、价值取向与文化人格等问题;二是以“钱、权、色”三元素为核心要素,研究官场中人的心理扭曲、人性扭曲、价值观扭曲等人性问题。第三,叙事策略研究。通过“官场小说”与“反腐败小说” “政治小说” “权谋小说”等对比较性研究,多元化探讨了创作风格、类型、手法上的差异,其中重点研究了“反腐小说”与“官场小说”在结构主义与解构主义叙事策略上的差异。官场小说是对官场文化、官场生态的一种揭示。但是,作为畅销书的一种类型,官场小说的“谁说好看” “怎么好看”与“看到什么”等营销策略、叙事策略、叙事交流与阅读心理研究却相对缺失。
一、“谁说好看”:官场小说的营销策略
白烨先生认为“官场小说并非是文学题材的一种命名,而主要是文学销售方面的一个分类。”[2]按照约定俗成的市场标准, “短时期内生产销售大量的图书可称为畅销书”[3]。基于销量而言,官场小说的读者群体较为庞大,如王跃文《国画》一夜风行之后,此前的《官场春秋》加印多达11次,发行14万多册。陆天明的《省委书记》 月发行量曾达25万册,周梅森的《至高利益》与《中国制造》、王晓方的《驻京班主任》等均成为销量过百万的超级畅销书。作为畅销书的一种类型,官场小说的行销之道与商业宣传密不可分。
一是畅销书的“数字奇观”宣传。从创作角度来说,畅销书讲述的是“对方最想听的故事”[4]。从畅销书的宣传策略来说,“出版商对一部畅销书的宣传、推销极为关注。精心设计封面、装帧,一切为读者着想。”[5]体现在官场小说“腰封”上道破机密之语吸引了读者眼球。大众传播时代读者短缺的不是知识而是注意力,而注意力则是一种稀有资源,为此,一是在畅销书腰封设计上“数字奇观”的商业吆喝, 《沧浪之水》 (2010,人民文学出版社)写的是“40万读者口耳相传,十年畅销不衰”;丁邦文的《中国式秘书》有“新浪点击率突破1000万”,黄晓阳的《二号首长》腰封写到“点击率超过4 000万”等,类似的商业宣传不一而足。二是从大众文化消费角度来说,诸如“入仕必读书”“晋升必读书” “守位必读书” “洁身必读书”等官场小说的功能定位,出版商所迎合的是读者的从众心理与购买欲望,意即“销路的要求优先于其他的考虑”[6]。三是在官场文学“联名推荐”宣传策略上,作家之间的相互借力为图书的畅销起到了吹鼓手的作用。
二是电商平台销售的口碑效应。以某电商平台上《国画》与《沧浪之水》销售为例, “商品评论”模块中分别有1.5万与3万多条评论,好评率高达99.2%,销售量与好评率均呈现双高态势。“阅读和理解一篇文学文本,犹如本文的生产一样,也被认为是一种社会的能动性。”[7]电商平台的好评之赞,助推了功利性阅读的心里定势,促进了读者经验分享的趋同心理。趋同心理又称“从众心理”,它的一个主要特点就是“信息影响来自于其他人为自己提供事实证据。”[8]其结果,就是“根据他人而做出的行为或信念的改变”[9]。在Web 2.0网络在线互动平台上,买家一般做“点赞” “评论”和“分享”三件事,而电商平台上对某一商品的“点赞”“评论”和“分享”又为潜在购买者提供心理暗示。源于客戶发言的匿名性、公开性与民主性, “趋同心理”形成了“舆论气候”非强制性的从众心理,使得从众心理使占据最多数的好评率逐渐升高, 《国画》与《沧浪之水》的存在便是一则证明,因为“舆论气候”提供的是草根化“相信群众”的数字依据。
三是影视改编的助力。莫言将“反腐败小说”界定为“当前的主旋律的小说,也是最易受到表彰的小说,这类小说最易与影视相连。”[10]新世纪以来,《苍天在上》 《大雪无痕》 《忠诚》 《省委书记》 《国家公诉》 《绝对权力》 《至高利益》 《我主沉浮》 《国家干部》等小说改编的反腐剧的热播,加快了同名反腐小说重印与加印。时隔十年, 《人民的名义》作为社会主义主旋律的反腐剧,意料之中获得了极高的收视率。在大众传播时代, “当代文化中电视拥有一种符号暴力,其高收视率和图像功能远远凌驾于文字媒介之上。”[11]但是,小说文本看似边缘化,但由其改编影视的高收视率促进了小说原著的热销。源自电视媒介的自身影响力,就官场小说的畅销而言,电视媒介侧面或暗中实施商业化的营销策略,从而形成了隐秘合作的互利关系。实际上,模糊思维的“反腐败小说”与“官场小说”未加区分,“官场小说”成了“反腐败小说”的周边产品,使得“官场小说”搭上了“反腐小说”顺风车而成了畅销图书。
二、“为何好看”:伪装的叙事与谄媚的迎合
“官场小说的最大读者,也正是官员自身。”[12]根植于数千年的“官本位”社会,官本位社会中的任何单位、机关都有级别,企事业单位亦复如此。官场小说阅读群体的多元,使得官场小说成为一种畅销书。在展示性官场小说叙事中,官场潜规则、人情关系、圈子文化等为其主要内容。但是,潜规则其实是一个悖论,因为但凡是规则,则都应具有公开透明性;而“潜规则”则“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而要根除所有潜规则却又很难办到。因而,“展示性”潜规则叙事所内生的主题,基本上是官场明暗规则的经验性叙事。
第一,伪装的反腐心理迎合。从受众角度来说,20世纪九十年代以来,以《国家公诉》 《绝对权力》 《我主沉浮》 《国家干部》 《省委书记》 《至高利益》 《苍天在上》 《大雪无痕》等反腐败小说,满足的是民众对官员腐败的憎恨情绪的发泄。但是,反腐败≠展示腐败。反腐败之“反”有主流叙事声音的在场,在揭示腐败背后存有建构主义的审美意识形态追求。与反腐败小说相异其趣, 《国画》 《沧浪之水》 《当官是门技术活》 《二号首长》等在洞悉官场游戏规则的外衣下,反腐成为不在场与被弱化的声音,官场潜规则成为精致的利己主义者“反向致用”的对象。确实,官场“潜规则”形式隐蔽却又效力非凡,而“揭秘的泄密”迎合的无非是利己主义图名求利的公开秘密。
第二、探秘的大众文化消费。当前工具理性主义愈演愈烈,功利主义成为普遍的价值范式。“官场文学”畅销的底牌在于“熟悉的陌生”的叙事对象。“熟悉”在于“外在”看得见的形式, “陌生”在于“内里”看不见的内容。就前者,官场成为被看、被说、被嬉戏、被消费,甚至被娱乐的对象;就后者,则在“去道德判断”叙事中,官场的潜规则、利益圈、腐败链、角斗场,是诱发读者兴趣点与兴奮点。沉浸于官场权力游戏规则、官场平衡术等叙事,不乏一些披着文学外衣对如何做官进行教导和指南的读物。新时期以来,从改革文学、九十年代冲击波小说、反腐败小说到官场小说,官场小说走了一条“揭示腐败—反对腐败—沉醉腐败”的畸形之路,而“沉醉腐败”源于写实主义的官场书写,即“不带任何感情色彩,是客观而原生态的描摹,官场非黑非白,其人物非好非坏,其事件非对非错,巨大的真实性是其魅力所在。”[13]显然, “沉醉腐败”在“展示性”写实主义与“不正名”功利主义阅读中,官场小说成了官场探幽、探奇与探秘的文化消费品。
第三、揭秘的“成长叙事”。官场小说的畅销在于对大众成功梦的宣扬与企望,迎合的人们对成长、成功、成名的现实追求,继而成为读者喜欢的一种故事类型。巴赫金曾对小说类型进行过划分,其中的一类便是“人的成长小说”[15]。基于此,官场小说腰封上“官场教科书”宣传使其成为“官场中人成长小说”的另一称谓。本雅明曾指出: “注重实用是天生的讲故事的人的特性。任何一个真正的故事,都有一个最本质的特性:无论显白还是隐微,它总要包含有用的东西。”[16]据此,就官场小说“有用的东西”的“经验传授”来说, “有用的东西”体现为“官场教科书”实用主义的功能定位。根植于千年“官本位”社会,文学“拟态环境”中的“成长叙事”切合的是最一般意义上的人性趋利避害的世俗心理,内中探寻的是官场游戏规则的“常理、常态、常情”。唐达天《一把手》 (2009)有言“权力危乎高哉,操弄不亦乐乎”,又言“给政治注入神性,给现实注入灵性,给官员注入德性,给社会注入理性,看《一把手》 (2011)就可以了。”[17]小说在官场进/退、显/隐、阳谋/阴谋、顺境/逆袭叙事中,勾勒官场游戏规则的丘壑纵深,演绎了官场中人的思维方式与处世哲学,使得“取经式”阅读成为经验期待的可能。故而,官场小说越是畅销,越是证明读者对“官场成长”的某种经验期待。再以阎真的《沧浪之水》为例,小说上半部为池大为官场“屈辱史”,下半部为其官场“发迹史”,其人的官场下沉与升迁呈“V”型结构。在人物形象塑造上,上半部为官场“初入者”与“懵懂者”,下半部为官场“觉醒者” “窃喜者”与“从俗者”。在叙事视角上,上半部为官场“被看”的客体,下半部则为官场“看人”的主体;前者是“出世的精神”的边缘看中心,后者是“入世的精神”的中心看边缘。池大为“官场成长”的“V”型结构,内寓“不识官场→适应官场”与“不懂潜规则而被规则→适应潜规则而利用潜规则”的经验过程。源于小说先抑后扬的结构设置,读者产生的是人物角色的代入感与参与感,这也是读者“成长经验”阅读的心理驱动力所在。
三、“怎么好看”:官场小说叙事策略
首先, “谁在看”的驱动力阅读。叙事学家认为“视角确实具有头等重要的意义,从来没有丝毫未加工的事件或事实,而只有以某种方式表现的事件。”[18]华莱士·马丁指出: “正是叙事视点创造了兴趣、冲突、悬念乃至情节本身。”[19]因而,小说叙事关系到“谁看、看谁、谁在看”的观点、态度与价值取向问题,特别是读者的审美期待与价值期待问题。一个最简单的事实,就是作者并非全知全能,这意味着书写官场必须有一个看清、看细、看真、看全的高度问题,于是一般采用“全知视角”叙事。与此同时,在官场小说的人物谱系中,秘书、司机平凡的不平凡的人,作为角色化、功能化的“暗探”与“卧底式”人物角色,体现出叙事者的审视官场、把玩官场的特殊眼光和角度。以秘书(长)为例,王晓方的《市长秘书》系列、洪放的《秘书长》系列、韶华的《省委书记和他的秘书们》、何申的《秘书长》、于卓的《首长秘书》都是官场中的“秘书”作为叙事的主角,而“秘书”无疑是特殊的职位,能接触各路人马,他们看到、听到、了解到的则是一般人无法了解的事实(包打听),诚如唐达天的《当官是一门技术活》所揭示的,很多时候,又并没有那么消息灵通,却还得假装通透(聋哑人);必须在最需要的时间、地点随时出现(消防队员),又得随时准备留守(守门员);把一切看在眼里,是最清醒的参与者(潜水员),又是最“近视”的局外人(近视眼患者),不能从属于任何派系(无党派人士);要慎言慎行,不能有丝毫懈怠,绝对的八面玲珑(管家),必须是最能踩着钢丝跳舞的人(走钢丝者)。据此,基于“作者—文本—读者”叙事交流,演绎成文本内部世界“面对面”的“谁说”与“谁听”叙事交流关系,意即,“官场文学”的畅销,明证的是“看到什么”的实用主义经验期待问题。
其次, “逆崇高”叙事策略。“逆崇高” (the Counter Sublime)也称“反崇高”[20]。“逆崇高”是对先前“崇高”的反动,含有“重新审视”、 “否定”甚至“推翻”的意味,但本质上又是对“崇高”寻找与价值预设的一种精神追求。20世纪九十年代以来,张平的《抉择》、周梅森的《中国制造》与《国家公诉》、陆天明的《苍天在上》 《大雪无痕》与《省委书记》、张成功的《黑洞》等开创了以反腐为主题和创作模式的官场小说的先河,得到官方的认可与大众的接受,有的作品还获得了国家图书奖。与旗帜鲜明的反腐文学不同,写实主义官场小说体现在“逆崇高”解构主义叙事中,消解的是“反腐小说”所建构的正面人物的“阔大的形象。”[20]后现代认识论的“不确定、怀疑、真理的多侧面”显示出后现代式的怀疑与不信任,即“我相信,但是……” (I want to believe,but)。因而, “逆崇高”的官场写实主义消解了结构主义叙事的既定权威。但是,这并不意味作者完全没有价值倾向或思想向往,相反则是将其价值观念负载于文本中的某一人物而展现出来。以《驻京办主任》 《沧浪之水》 《国画》 《中国式秘书》等为例, “逆崇高”写实主义的官场探秘、告密、解密,诸如官场“酒桌文化” “酱缸文化” “圈子文化”与“厚黑文化”等成为被揭示的对象,小说中的丁能通、池大为、朱怀镜、黄一平等作为角色化、功能化、视角化的不红不黑、不黑不白的灰色人物,则是“逆崇高”叙事策略的人物证明,这些系列化灰色人物的存在,消解的是反腐小说的黑/白、正/邪、公/私等价值观的是非判断。
三是“情节”的诱人力量。美国迈克尔·科达在其《畅销书的故事》中指出: “畅销书的金科玉律就是情节第一”[21]。官場小说作为畅销书的一种命名,官场小说文本中的悬疑、惊险、刺激的故事情节,使其堪称悬疑推理小说。在跌宕起伏的诱导式、启发式“情节制胜”叙事中,通过“秘密分享”重复、巩固、孕育读者的价值观和观点。当然,官场中的传奇其实也并不“奇”,不过是用“奇”来勾连官场的方方面面。王晓方的《驻京办主任》、许开祯的《省委书记》、唐达天的《当官是一门技术活》、黄晓阳的《二号首长》等在跌宕起伏的情节设置中,以相声表演“抖包袱”方式吸引读者的阅读欲望,阅读过程中产生的是一种临场感,这也如苏珊·朗格所言“一部小说不是一套倡议,或一份清单,或一堆议程,或一个未确定的、可修改的旅行计划。”[22]在“未确定”的“情节旅行”中,官场上权钱色三元纠葛的迷局、危局、僵局、迷案、迷情等成为窥视性阅读的主要看点:一是读者被某一情节背后的隐蔽力量所吸引,生成的是官场“秘密分享”;二是有足够的官场文化附加值,读者在“情节之旅”中生成出拟态官场的情境在场感、角色代入感与人物体验感。
四、“何以看”:功利主义的接受效果
英国的罗素在《权力论》中指出: “在人类无限的欲望中,位居首位的权力欲和荣誉欲。”[23]阿克顿公爵在《权力与自由》中则指出“权力使人腐败,绝对的权利绝对使人腐败……在所有使人类腐化堕落和道德败坏的因素中,权力是出现频率最多和最活跃的因素。”[24]因而,权力失去了监督,其后果正如塞缪尔·亨廷顿所言“腐化总是无时不有,无处不在。”[25]体现在“反腐败小说”叙事中, “揭腐”的目的是“反腐”,旨在彰显社会公平正义,弘扬从政之德与人格操守。因而,从“反腐败小说”的“反腐”到写实主义“官场小说”的“贩腐”, “反腐”引导读者“循尊蹈圣”的理念及其实践,而“贩腐”则以“反腐”为幌子,创作者带着欣赏、取悦乃至兜售的创作心态,使得官场小说创作陷入了揭示潜规则的叙事怪圈,典型的如“回避是非、消解道义、躲避责任、解构崇高”等灰色的潜规则叙事,缺乏的是“党、民、责、戒”意识,也无“权为民所赋,权为民所用”的概念,相反则醉心于官场权术、游戏规则、圈子意识、山头意识、帮派主义等精细刻画。从“贩腐”的写实到功利性阅读,官场小说成为另类“官场教科书”的心态魔力书。然选择性书写官场“哄、宠、媚”且大肆渲染官场为潜规则,遮蔽的是官场文化的清流,知识分子不能以“道”自任自重,使命情怀出现了缺位与缺席,继而滑落到“贪利”与“嗜势”地步。
因为好看,所以畅销,但官场小说却隐藏着深刻的思想危机。在权力中心主义叙事中,一切都因权力而聚,又因权力而散。缺失了权力中心的“钱-权-色”书写,无论是反腐败小说还是官场小说,读者便无半点阅读兴趣。如果说“反腐小说”二元对立的“黑/白、正/邪、好/坏、廉/贪”书写过于理想主义,那么官场写实的贴地飞行又跌入了理想主义的缺席,特别是官场中人明哲保身、邀功诿过、左右逢源,颠倒是非、模糊好坏的思想与实践,解构的是公共角色三观的正向引领,践踏的是法律尊严,矮化的是人格操守,精致的利己主义成为立身处世的中心原则。然而,正如契诃夫所言:“一个民族的力量和救星在它的知识分子身上,在那些正直的、思想着的、有感情的、善于工作的知识分子身上。”[26]遗憾的是,官场小说中的知识分子适逢仕途不顺时,往往将仕途失意归咎于社会客观原因,却又不“反诸己”反省反思。约翰·伯格(John Berger)指出“人人都在阅读,但阅读的不是书。”[27]从功利主义出发,反腐败小说建构了审美意识形态主流式阅读;官场小说则内生出实用主义反抗式阅读,而后者的从思想到实践,则极有可能“寻入歧途与误入歧途”。[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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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bstract: As a type of bestsellers, the digital spectacle of paper media "waist seal", the word-of-mouth effect of e-commerce platforms and the film and television adaptation of officialdom novels have boosted the popularity of officialdom novels, while the disguised anti-corruption, pleasure of peeping and "growth" of revealing secrets have become the reading contents that flatter readers. These questions of "who are reading", "how to write"and "how to read" in officialdom novels construct the narrative strategies of role substitution, content presentation and plot setting from the audience′s perspective. Behind the popularity of officialdom novels, the realism of "exposing corruption" and "selling corruption" give rise to the psychology of experiential narration and utilitarian reading, which hides the delicate egoist′s thought and practice and the presence of the narrative voice of social public value.
Key words: officialdom novels; bestseller; narrative strategy; utilitarianism; reception stud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