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贵锋
每个人的一生都会有几场硬仗,有时是改变命运的持久战,有时是猝不及防的闪电战。这些硬仗,往往决定着一个人的人生刻度,彰显出一个人的精神高度。
2月15日,福建省第九批援鄂医疗队驰援武汉,中国铁路南昌局集团公司基层工会干部王瑞的爱人、时任福建省中医药大学附属人民医院(下称“省人民医院”)医务部主任的李玮担任医疗队队长。夫妻二人一个勇往直前,一个坚守后方,以各自的方式投身到這场波澜壮阔的阻击战中。
自2月15日出征至3月18日圆满完成抗疫任务撤离武汉,李玮和王瑞既守土有责、各自为战,又相互牵挂、相互支持,让我们看到了他们夫妻二人强烈的责任担当和奉献精神。
驰援武汉是逆行更是顺行!
1991年至今,李玮从医已整整30年。视治病救人为天职的李玮早已萌生了支援武汉的念头。
当福建省决定向湖北派出首批医疗队时,他第一时间递交了请战书。他觉得驰援武汉是逆行,更是一种顺行,是顺着医生救死扶伤的天职而行,是顺着为国分忧的担当而行,是顺着无比热爱的医疗事业而行,是顺行,是必行,是非去不行!
李玮每天平平静静上下班,王瑞的心里却早已翻江倒海。如果李玮驰援湖北,80多岁高龄的公婆怎么办?婆婆前不久安装了心脏起搏器、公公腹主动脉瘤手术装了三大两小共五个支架。李玮自己有高血压,年近半百的人了,每天十几个小时甚至更久的高强度抢救,身体能不能吃得消?万一累垮了怎么办?感染了怎么办?
早期因忙于全院疫情防控的部署,李玮一直无缘援鄂,王瑞和公婆都暗暗松了一口气。
疫情,像一条不断拉伸、膨胀的毒蛇,迅速蔓延。每天大清早睁开眼,李玮头一件事就是上网查看疫情动态,确诊病例直线上升,他的眉头越拧越紧;“医护人员感染”“没有特效药”……坏消息一个接一个,警报声一声比一声急,他的心越揪越紧。
强烈的使命感与责任感,让李玮坐立不安。
“我要是能快点去武汉就好了,多一个人就多一分力量!”李玮自言自语的一句话,却让王瑞心里发慌,脸色大变。
出门,开车。车灯像两把利剑劈开雨夜。路上低洼处有了积水,汽车碾过,积水飙起来,有着莫名的释放感。兜了一大圈回到车库,在车里默默掉了一会儿眼泪,王瑞红着眼圈回到了家里。
两个人都意识到,出征的时刻越来越近了。
2月15日凌晨,正在睡梦中的李玮被电话铃声叫醒。医院党委书记赵红佳在电话里说:“接国家卫健委通知,省里要组建第九支医疗队驰援湖北,陈捷院长亲自领队,你担任医疗队队长,上午11点准时集结出发。”
李玮平静地说:“没问题,我早就准备好了!”
放下电话,李玮睡意全无:他的愿望终于实现了!
犹如听到了冲锋号角的铁血战士,李玮披衣起床,到客厅里打电话布置、协调。王瑞默默地帮他收拾行李:提前买好的一次性内裤和30多双袜子,短袖和运动裤、软底运动鞋,高血压药物、保温杯等,小小的登机箱压了又压。也真难为这登机箱了,哪怕再大一倍两倍甚至N倍,也装不下一名妻子大山般的牵挂啊!
时间滴滴答答,过得很慢,又很快。不知不觉间,天亮了。太阳忠诚地履行职责、遵守誓约,准时接替了满天星月。
李玮下楼去医院了,王瑞心里空落落的。她没有勇气去送行,她怕自己撑不住,会哭得稀里哗啦,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出丑。好朋友闻讯后打来电话:“我们两口子要去为玮哥送行、加油,你必须‘陪我们去!”
出征前,夫妻两人接受了电视台记者采访。王瑞边帮李玮整理衣领边说:“我在家呢,家里的事我扛着!”
面对镜头和话筒,原本不善言谈的李玮,打开了话匣子:“我唯一跟她讲的是,不用为我担心,自己安安心心的。我在前方会照顾好自己。”
“出门在外照顾好自己的同时,能多救一个就多救一个!”
简简单单的话,却有着沉甸甸的分量,这是福建省乃至全国驰援湖北医护人员的铿锵誓言;“家里有事我扛着!”这是医护人员家属的庄严承诺。出征前,王瑞帮李玮整理外套、衣领的照片,被媒体制作成海报。两口子接受采访时的真情流露、赤子之心,激励了很多人。
接受完媒体记者采访,李玮头也不回地登上大巴,再也没看妻子一眼。从此时此刻起,他是一队之长,是白衣战士,是中国浩浩荡荡抗疫大军中的一名勇士。他的心,早已飞到了武汉;他的脑子里,早已被抗击疫情占得满满当当。
后方开开心心,前线才能安安心心
2月16日,福建省第九批医疗队入驻武汉光谷方舱医院,负责5个舱位的233张病床,还与中日友好医院携手负责方舱医院唯一的重症舱。
时间就是生命,每一分每一秒都弥足珍贵。第一天,李玮如同陀螺般根本停不下来,从早晨一口气忙碌到零时。拖着好像散了架的身体回到驻地后,李玮拨通了王瑞的微信语音。
“老李,你那里情况怎么样,防护装备充足吗,身体撑得住吗,降压药吃了没有?”
“你别着急,我挺好的。你想啊,我们是第九批,各方面的条件好了很多啊。”李玮的语调很轻松,王瑞却不放心:“视频!”视频一打开,李玮明晃晃的光头很是惹眼,眼睑下、颧骨边长时间戴防冲击眼罩和口罩的勒痕清晰可见。
“光头是不是更酷?”虽然李玮笑眯眯地故作轻松状,但在妻子眼中,没有什么是能够掩饰的。剃了光头的李玮,好像一下子变老了好几岁,王瑞的眼圈立刻就泛红了。结婚这么多年,这是爱人第一次剃光头,可想而知前线的战“疫”多么激烈。
“大老爷们剃光头算什么?队里的女同志都剃成了寸头,有的甚至也剃成了光头,自身防护的需要嘛。”李玮开导妻子。
李玮在前线奋勇抗疫,王瑞在后方坚守岗位。按照段工会和疫情防控办的布置,王瑞每天组织车间支会主席筛查“四类”人员统计上报、陪同段工会主席去医院看望住院接受透析的职工、协调安排为接受隔离的乘务人员送饭、督促乘务人员测量体温,等等。
在做好本职工作的同时,王瑞当起了公婆的“总管”。婆婆年初装了心脏起搏器,但仍然感觉胸闷、心慌,有时喘不过气来,原本要去装支架的计划因李玮驰援武汉而推迟。这是坠在李玮心头最沉甸甸的牵挂,无疑也是王瑞最最重要的一项任务。如果自己每天下班后跑过去看望、陪伴公婆,两位老人家反倒会担心李玮在武汉的情况,不去看望或者去得太少吧又着实放心不下。
這可怎么办?多年来丰富的基层工会工作经验,让王瑞很快找到了好办法:打着各种“旗号”去看望老人。送大米、送面粉、送油,等等,只要是想起来的东西就送,使劲送,像蚂蚁搬家般每次送一两样,每次送一点。今天下班后买条鱼、明天弄只土鸡剁成块送过去,后天则是又大又鲜的龙虾。她还让李玮抽空拍点在方舱里工作、休息的照片和视频发过来,又变着法儿地让两位老人摆pose,拍下照片和视频后发给李玮。李玮有点担心疫情期间食品不是很充足,王瑞打开冰箱拍照片:“瞧瞧,冰箱满满的!”
李玮驰援武汉期间,王瑞把两位老人家照顾得舒舒服服。公婆怕王瑞累着,什么家务活儿都舍不得让她干,反倒变着花样做好吃的犒劳她,双方还互封“中国好公婆”“中国好儿媳”,每天过得开开心心。他们知道,只有后方过得开开心心,前线的李玮才能安安心心。
编外“总管”“电量满格”
除了当好自己家的“总管”,王瑞还成了福建省第九批医疗队全体队员的“编外总管”。王瑞的朋友、寿山乡绰号叫“山羊”的53岁村民张永祥,在海拔600米的山上经营着一家生态农场。有天晚上,她看到“山羊”在微信朋友圈里写道:“你去拯救地球了!我是个普通农民,能做的就是免费给身边坚守岗位的医生、护士、警察,送点寿山的蔬菜。”
王瑞问:“‘山羊你真棒,我先生的援鄂医疗队里有20个福州本地人,能不能也给他们的家人送点?”
“安排!”张永祥爽快地应承下来。
王瑞迅速跟李玮取得联系,收集到20名福州本地援鄂医护人员的家庭住址、电话、联系人等信息,做成表格后发给“山羊”。王瑞又跟各家各户的联系人提前打好招呼:“明天‘山羊开始送菜,注意接听电话。”
张永祥按王瑞表格里的地址挨家挨户送菜。由开始的送菜到后面既送菜又送鲜花、水果、白鹭鸭的鸭蛋,等等,由开始的一个人送到后面吸引了“蓝天”救援队等公益组织助力。自家农场里的菜送光了,就从周边村民手里买。村民也很给力,知道是免费送给医护人员后,菜价基本是半买半送。疫情期间找不到送菜车,“山羊”就开着自己原本要去西藏的崭新越野车送菜。
王瑞把“山羊”的义举告诉了李玮,李玮深受感动。他组织20名福州医护人员,在一件衣服上签下各自的名字,写下滚烫的感谢话语,快递给王瑞转交“山羊”。还忙里偷闲录了一段小视频感谢“山羊”:寿山乡的菜有钱买不到,“山羊”老哥的情我们记心头……后来,王瑞还开车带着医院院长陈捷和李玮、医疗队联络员江川等人到寿山乡登门感谢张永祥。
忙不怕,累不怕,王瑞最怕的是李玮身体吃不消。她各种操心、担心、揪心,从来没有觉得一颗心这样累过。每天晚上,都要跟李玮视频后才能放心入睡。视频一般要到零点过后才盼来,而每次视频都是一种纠结:既想多聊一会儿多叮嘱几句,又心疼他太忙太累睡眠不足。
有天晚上,王瑞突然发现:头顶中间好像有几根白头发探头探脑。扒拉开仔细一看,不是几根,是一簇!一簇白头发,犹如毫不客气闯入的不速之客,怔了一会,反击开始:慌手慌脚地拔。拔掉几根后,她反倒释然了:来吧来吧,无所畏!无所谓!
好在,王瑞并不是一个人扛着。远方的朋友给她快递来了一大包口罩,同事家做了好吃的会给她留一份,还有各级组织的关心和慰问,等等,都让她“电量满格”。
有了稳固的大后方,李玮得以全身心投入到战“疫”中。在陈捷院长的指导下,他与时间赛跑,迅速设计出一套科学完善的操作与管理流程,借助5G技术在光谷方舱医院首创的方舱内外三方远程会诊,迅速实现了方舱医院高效、有序运转。每天忙着探索和改进施药、救治、护理等方式,协调医患关系、科学排班确保每名队员得到充足的休息、督促大家严格做好自身防护……
队员从刚开始时心有恐惧,到士气大振,战斗力爆表,全力以赴投身到战“疫”中。
3月6日,光谷方舱医院宣布休舱。福建第九批医疗队取得了住院病人“零死亡”、医务人员“零感染”、治愈出舱病人“零返回”、安全管理“零事故”的优异成绩。
医疗队凯旋后,4月1日,14天隔离、休养结束,电视台记者再次采访李玮和王瑞:“有没有悄悄话想对妻子说?”
李玮有些害羞:“悄悄话当然要回家后悄悄说啦!”
紧跟着,他一扭头,对妻子突袭:“我爱你!”这句“齁甜”的表白,甜得王瑞哈哈大笑,又满脸泪水,也甜到了对面的年轻记者和屏幕前的万千观众。
3月4日,李玮荣获“全国卫生健康系统新冠肺炎疫情防控工作先进个人”称号。荣誉面前,他云淡风轻地说:“我做的都是分内事,也都是很平常的事。这个奖是我们第九批106名援鄂医疗队员的,也是我妻子的!”
著名作家毕淑敏在她的国内首部心理学小说《花冠病毒》序言中写道:“沼泽处,你的心智要成为纤夫。精神明朗坚定,情绪安稳平和,助家国渡过危厄。”
李玮,一名普通医务工作者;王瑞,一名普通铁路职工。夫妻两人和千百万平凡的人们,都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