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水青山”向“金山银山”转化的门槛效应分析——以浙江省为例

孙崇洋，葛察忠，段显明，程翠云

（1.杭州电子科技大学 经济学院，浙江 杭州 310018；2.生态环境部环境规划院，北京 100012；3.杭州电子科技大学 管理学院，浙江 杭州 310018）

随着我国经济快速发展和城镇化率不断提高，资源消耗过度、生态破坏严重、环境污染突出等问题日益显现，如何协调经济社会发展和生态环境保护成为实现我国高质量发展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以下简称“两山”），是习近平同志基于我国长期实践提出的重要发展理念，深刻阐述了经济发展和生态环境保护的本质关系，指明了实现发展和保护协同共生的新路径，成为了我国推动生态文明建设和绿色发展的重要理论基础和实践指导。

学术界高度关注“两山”，积累了丰硕的研究成果，大致集中在以下几方面：第一，时代价值。“两山”理念是对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的重大突破[1]，体现了人与自然双重价值的实现[2]，为生态文明建设奠定了理论基础[3]。第二，理论内涵。“绿水青山”指良好的生态环境质量[4-5]，包括水、空气、土地、森林以及由其基本生态要素形成的各种生态系统[6-7]，能够提供良好的生态产品与服务[8-9]；“金山银山”指经济发展带来的物质财富[7]。第三，实践路径。主要围绕发展绿色服务业和生态农业[10]、实现生态资产价值化和市场化[11]、发展新兴智慧产业[12]等方面开展。第四，制度保障。“绿水青山”向“金山银山”转化必须依靠加强环境执法和司法力度[13]、健全责任追究和损害赔偿制度[14]、构建绿色低碳产业经济体系[5]、形成生态补偿机制和环境治理体系[15]、构建绿色金融体系[16]等。第五，计量分析探索。开展生态资本经济效应以及作用机制的量化分析研究[17-19]。

综上所述，当前研究基本上是以理论分析为主，已有的少数定量研究也是利用线性回归分析“绿水青山”对“金山银山”的影响，难以体现区域异质性因素的影响。本文以浙江省为例，本文在测算“绿水青山”与“金山银山”指数的基础上，假设“绿水青山”向“金山银山”的转化可能存在非线性效应，进行了基于门槛模型“绿水青山”向“金山银山”转化的非线性效应分析，以期全面了解两山转化状况，确定关键性因素的区间差异效能，调整各类发展资源投入方向，从而有利于“绿水青山”向“金山银山”转化通道的打通，实现经济发展与生态环境保护的内在统一、相互促进与协调共生的局面。

一、研究区域概况

浙江省地处我国东南沿海长江三角洲南翼，东临东海，南接福建，西与安徽、江西相连，北与上海、江苏接壤。全省陆域面积10.18 万平方公里，是我国面积最小的省份之一。全省共设杭州、宁波、温州、绍兴、嘉兴、湖州、舟山、金华、台州、衢州、丽水等11个区市。2018 年末全省常住人口5 737 万人，全省生产总值为56 197.15 亿元。浙江省生态环境整体较好，森林覆盖率为60.5%，地表水Ⅰ-Ⅲ类水占比90.3%，设区城市PM2.5 浓度平均33 微克/立方米，生态环境状况等级为优。作为“两山”理念的发源地，浙江省“两山”理念实践走在全国前列，湖州、衢州、安吉、丽水分别入选国家第一批和第二批“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实践创新基地[20-21]。

二、研究方法与数据来源

（一）“绿水青山”指数与“金山银山”指数测算

1.指标选取。对于“绿水青山”指数与“金山银山”指数测算建立在对其内涵把握与理解的基础上，基于前文分析并参考现有研究，构建“绿水青山”与“金山银山”评价指标体系（见表1）。首先，纳入“绿水青山”维度测度指标，用以综合反映区域生态环境状况，包括生态状况和环境质量。其中，生态状况具体包括生态环境质量指数和森林覆盖率两个指标，环境质量具体包括PM2.5、空气质量达到二级天数占比、地表水Ⅰ-Ⅲ类水占比、地表水劣Ⅴ类水占比四个指标。其次，纳入“金山银山”维度测度指标，用以综合反映区域经济发展状况，包括经济效益和增长质量。其中，经济效益选取人均GDP（以2007年为基期求得其真实人均GDP）、人均可支配收入两个指标，增长质量选取第三产业占比、资本利用率（用固定资产投资与GDP 的比值衡量）、恩格尔系数、城乡居民收入差距（用城镇人居可支配收入与农村人均可支配收入的比值衡量）四个指标。

2.指数测算。“绿水青山”指数和“金山银山”指数测算步骤如下：

数据规范化处理，因为各指标的量纲、数量级及指标的正负取向均有差异，需对初始数据进行规范化处理。具体方法如下：式中：xij和Xij分别表示规范化处理前和处理后第i 个区域第j 个评价指标的数据。

表1 “绿水青山”和“金山银山”指标体系

权重确定本文将主观赋权法的层次分析法与客观赋权法的熵权法相结合，来确定评价指标的组合权重。

首先，利用层次分析法，构建多层次关系结构模型，从主观角度确定各指标的主观权重w1j。其次，利用熵权法确定指标的客观权重。利用规范化后的指标数据Xij，计算信息熵Ej，计算公式如下：

基于所得的信息熵，得到各指标客观权重w2j：

结合主观权重w1j和客观权重w2j可得“绿水青山”指数和“金山银山”指数的组合权重wj，计算公式如下：

指数确定将组合权重wj与各区域规范化处理的评价数据Xij进行合成运算，即可得到目标指数：

（二）“绿水青山”向“金山银山”转化的门槛模型构建

1.门槛模型。打通“绿水青山”与“金山银山”的转化通道受到多种因素影响。相关研究表明，在资源环境的约束下，人力资本和技术进步能够补偿甚至消除资源充沛带来的负面影响，同时提高资源配置效率，实现经济的可持续增长[22-25]。本文假设“绿水青山”向“金山银山”转化存在非线性影响，即当人力资本和技术进步水平跨过一定门槛值时，“绿水青山”向“金山银山”转化的能力可能进一步提高。并且，考虑Hansen 提出的面板门槛模型开展“绿水青山”向“金山银山”转化的门槛效应实证检验。该模型可以根据人力资本投入和技术进步本身的数据特点求得门槛值，进而分析不同区间“绿水青山”向“金山银山”转化的差异性。门槛模型设定如下：

式中：i 为城市单元；GSMit为“金山银山”指数；LWLMit为“绿水青山”指数；K 和RD 为门槛变量，分别表示人力资本和技术进步；Xit指控制变量；I（.）表示一个定性函数；ui表示地区的个体效应；εit表示随机干扰项。

对于估计模型，首先利用平均值法消除个体固定效应值ui，获取残差平方和SSR（γ），进而求得其门槛估计值：。在此基础上，确定所有参数的估计量。其次，针对是否存在门槛效应进行假设检验。检验原假设：H0：β1=β2，即不存在门槛效应；H1：β1≠β2，即存在门槛效应。针对门槛估计值的真实性进行检验。采用极大似然估计量检验门槛值，相应的似然比统计量：

2.变量选取。门槛变量：人力资本以地区普通高校人数占比地区人口比重表示；技术进步以各地区科技研发财政支出占总财政支出的比重表示。控制变量（Xit）：包含人口密度、对外贸易（FDI）、互联网发展水平（INTER）。

（三）数据来源

实证检验的样本为2008—2017 年间浙江省11地市的相关数据资料。其中，人均GDP、人均可支配收入、第三产业占比、人口密度（用每平方公里拥有的百人数表示）、FDI（用各地区FDI 占GDP 比重表示）、INTER（用互联网普及率衡量）、EI 等数据来源于11 地市的统计年鉴；PM2.5、森林覆盖率、空气质量达到二级天数占比等数据来源于《浙江自然资源与环境统计年鉴》；地表水Ⅰ-Ⅲ类水占比和地表水劣Ⅴ类水占比这两个数据来源于11 地市环境状况公报。

三、结果分析

（一）浙江省“绿水青山”和“金山银山”指数时空变化特征

2008—2017 年浙江省“绿水青山”指数与“金山银山”指数均呈现上升趋势（见图1），这说明近年来浙江各地市深入贯彻落实习近平总书记的“两山”理念，在发展经济的同时，加强生态环境的治理和保护，不断实现经济发展和环境保护的同步发展。

图1 浙江省11 地市“绿水青山”指数和“金山银山”指数分布

从空间分布格局来看，浙江省“绿水青山”和“金山银山”指数基本呈现逆向排名变化，即“绿水青山”指数高的城市拥有丰富的生态环境资源，但是其“金山银山”指数通常排名靠后；相反地，“金山银山”指数排名靠前的城市，经济社会发展水平比较高，但是其“绿水青山”指数排名靠后。按照近十年的“绿水青山”指数与“金山银山”指数均值与省均值对比情况，可以将各地市划分为三大类型：（1）“绿水青山”保护领先型城市，包括丽水、衢州、舟山等。这类城市的特点是“绿水青山”指数高，生态环境良好，但是经济发展水平低，有待进一步加强把“绿水青山”蕴含的生态产品价值转化为“金山银山”的力度。（2）“金山银山”建设领先型城市，包括绍兴、嘉兴、宁波、温州等。这类城市经济发展水平高，通常“金山银山”高于全省平均水平，但“绿水青山”指数低于全省均值，需要加大向“绿水青山”的反哺力度，坚持在发展中保护、在保护中发展。（3）“两山”建设相对同步型城市，包括杭州、湖州、金华、台州等。这类型城市“绿水青山”和“金山银山”较为协同，未来需继续秉持“既要绿水青山，又要金山银山”的理念，推动经济与环境的协调可持续发展。

（二）“绿水青山”向“金山银山”转化的门槛实证分析

1.门槛效果和估计值分析

首先，需确定门槛的个数，以确定门槛的形式。经检验（见表2），人力资本和技术进步在“绿水青山”向“金山银山”转化过程中均存在两个门槛值，且通过显著性检验。

表2 门槛效果检验

其次，门槛的估计值检验（见表3）。人力资本的双重门槛估计值分别为0.006、0.025；技术进步的双重门槛估计值分别为0.028、0.051，门槛变量的估计值均在95%置信区间，通过检验。

表3 门槛估计值检验

2.模型参数回归结果

运用门槛模型探究“绿水青山”向“金山银山”转化的双重门槛效应。模型1 和模型2 分别采用人力资本和技术进步作为门槛变量进行回归分析。回归结果如表4 所示。

表4 模型参数回归结果分析

从表4 可知，人力资本在“绿水青山”向“金山银山”转化过程中存在双重门槛效应。当人力资本低于第一重门槛值时，“绿水青山”对“金山银山”的估计系数为正，但不显著；高于第一重门槛时估计系数为负，但仍未通过显著性检验。当人力资本跨过第二重门槛时，估计系数提高到0.165，且通过5%的显著性检验。可见，“绿水青山”能否转化为“金山银山”，受到人力资本的制约。只有人力资本水平跨过0.025 的门槛值时，“绿水青山”才能有效转化为“金山银山”；当人力资本水平低于这一门槛值时，“绿水青山”不能转化为“金山银山”，甚至阻滞“金山银山”水平的提高。究其原因在于，人力资本是生产经营活动的主体，是自然资源的管理者、使用者和受益者。因此当地区人力资本水平较低时，环保意识相对淡薄，应用信息资源和信息技术的能力相对偏低，导致“绿水青山”难以有效转化为“金山银山”。

技术进步在作为门槛变量存在双重门槛效应。在不同技术进步区间下，“绿水青山”指数对“金山银山”指数的影响程度不同。当技术水平低于第一门槛时，“绿水青山”指数对“金山银山”指数的影响为正，但不显著。当技术进步水平跨过第一重门槛时，“绿水青山”指数对“金山银山”指数的影响系数上升为0.320，并且通过1%显著性检验。这说明此区间内“绿水青山”能够有效转化为“金山银山”。当科技投入跨过第二重门槛时，估计系数提升为0.561，“绿水青山”对“金山银山”的转化能力进一步增强。随着技术水平逐渐提高，“绿水青山”向“金山银山”的转化能力逐渐增强。可见加强科研指出，提高技术水平，有利于实现“绿水青山”向“金山银山”的转化。可能原因在于，技术进步决定了生产过程中原料使用效率和废弃物排放限度。当技术水平较低时，资源利用效率较低，并且资源投入的边际成本高于边际收益，不利于实现“绿水青山”向“金山银山”的有效转化。

控制因素方面，FDI 对“金山银山”的估计系数显著为正，表明外商直接投资通过技术外溢效应提高了“金山银山”的水平。INTER 对“金山银山”的影响显著为正，表明大力发展互联网将会提高“金山银山”的水平。

上述分析说明“绿水青山”向“金山银山”转化过程中存在非线性效应，验证了本文提出的假设。高水平的人力资本和技术进步将提高“绿水青山”向“金山银山”的转化能力，然而技术进步对于“绿水青山”向“金山银山”转化的作用更加显著。

四、结论与讨论

第一，浙江省“绿水青山”和“金山银山”呈现稳步上升的良好趋势。从空间来看，11 地市“绿水青山”和“金山银山”指数呈现逆向排名。根据“两山”指数的分布情况，将11 地市划分为三种类型，即“绿水青山”保护领先型（丽水、衢州、舟山）、“金山银山”建设领先型（绍兴、嘉兴、宁波、温州）、“两山”建设相对同步型（杭州、湖州、金华、台州）。

第二，“绿水青山”向“金山银山”转化并非呈现简单的线性关系，随着人力资本和技术进步门槛的跨越，即人力资本跨过第二重门槛、技术进步跨过第一重门槛时，良好的生态环境能够源源不断创造综合效益，实现经济社会可持续发展。

第三，研究“绿水青山”与“金山银山”的时间分布发现，“绿水青山”指数和“金山银山”指数呈现均上升趋势，测算结果与浙江实际情况相符，印证了该指标体系的可行性。研究人力资本和技术进步对“绿水青山”向“金山银山”转化的门槛效应，了解这两个关键因素对两山转化的影响，有利于完善两山转化机制。“绿水青山”指数与“金山银山”指数是进行门槛效应分析的基础，但是本文两个指数测算过程中还存在不足：首先，“两山”评价指标体系有待进一步完善和丰富。例如，“绿水金山”指标中未纳入臭氧、饮用水达标率等指标等，这些都可能会影响指数测算的客观公正性。其次，“绿水青山”具有明显的外部性特征，本地市的“绿水青山”也会影响相邻地区“金山银山”水平，这就增加了计算“绿水青山”向“金山银山”转化的复杂性。因此，今后需重点关注指标体系完善和测算方法科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