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口:摊煎饼的老大娘
脚下,三十里烟尘汹涌;心头,三十里繁星闪耀。秋风卷过。砸疼我的不是落叶和沙粒。长发飘飘,你陈年的身世氤氲成霜。
尘世微凉。街口,一柄小铲,摊开一片谷香。这是金黄的原野。
您的手排序五谷……我的眼在变幻:蝴蝶的美丽的翅膀,正在酝酿一场春风;急不可耐的流水,一路小心,从山间辞别了柳绿桃红。我无法解读您行色匆匆后面的镇定从容!
清澈或混浊的事物,在您烟熏火烤的方寸疆土,忘记了自己的来路。或红或黄,或黑或白,本色本真原汁原味展开。生活中难以做到的事,被您一铲一铲翻动。
用香气和热气包卷起苦辣酸咸,您的手把人类的荒唐美味流放!
可怕的宁静、躲藏的阳光,皴裂着您的青春过往,皴裂着我对生活的抱怨和赞美……
眼前这双手,在这个清晨,一下一下翻动我的热爱。我脸红:我常常是一边热爱,一边厌倦。
摊煎饼的老大娘,高一声低一声的扬眉吐气,把我最后的退守捏得空空瘪瘪。对生活感恩。您脚下的蚂蚁,快乐地搬运渺小的幸福.
白发苍苍。在浮躁的声音里,被您的一缕洁白感染,我满面的愧疚无法隐藏!
凌晨:剪葡萄的母亲
太阳还未起床,母亲就撵炊烟起床。葡萄一串串红透了母亲的心事。
磨刀石磨痕未干,母亲在灯光下霍霍。修枝剪叶,修剪光阴的或明或暗,修剪疯长的子女。母亲的手,滑过尘世过往。
鸡鸣窗下。北方的原野。
沉甸甸的葡萄,将农民朴素的自尊美丽缭绕。
母亲深入田垄,有说有笑地深入时光的宽容和残忍。晨雾蒙蒙。我无法读懂母亲眼中的悖论:说出的话,言不由衷;手底的活,毫不含糊。未熟的或腐烂的果粒,就像失信的人群,躲不过母亲的剪选。
面对葡萄,我首先想到剪选。想到剪选,就想我也是母亲刀光下剪选的葡
萄。
母亲田垄间的微笑,对抗我的生活得没有存在感的城市。葡萄的枝叶在风中垂向大地,永不叛逃!白日迟迟,秋风袅袅,剪下的葡萄却奔赴四面八方。
母親的酸酸甜甜,如乡间的羊肠小道,崎岖百许。
早市:地摊旁的女童
尘世间的一捆捆来历,常常不清不楚。
早市上,一群人挑来选去。他们只要一把凝露的清香和田野的翠绿。智慧和精明从不缺斤少两。
清清楚楚的女童,一片被剥弃的菜叶。阳光,丢下残暴的悲悯。地摊旁的女童,一双眼,照亮自己的黑暗。
就像眼前山坡下的一段河流,用一阕尘世的绝响,彻夜不停的修补心惊肉跳的落差。
这双眼,这双在书本后面和她衣兜一样干净的眼,看透人类,看透我深藏的浅薄。我是那么容易把自己的热爱弄丢或卖个精光!女童的这双眼,一页页翻阅我对生活的温度和气度。人间的幸福,歇斯底里地此起彼伏。我们的索求,没有底线的奢侈!
矮墙下几只麻雀的呢喃,在这个春天格外春天: 它们只要一片草从和山谷。
我听懂了它们的叫声。地摊旁沉默的女童,把我的辛酸和骄傲一点点掏空。
作者简介:雁南飞, 原名李凤珠,在《诗选刊》《星星》《诗潮》《诗林》《散文诗》《散文诗世界》等刊物发表作品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