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战时期第九战区的士兵训练

2020-07-08 09:13隆鸿昊
日本侵华南京大屠杀研究 2020年2期
关键词:会战战区国防部

隆鸿昊

抗日战争是一场以弱敌强的战争。面对国力强大的日本,中国军队要想与日军抗衡,并最终战胜敌人,则更需进行军事训练,提高官兵素质。对于中国军队士兵的军事素质,时人曾经这样评述,“我们军队里,曾发现许多可笑的事实:俘获了敌人的战车而不会驾驶,甚至于不懂破坏方法的,结果仍旧给敌人拿去了!掷手榴弹的时候,不知把引线抽去,结果只有给敌人传为笑话!前者尤有原谅之余地,后者简直是痛心之至”。(1)吴坤淦:《今后军队教育之改进》,《军事杂志》第131期,1941年1月1日,第106页。士兵训练,对于抗战前途,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2)目前,学界专门研究抗战时期中国军队士兵训练的论著不多。据笔者了解,主要有:陈默:《不教而战:抗战时期国民党军士兵的教育与训练》,《民国档案》2015年第2期;戚厚杰:《对〈论抗日战争时期国统区的士兵养成教育〉一文的两点看法—与季鹏先生商榷》,《抗日战争研究》2004年第1期;季鹏:《论抗日战争时期国统区的士兵养成教育》,《抗日战争研究》2003年第4期;张瑞德:《抗战时期陆军的教育与训练》,《中华民国建国八十年学术讨论集》第一册,(台北)近代中国出版社1991年版;张明凯:《抗战中的军事训练》,《抗战胜利四十周年论文集》上册,(台北)黎明文化事业公司1986年版。以上这些论著,主要是从整体上对抗战时期士兵训练进行论述,因各战区情况有一定差异,故上述研究略显笼统。本文拟立足一个战区做个案观察。

第九战区成立于1938年6月,自武汉会战后,该战区始终与日军主力第11军处于对峙状态。就作战次数而言,整个抗战的22次大会战中,主要由第九战区进行的有6次,分别是南昌会战、第一次长沙会战、上高会战、第二次长沙会战、第三次长沙会战和长衡会战;与其他战区共同进行的有3次,分别是武汉会战(与第五战区)、浙赣会战(与第三战区)以及常德会战(与第六战区)。(3)何应钦:《日军侵华八年抗战史》,(台北)“国防部”史政编译局,1982年,附表二。其所参加的会战,几乎占22次大会战的一半,这是其他战区所没有的。就兵力而言,第九战区成立之时,全国各战区共辖180个步兵师,第九战区所辖步兵师的数量为62个,(4)《国民党陆军兵力统计战斗序列表》(1938年7月2日),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编:《中华民国史档案资料汇编》第五辑 第二编 军事(一),凤凰出版社1998年版,第751页、752页。位居各战区之首。与其对峙的日军第11军,1939年10月辖9个师团另1个独立混成旅团,(5)朱汉国:《中华民国史》第十册表,四川人民出版社2006年版,第288页。至1941年11月辖8个师团另2个独立混成旅团,(6)何应钦:《何上将抗战期间军事报告》,1948年版,附表三。在相当长的时间内,其辖有师团的数量,是日本“中国派遣军”所属各军中最多的。从自辖兵力和牵制日军的兵力,就可以看出第九战区在全国各战区中的重要地位。就地理位置而言,第九战区的辖境涉及湖北省、湖南省和江西省,湖南省北部为其主要的作战地域,“据有湖南,可北攻武汉,东进浙赣,南护两广,西卫川黔,屏障陪都重庆”,(7)范忠程:《湖南抗战述论》,《抗日战争研究》1996年第4期。从地理位置上看,第九战区所处的战略位置也十分重要。

基于第九战区在抗战中的重要性,笔者试以第九战区为例,从一个战区的角度,对抗战时期中国军队士兵训练情况作一初步探讨。战时士兵训练,就训练类型而言,主要有技能方面的军事训练以及思想方面的政治训练。军事训练主要有常规训练、整训以及特定性的补充训练。限于篇幅,本文主要讨论第九战区士兵的军事训练情况。

一、修订、完善新兵训练规范

新兵训练,是士兵训练的第一步,对于军队战力的重要性不言自明。抗战时期,中国军队新征募的兵员,绝大部分是农民,“智识极为贫乏,对于军事学识技能,更是懵然无所识”。(8)罗文弢:《新兵初期教育之研讨》,湖南省军管区司令部编:《征训月刊》第2卷第5期,1940年11月10日,第18页。一般情况下,“教一普通兵射击,往往要两三月,因为认阿拉伯字母要两三星期,认米尺要两三星期,认弹道抛物线也得两三星期”。(9)军事委员会全国知识青年志愿从军编练总监部印行:《青年远征军剪影》,虞和平主编:《中国抗日战争史料丛刊》第779册,大象出版社2016年版,第581页。可见新兵训练之艰难。早在1938年,蒋介石就已经意识到新兵训练不足的问题,“现在的弊病,就是新兵一到,就开去打仗,我们各级主管官长和参谋长,不知尽量利用一切可能的时间和机会,予以精神训练和技术讲话或演习。如此,一切新兵对于战场实况,敌情真相,和过去作战所获的宝贵的经验,都不明了。”(10)蒋介石:《治军要务和办事要领(上)》(1938年6月26日),中华学术院、中国文化大学编:《先总统蒋公全集》第一册,(台北)中国文化大学出版部1984年版,第1154页。同年,军事委员会军训部所颁布的文件中,也指出新兵训练的重要性,“查战事之胜负,关系国家民族之存亡,欲达战胜之目的,实有赖于新兵之训练与补充,故为保持长期抗战力量计,新兵教育关系至重。”(11)《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军训部公函》(1938年),国防部史政局战史编纂委员会档案,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藏,七八七—54。

1938年7月,军事委员会军训部颁布新兵教育纲领训令,作为训练新兵的指导性文件,希望在短时间内,“完成新兵参战必要之教育,以供急需之补充,争得最后的胜利”。(12)《军训部颁布新兵教育纲领训令》(1938年7月),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编:《中华民国史档案资料汇编》第五辑 第二编 军事(一),第428页。该纲领规定,新兵的教育时间为两个月。具体教育内容分为精神教育、学科教育以及术科教育三个方面。精神教育,主要是培养新兵严守纪律,服从命令,忠勇牺牲的爱国精神;学科教育,主要是强化新兵军事理论知识;术科教育,主要是从实操层面,培养新兵日后在战场上所必须的战斗技能,这也是新兵教育的重点所在。(13)《军训部颁布新兵教育纲领训令》(1938年7月),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编:《中华民国史档案资料汇编》第五辑 第二编 军事(一),第428—429页。其具体训练内容与所占时间比例,如下表所示:

表1 《新兵教育纲领》术科教育内容与所占时间比例说明表

除了《新兵教育纲领》之外,1939年,军训部还制定了《战时军队教育令》,对新兵训练作进一步补充说明,强调训练时“基本教育时间尽量减少,对士兵教育着重战斗教育、精神教育以及军纪教育,使士兵在短时间能负起作战的任务”,并且要以“三分之一的时间,训练游击战及夜战”,(14)《白崇禧先生访问记录》(下册),(台北)“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1989年,第529页。培养士兵全天候条件下的多种作战能力。

第九战区的士兵训练,由战区长官司令部军务处统筹负责,“职掌战区内部队编整、教练、点验及人事攸关事宜”。(15)《战区长官司令部组织大纲》(1939年1月),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编:《中华民国史档案资料汇编》第五辑 第二编 军事(一),第55页。处内设处长、副处长各一人,下设三个科室,分管军事教育、军械补充、人事等事项,(16)张瑞德、齐春风、刘维开、杨维真:《中华民国专题史(第十一卷)·抗日战争与战时体制》,南京大学出版社2015年版,第204页。作为指导战区士兵训练的机构。

第九战区对于新兵训练非常重视,在军事委员会的新兵教育纲领基础上,结合自身实际,修订本战区新兵教育实施方案,作为训练新兵作指导。同时,还在战区刊物上登载相关文章,进一步完善新兵训练规范。

1940年,第九战区根据自身情况,制定出本战区《修正新兵教育实施方案》。该方案规定,新兵教育期三个月,每日教育时间十个小时,但在新兵入营第一周得酌减为七小时,第二周八小时,第三周九小时,以后即按十小时平均施行,并废除星期日。就教学内容而言,同样分为精神教育、学科教育以及术科教育三个方面,其中,术科教育是重点,约占教育全程时间的70%,精神教育、学科教育各占全程教育时间的15%。(17)《修正新兵教育实施方案》,《征训月刊》第2卷第4期,1940年10月5日,第38页。其具体学术科科目及主要内容,如下表所示:

表2 第九战区《修正新兵教育实施方案》所附新兵教育学术科基准表

考察第九战区的新兵教育方案,就教育内容而言,基本上与军训部颁布的新兵教育纲领相一致,但新兵训练的周期,则由两个月延长至三个月,并特别强调军官示范,“各种动作,均由干部示以范式,并同时说明其要领,如有错误亦应就其体格性情,予以相当纠正,切忌体罚”。(18)《修正新兵教育实施方案》,《征训月刊》第2卷第4期,1940年10月5日,第38页。此外,为保证训练质量,方案还要求新兵在训练过程中,“会商驻地附近已成军之部队,参加各种演习,以资观摩并设法利用机会,举行各种竞赛,以提起好胜心与修学兴趣”。(19)《修正新兵教育实施方案》,《征训月刊》第2卷第4期,1940年10月5日,第38页。

除了修订新兵教育实施方案外,第九战区还在其辖境内出版的报纸刊物上,刊登关于新兵训练的文章,供战区军官参考借鉴,作为完善新兵训练规范的补充。

1939年7月,第九战区司令长官部政治部所办《阵中日报》,刊载了梦非所撰《新兵训练在湘乡》一文,介绍了部队军官面对新兵文化水平不高、抗战意识不强的问题所采取的措施,“他们的智力,多少还有些欠缺的地方,同时,对抗战的意义,虽说有点明了,但不见怎样澈(彻)底。于是,他们的丁团长,看出症结,便针对着这个目标,按症发药。所以,在他们这一次入营的当儿,特发动一个军民联欢大会,商妥在湘乡活跃最力,而素负盛誉的九战区政治部的直属第二政治分队,对他们从事文字和话剧的多方宣传。虽然两日来赤日似火,暑气侵入,他们还是笑眯眯地欣然接受着。演《反正》一剧时,看到萧大队长答应全体伪军兄弟反正时,他们欢喜得几乎要流出眼泪来……所以足证他们是深切地有了国家观念,有了敌忾同仇的决心,这不仅可以为他们自身庆幸,也可以为国家民族的前途庆幸。”(20)梦非:《新兵训练在湘乡》,第九战区司令长官部政治部编:《阵中日报》1939年7月21日,第2版。1940年7月,湖南省军管区司令部所编《征训月刊》第二卷第一期,刊登了潘华国所作《练兵之道》一文。该文指出,新兵入营后,首先要“确实调查其素质,将其籍贯职业、技能、年龄、家庭状况、学识、专长等,一一调查清楚,务将各个士兵的个性、能力与以前环境、习惯,充分明了,然后再进而施以适当的训练,便不会落空,且能收事半功倍的效果”。除了要对新兵情况进行调查外,在训练方法上还要得当,“新兵入营,从旧的习惯的生活环境,改变到新的习惯的生活环境,其心理上一定要发生显著的变化。加之新兵的本质,多是农工,文化水准低下,起初不见得乐于接受训练,因此干部的实施教育,不可不得法,扼要的说,就是要顾到实际情形,由易而难,由简而繁,先从日常生活的衣食住行,言动应对中着手,然后再及于一般的军事常识及比较高深繁杂的学术操作,按部就班,循循善诱……那么受训的新兵,便可渐渐的引上正常的道路,而自觉自发的去求学术的进步,这样训练的效果,一定圆满”。(21)潘华国:《练兵之道》,《征训月刊》第2卷第1期,1940年7月15日,第9页。

可以说,第九战区在辖境内所刊载的这些文章,对于本战区军官在训练新兵过程中应该注意的事项、采取何种训练方式、可能会遇到的困难、以及如何去解决这些困难等方面,起到了一定的借鉴和参考作用,有助于提高本战区军官训练新兵的水平。

二、整训与士兵训练

在战争状态下,部队平时所制定的士兵训练计划,会不时因战事或其他事务而中断。针对这一问题,1938年11月底,国民政府在湖南南岳召开的军事会议上,确定了全国“各部队皆须轮流抽调后方整理”(22)《蒋委员长第一次南岳军事会议训词》(1938年11月28日),秦孝仪主编:《中华民国重要史料初编—对日抗战时期》第二编“作战经过(一)”,(台北)中国国民党中央委员会党史委员会,1981年,第176页。的方针。从1939年初,国民政府先后对所属部队分批进行了整训,至1941年,共计完成四期整训,共74个军,198个师。(23)何应钦:《何上将抗战期间军事报告》,第390页。在后方整训的部队,得到了集中系统训练的机会,一定程度上,避免了平时部队所制定的士兵教育方案因可能的战事而被打断的现象。对于整训的意义,时任参谋总长何应钦,在1940年3月在重庆召集的各行营各战区以及各级部队参谋长会议上,就有明确的说明,“我们如何能达成胜利呢?……简单说,是军官的指挥能力及战术思想要提高,士兵的精神要奋发,战斗技术要熟练,这样可以说我们未来的胜利是在整训,所以我们应该在‘胜利第一’的口号下面加一个‘整训第一’的口号,可表现出整训的重要。”(24)《何总长出席参谋长会议训词》(1940年3月),国防部史政局战史编纂委员会档案,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藏,七八七—2482。在每期整训前,国民政府军训部均会制定相应的“整训教育纲领”,作为参训部队的训练范本。笔者仅查阅到保存较为完整的第三期整训教育纲领,以及参加本期整训的部分第九战区部队训练日记。窥一斑而知全豹,从第三期整训中,也能窥探整训情况,了解士兵参加整训的效果。

本期整训,从1940年初开始,为期六个月,分三期,第一期两个月,第二期三个月,第三期一个月。为了保证训练时间,“各教育期教育时间,每星期以四十八小时为准,除第一期第一至第四星期每日七小时外,其余平均为八小时”。(25)军事委员会军训部编:《第三期整训部队教育纲领》,1940年版,第1页。在第一期训练中,训练重点“以完成排以下之基本教练,班战斗教练为主”。(26)军事委员会军训部编:《第三期整训部队教育纲领》,第9页。在这两个月的时间里,着重训练士兵以班、排为单位的实战能力。在第二期训练中,训练重点“以完成营以下之教练为主”。(27)军事委员会军训部编:《第三期整训部队教育纲领》,第9页。在这三个月的时间里,在“复习班战斗动作,确实完成排战斗动作”(28)军事委员会军训部编:《第三期整训部队教育纲领》,《步兵队教育基准表》附表第一。的基础上,着重训练士兵以连、营为单位的实战能力。在第三期训练中,训练重点“以完成团教练及与他兵种联合演习为主”。(29)军事委员会军训部编:《第三期整训部队教育纲领》,第10页。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着重训练士兵以团为单位的实战能力。此外在训练中还要注意“养成大部队长时间行军力及夜行军”(30)军事委员会军训部编:《第三期整训部队教育纲领》,《步兵队教育基准表》附表第一。的能力。

值得注意的是,此次整训,尤其重视士兵的射击能力,时任军训部长白崇禧,曾特别指出训练士兵射击能力的重要性,“过去许多人往往为节省子弹计,常把射击教育放松了,这是根本错误的。要知道射击纯粹是一种技术的问题,这种技术,愈有经验,射击愈能准确。如平时少训练,战时将一样的浪费子弹,且不能压倒敌人的气焰,易起敌人轻侮之心。”(31)白崇禧:《革命将校应有的修养与应具备的能力》,《陆大季刊》第2期,1940年10月10日,第9页。在本期整训教育纲领中,明确指出,“射击与冲锋均为步兵战斗之手段,其教育须先从锻炼体力入手,而目测距离及目标之确认尤为射击教育之基础,故在各期教育进度中各连士兵,对于目测、体操、举枪、瞄准、击发、突刺、返刺,各动作尤于障碍物之破坏与通过均须不时练习,臻于确实熟谙,所属官长并应不时举行竞赛,以唤起其兴趣与杀敌致果之决心及自信力”。(32)军事委员会军训部编:《第三期整训部队教育纲领》,第16—17页。

参加本期整训的第九战区部队,包括第74军、第20军以及第37军,训练地点在远离湘北作战地域的江西宜丰、修水以及湖南长沙一带。(33)《陆军第七十四军民国二十九年二月份整训日记》(1940年2月),国防部史政局战史编纂委员会档案,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藏,七八七—9526;陆军第二十军司令部编:《抗战第一号:抗战期间行动概见图表》,国防部史政局战史编纂委员会档案,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藏,七八七—6773;《陆军第三十七军民国二十九年三月份整训日记》(1940年3月),国防部史政局战史编纂委员会档案,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藏,七八七—16228。第九战区对整训极为重视,整训期间,战区司令长官薛岳专门在长沙召集了由战区各级主官、参谋长、政治部主任参加的军事会议,明确要求参加整训的部队应“遵照军训部所颁教育纲领办理”。(34)《长沙会议录补编》,中国社会科学院近代史研究所、中国人民抗日战争史学会编:《抗日战争史料丛编》第一辑 第46册,国家图书馆出版社2014年版,第317页。射击为最基本的训练之一,在训练中,第九战区部队也确实按照军训部教育纲领的要求,强化射击训练。如第74军在2月5日的训练中,进行“通信兵营实弹射击”训练,在2月10日的训练中,进行“军部特务营实弹射击”训练。(35)《陆军第七十四军民国二十九年二月份整训日记》(1940年2月),国防部史政局战史编纂委员会档案,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藏,七八七—9526。第74军第51师在3月1日的训练中,“步兵科的教育进度是班战斗射击训练,排防御训练”,在3月2日的训练中,进行“排战斗射击训练,连攻击训练”,在3月3日的训练中,进行“排战斗射击训练,连防御训练”。(36)《陆军第五十一师民国二十九年三月份整训日记》(1940年3月),国防部史政局战史编纂委员会档案,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藏,七八七—16387。除此之外,第九战区参训的部队,还不时举行射击比赛,以进一步提高士兵的射击技能。如第74军第51师在2月12日的训练中,“举行轻重机枪及步枪实弹射击比赛”。(37)《陆军第七十四军民国二十九年二月份整训日记》(1940年2月),国防部史政局战史编纂委员会档案,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藏,七八七—9526。第37军参训部队,“我师长为检查各部队修业的进度,除逐日派遣参谋人员分往视察外,并采用比赛方式,由各团及师直属部队抽调建制部队参加,但均以平时训练成绩较劣者为限,故能促进教育的普及”。(38)陈祖荣:《从整训中得到的体验》,《军事杂志》第133期,1941年5月4日,第48页。

除了加强射击训练外,参训部队还注意训练士兵破坏交通道路的能力。抗战期间,日军机械化程度高于中国军队,故对交通的依赖程度也更高,而迅速有效破坏日军所赖的交通就很重要。为此,战区干部训练团专门编写了《交通破坏战》一书,指出交通破坏的目的,划定主要破坏目标,详细阐明道路破坏的方法,并着重强调破坏道路时应注意的事项,以供部队训练时参考。(39)《交通破坏战》,第九战区干部训练团,1940年,第2—9页。整训中,参训部队还不时组织交通破坏队进行实战。如第74军交通破坏队在4月1日“破坏万家埠以东长约廿公尺四孔木桥一座”,(40)《第九战区战斗要报》(1940年4月),国防部史政局战史编纂委员会档案,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藏,七八七—6457。第20军交通破坏队在4月4日“破坏公路两段,木桥二座,电杆十三根,获电线千三百公尺”。(41)《第九战区战斗要报》(1940年4月),国防部史政局战史编纂委员会档案,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藏,七八七—6457。

通过整训,第九战区部队的战斗技能,尤其是士兵射击能力,有了明显提升。第74军第51师补充团在1941年3月的上高会战中,在锦江南岸华阳一带对日军展开阻击。该团士兵虽多属新兵,但作战中,“当敌偷渡锦河时,亦能精确瞄准,沉着射击,将敌击退……卒能达成任务,且获步枪七枝”“推原其故,实皆由于平日训练注意射击与战斗十三条之效也”。(42)孙金铭:《记上高会战感想及所见》,《陆大季刊》第8期,1942年4月4日,第103页。1941年9月的第二次长沙会战期间,参战的第20军在其战斗详报中,也有“射击技能增高,以敌伤亡重大”(43)《陆军第二十军一三四师于第二次湘北会战战斗详报》(1941年9月14日至10月12日),国防部史政局战史编纂委员会档案,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藏,七八七—10013。的记录。

这里,笔者试就射击训练方面,与其他战区作一比较。第九战区东侧的第三战区,在日常训练中,同样强调培养士兵射击能力。早在1938年12月,第三战区司令长官顾祝同在安徽省休宁县万安镇,召开战区师长以上高级军官参加的军事会议中,就特别要求加强士兵“射击训练及防空防毒训练”。(44)顾祝同:《墨三九十自述》,(台北)“国防部”史政编译局,1981年,第182页。但在1939年6月战区参谋长会议的报告中,却指出目前“各部队士兵一般射击技术太差,射击军纪废弛,干部指挥失当,以致弹药消耗特多而予敌损害极少”。(45)陈默、王奇生等:《中国抗日战争史(第四卷)·战时军队》,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9年版,第209页。同年底,第三战区所辖部队参加了冬季攻势作战,战后,第32集团军参谋长汪醒吾在作战总结中,仍旧指出本战区参战部队“射击教育仍欠确实,射击军纪亦欠佳,致弹药颇多消耗。就此次弹药消耗与敌官兵伤亡之统计,计我毙敌或伤敌一名共耗用步机弹二百九十余粒,手枪弹二粒,手榴弹三颗半,迫炮弹一颗,足知命中公算之过小”。(46)《第二次参谋长会议要录》(上册),军事委员会军令部,1940年,第164页。由此可见,与第九战区相比,第三战区部队在训练士兵射击能力方面,存在一定的差距。

三、组建突击部队,强化士兵训练

在抽调部队参加第三期整训结束后,第九战区还根据战争形势的需要,组建突击部队进行特别训练,作为对一般训练与整训的强化训练,以提升士兵进攻作战能力。1941年初,为了加强对日军占领区的突袭能力,蒋介石向全国部队发布通令,“以攻袭敌占区各据点,策应反攻之目的,特制定编组突击队具体方案”,要求“各战区之每集团军或军各挑选比较优秀部队,配属炮工兵编组突击队,以特殊技能并运用奇袭突击等战法,以为攻击据点之基干部队”。在突击队的编制上,各战区所选的突击部队,“突击师以步兵三团、迫击炮二营、工兵一营,加强通讯连为基干,并配属集团军或军原有野山炮兵编成之”“突击团以步兵一团、迫击炮一营、工兵一连、通讯一大排为基干编成之”,并着令“各战区于编组突击队时,应预行指示其应攻略突击之目标,俾一切计划准备训练切于实际,不陷于空想”。(47)《军委会重要电令遵办经过报告书》(1941年6月),国防部史政局战史编纂委员会档案,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藏,七八七—6470。

第九战区于2月12日奉到电令后,即遵令办理,着手组建本战区的突击部队,并拟定各突击部队的预计攻击目标,具体安排如下:罗卓英第19集团军,“第四九军以一零五师为基干,按规定编组一突击师,突击目标南昌;第七十军以十九师为基干,按规定编组一突击师,突击目标永修;第二挺进纵队编组一突击团,突击目标德安”。王陵基第30集团军,“第七八第七二两军,以新十六师新十五师为基干,按规定各编组一突击师,突击目标武宁、辛潭铺;第三挺进纵队编组一突击团,突击目标德安;第四、第五、第八三挺进纵队各编一突击团,突击目标咸宁”。杨森第27集团军,“第二十军按规定编组一突击师,突击目标崇阳;第五八军以新十一,新三军以第一八三师为基干,按规定各编组一突击师,突击目标通城大沙坪;第一、第六、第七三挺进纵队各编一突击团,突击目标蒲圻”;第37军“以第六十师为基干,按规定编组一突击师,突击目标临湘”;第99军“以第九二师为基干,按规定编组一突击师,突击目标羊楼洞”。(48)《军委会重要电令遵办经过报告书》(1941年6月),国防部史政局战史编纂委员会档案,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藏,七八七—6470。在突击部队的编成上,“各突击师之步兵三团,工兵一营,加强通讯一连,由以上指定各基干师之步兵三团、工兵营、通讯连(并由各该军部通讯营或同军其他各师通讯连加强其人员器材)编成之,迫击炮两营(辖二师之军其突击师可编迫击炮一营)由同军各师团属迫击炮连编成之,以资深连长任营长,不另组营部。又第四军第三十七军军部战炮营,应编入各该军之突击师。各突击团营,应按各该团营现行编制选优秀官长,配足人员武器”。(49)《军委会重要电令遵办经过报告书》(1941年6月),国防部史政局战史编纂委员会档案,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藏,七八七—6470。

在选定好突击部队并规划编制后,第九战区制定了《突击队教育计划纲要》,对选定的突击队进行强化训练。在训练时间上,“以每日八小时,每周四十八小时为标准”,(50)《突击队教育计划纲要》,国防部史政局战史编纂委员会档案,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藏,七八七—6470。分为步兵训练、炮兵训练、工兵训练以及通信兵训练四项内容。

步兵训练,以“战斗教练”“射击教练”“阵中勤务”三项内容为重点,此三项内容分别占据训练总时间的35%、25%、20%。(51)《突击队教育计划纲要》,国防部史政局战史编纂委员会档案,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藏,七八七—6470。“战斗教练”,要求士兵“熟悉地形地物之利用,运动与射击之姿势”“熟练防空防毒防战车诸动作”“熟练冲锋准备实施及攻入敌阵后之诸动作”“熟练夜间攻防战斗之诸动作”,并要求士兵以班为单位,练习“班战斗前进间运动、射击两组运动之协调”“班与重火器及邻接班动作之协调”“班防御之配置及逆袭诸动作之概要”等内容。“射击教练”,要求士兵“熟练握枪、把枪、瞄准、击发诸要领”,熟悉“手榴弹、掷弹筒投射之要领”“熟练轻机枪故障之预防及排除”“熟练对空及夜间射击之要领”等内容。“阵中勤务”,要求士兵熟悉“行军、驻军间之警戒及传达联络之动作”“熟练夜间行军之要领”“熟练目测距离之要领”“习得防毒及谍报勤务”等内容。(52)《突击队步兵教育基准表》,国防部史政局战史编纂委员会档案,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藏,七八七—6470。

炮兵训练,以“单炮教练”“观测教练”“通信教练”“连教练”四项内容为重点,此四项内容分别占据训练总时间的25%、15%、15%、15%。(53)《突击队教育计划纲要》,国防部史政局战史编纂委员会档案,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藏,七八七—6470。“单炮教练”,要求士兵根据炮的种类,“习得人力、挽曳及各种分划之装定及改装”“熟习直接及间接瞄准之要领”“习得弹药之准备及信管之测合”“习得遮蔽角及最低标尺之测定”“熟练射击之要领”等内容。“观测教练”,要求士兵“习得角测量、距离测量、方位测定及标高测定之动作”“习得射弹观测之要领”等内容。“通信教练”,分为有线电和无线电两组,有线电小组要求士兵“习得各种地形时期之架设法、故障之检查及排除”“通信勤务之一切规章及守则”;无线电小组要求士兵“习得通信所之选定、开设、撤收及收发报之实施”“习得手通信之概要”等。“连教练”,要求士兵以炮兵连为单位,“习得占领、放列阵地及撤去之各种方法”“习得射击之各项要领及各种射击法”“熟练变换阵地诸动作”等。(54)《突击队炮兵教育进度基准表》,国防部史政局战史编纂委员会档案,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藏,七八七—6470。

工兵训练,以“筑城作业”“渡河作业”“爆破作业”三项内容为重点,此三项内容分别占据训练总时间的20%、25%、20%。(55)《突击队教育计划纲要》,国防部史政局战史编纂委员会档案,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藏,七八七—6470。“筑城作业”,要求士兵“熟习各种掩体及轻掩蔽部之经始及构筑”,“熟习各种障碍物之构筑及破坏”,“熟习攻击、筑城诸作业及敌侧防机关之破坏”等。“渡河作业”,要求士兵“熟练轻架桥之架设及撤收”“熟习门桥之结构及漕行”“习得舟桥、架柱桥、列柱桥架设及撤收之概要”等。“爆破作业”,要求士兵“熟练地雷之设置、急造破坏筒之制作及使用”“熟练铁材、木材之爆破”等。(56)《突击队工兵教育进度基准表》,国防部史政局战史编纂委员会档案,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藏,七八七—6470。

通信兵训练,以“基本作业”“应用作业”“辅助通信”三项内容为重点,此三项内容分别占据训练总时间的20%、30%、20%。(57)《突击队教育计划纲要》,国防部史政局战史编纂委员会档案,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藏,七八七—6470。“基本作业”,分为有线电和无线电两组,有线电小组要求士兵“习得被覆线及裸线之接续、固定、扎线、升高、穿孔、控线、植桿及总机转接等技术”;无线电小组要求士兵“习得天线架撤、手摇足踏发电报之使用法”等。“应用作业”,同样分为有线电和无线电两组,有线电小组要求士兵“习得被覆线及裸线架设班之编成,器材携带及检查,放线、拉线、架线、试线、收线诸要领”“熟习通信所内诸勤务之服行”“熟练紧急架撤、分段架撤、夜间架撤线路之维持、修理及伪装诸要领”等;无线电小组要求士兵“习得通信所之开撤、器材之携带及检查诸要领”“电报登记及译电之熟练”等。“辅助通信”,要求士兵“习得手旗及通信板之通信法”“信号枪弹之使用法”等。(58)《突击队通信兵教育进度基准表》,国防部史政局战史编纂委员会档案,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藏,七八七—6470。

除了上述训练内容外,本次训练,还强调“各兵种应切实注意利用夜间及各种天候实施教育,并多采联合演习方式,俾收确切协同之效”,(59)《突击队教育计划纲要》,国防部史政局战史编纂委员会档案,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藏,七八七—6470。以培养士兵全天候的作战能力。不仅如此,为了激励士兵的训练热情,第九战区还制定了《突击部队奖惩暂行办法》,规定在训练过程中,“训练成绩特优者,奖赤红冠军锦旗一面,主官(指突击师团营长)记大功一次,所属官兵一律传令嘉奖。训练成绩次优者,奖蔚蓝亚军锦旗一面,主官记功一次。训练成绩不良者,主官记大过一次。训练期间,徒事敷衍,而军纪废弛者,主官记大过二次,所属官兵传令申斥”。(60)《突击部队奖惩暂行办法》,国防部史政局战史编纂委员会档案,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藏,七八七—6470。

本次训练,从1941年2月开始,至同年6月基本结束。在此期间,被选定的部队,一边强化训练,一边积极备战,“一有命令,即可实施突击任务,获致良好成果”。(61)《军委会重要电令遵办经过报告书》(1941年6月),国防部史政局战史编纂委员会档案,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藏,七八七—6470。第九战区在给军事委员会的报告中,对于突击部队的训练较为满意。不仅如此,当时军令部派驻第九战区联络参谋张元祐视察了第4军、第20军、第37军、第58军及其所属各师,在给军令部的报告中,也指出所视察部队,“一般士气旺盛,上下团结,对于友军之联系亦良好。一般训练亦颇努力,均有进发”。(62)《第二次长沙会战军令部联络参谋张元祐各项报告》(1941年6月至1941年9月),国防部史政局战史编纂委员会档案,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藏,七八七—9958。

四、成效与问题

全面抗战期间,第九战区参加了全国22次大会战中的9次,其间,士兵训练的效果得到了体现。1941年2月,日本“中国派遣军”总司令部下令将隶属于第11军、驻守在江西安义地区的第33师团调往华北地区。第11军决定在第33师团调走之前,由第33师团和第34师团合力对奉新、上高地区中国军队进行一次打击,以解除其对南昌的威胁,“随着第33师团向华北地区挺进,第11军调整作战计划,向奉新西部及西南部之敌发起进攻,目的在于击败中国第70军、74军。”(63)「錦江作戦」、JACAR(アジア歴史資料センター)Ref.C11110446600、自昭和16年3月15日~至昭和16年4月2日「支那事変に於ける主要作戦の梗概」(防衛省防衛研究所)

上高会战自1941年3月15日始,至4月2日结束。其间,第74军在上高核心阵地与日军第34师团展开激烈的战斗,仅3月24日当天,“敌狂炸三次,先后投弹千余枚,我军阵地半被摧毁,人马伤亡,均极惨重,而我官兵沉着应战,毫不为动,予敌以严重打击”。(64)胡璞玉:《抗日战史—上高会战》,(台北)“国防部”史政局,1966年,第78页。连续多日的作战,使得第74军伤亡极为惨重,据战后统计,截止到3月30日,该军共伤亡官兵10591名,(65)《第七十四军军长王耀武呈上高会战伤亡人数与出力部队及赏恤情形电》(1941年4月10日),秦孝仪主编:《中华民国重要史料初编—对日抗战时期》第二编“作战经过(二)”,(台北)中国国民党中央委员会党史委员会,1981年,第507页。而整个会战期间,中国军队共伤亡失踪官兵20509人,(66)《第九战区上高会战我军人马伤亡失踪统计表》,《第九战区历次作战经过概要》(1939年3月17日至1942年1月16日)“上高会战经过”,国防部史政局战史编纂委员会档案,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藏,七八七—6528。第74军占全军总伤亡人数的二分之一。虽然遭受重大伤亡,但第74军却以一军之力,挡住了日军一个师团的进攻,并成功确保上高不被日军占领。该军之所以能够取得如此战果,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便是“王(耀武)军整训经年,故能攻守自如,对此益感教育训练之重要”。(67)蓝踪萍:《上高会战之检讨》,《军事杂志》第139期,1942年2月,第137页。日军战史中,也承认此次会战中,日军各部 “经过了无法用语言形容的重重苦难”,并且“因受这次作战的直接影响,第33师团推迟了向华北的转进”。(68)防衛庁防衛研修所戦史室『支那事変陸軍作戦』〈3〉、朝雲新聞社、1975年、361頁、362頁。同样,在上高会战中,作为突击部队加以训练的第70军第19师,在训练期间参加了会战,战斗中,该师成功地将日军第33师团引至上高西北部的苦竹坳一带并将其击退,使第33师团与第34师团合围上高的计划破产,确保了在上高核心阵地担任防守任务的第74军侧翼安全。

1941年12月的第三次长沙会战,也能够体现出第九战区士兵训练的良好效果。如前所述,第九战区所辖部队在日常训练及整训中,比较注意培养士兵破坏交通道路的能力,战区所辖第74军、第37军以及第99军的训练日记中,均有训练士兵破坏交通的记载。(69)《陆军第七十四军第五十七师十一月份整训日记》(1940年11月),国防部史政局战史编纂委员会档案,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藏,787—16402;《陆军第三十七军第六十师三十年一月份整训日记》(1941年1月),国防部史政局战史编纂委员会档案,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藏,787—16417;《陆军第九十二师五月份整训日记》(1941年5月),国防部史政局战史编纂委员会档案,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藏,787—16432。自1940年以后,“湘北滨湖各县的道路,每隔20或40米就设有一处障碍,不是在路中央砌有横墙,就是挖有壕沟陷阱,或者挖去路面的三分之二”,(70)杨晓春:《关于暂五师的回忆》,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凤凰县委员会文史资料研究委员会编:《凤凰文史资料》第一辑,1988年,第117页。目的是在战斗中能够迟滞日军的前进速度,阻碍日军补给,消耗日军战力。这种训练效果,在第三次长沙会战中,得到了较好的体现。据日军战史记载,第三次长沙会战期间,正是由于道路被中国军队事先破坏,使得日军“辎重携带运送不便,弹药补充亦有困难”。(71)「第2次長沙作戦」、JACAR(アジア歴史資料センター)Ref.C11110447400、自昭和16年12月24日~至昭和17年1月22日「支那事変に於ける主要作戦の梗概」(防衛省防衛研究所)。日方将第三次长沙会战称为“第二次长沙作战”。《纽约时报》及美国国家广播公司记者福尔曼,会战后对长沙一带的战场实地考察后,认为此次会战日军之所以失败,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便是“长沙道路全被澈(彻)底破坏,使日军坦克车与重炮不能通过,不能发挥威力”。(72)第九战区司令长官部司令部编纂:《第三次长沙会战纪实》,第513页。需要强调的是,第三次长沙会战的胜利,被英美盟国誉为自“十二月七日以来,同盟军唯一决定性之胜利”。(73)第九战区司令长官部司令部编纂:《第三次长沙会战纪实》,第519页。蒋介石在会战结束后,也指出“当此反侵略各国战事初期失利之时,我们在长沙方面能获得如此空前的胜利,不仅可以告慰全国民众,而且可以告慰于世界友邦”。(74)第九战区司令长官部司令部编纂:《第三次长沙会战纪实》,第373页。第九战区能够取得如此胜利,可以说,在很大程度上,与士兵训练得当是分不开的,体现出第九战区士兵训练的较高水准。

需要指出的是,战时第九战区士兵训练,还存在某些缺陷,其中最为显著的,便是受战事影响,训练时间常常不足,士兵的训练未能充分完成即接到任务奔赴战场。

战区曾经所辖的湘系第70军第107师在报告中提到,1941年,“元月二十三日本师奉令移驻竹埠集结整训,随即订定四个月各兵科教育计划,颁发各部实施训练。三月六日奉令接替五一师防务,担任市汊街(不含)沿锦河南岸,经淞湖街、黄前渡口,越锦河亘祥符观、米峰、北麓之线守备,训练因而中断。三月十五日参加上高会战,历时月余,迄至四月中旬方始战斗结局。四月十九日奉令集结棠浦附近整训未几,复奉令担任鄱湖南岸亘抚河东岸之守备任务,乃利用机会实施机会教育,并颁发二个月战地机会教育大纲实施训练”。(75)《陆军第七十军第一零七师参谋长三十年上期临时定期报告书关于作战及教育部分》(1941年),国防部史政局战史编纂委员会档案,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藏,七八七—2510。可以看出,第107师原本制定了四个月的训练计划,但由于频繁的换防与战事,原计划不得不中断。而这种训练不充分的现象,在嫡系部队中同样存在。第99军第99师副师长刘光国在其抗战回忆录中有如下记述,“惟本师经二、三次长沙会战,伤亡颇重,兵员缺额未能如期补充,而逐次所补充之士兵又多体质孱弱,智识水准又低,训练教育均感困难,故仅能利用机会因时因地分别实施各阶层之教育。”(76)《陆军第九九军第九九师长衡会战以来连长以上指挥官作战回忆录》,国防部史政局战史编纂委员会档案,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藏,七八七—11154。上述两支部队训练中所提到的“机会教育”,即利用防务间歇随时随地对士兵进行训练,实际上只是对系统训练的补充,根本无法取代正常的训练,这势必给部队的战斗力带来消极的影响。

除此之外,战时军队待遇较差,士兵营养不良,在很大程度上对士兵的训练也产生了消极的后果。抗战时期,中国军队待遇普遍较差。1943年12月,美国驻华武官在给国内的一份报告中便指出,“薪饷的微薄加上日益严重的通货膨胀,使得中国军队或许是世界上待遇最差的军队”。(77)张瑞德、齐春风、刘维开、杨维真著:《中华民国专题史》第十一卷“抗日战争与战时体制”,第249页。1944年,一位美国专家曾为中国军队中的1200名士兵进行体检,结果发现57%的受检者营养不良,(78)张瑞德、齐春风、刘维开、杨维真著:《中华民国专题史》第十一卷“抗日战争与战时体制”,第249页。而这种现象,在战时第九战区的部队中,同样存在。曾在战区所辖第4军战车防御营担任副营长的何汉忠回忆,当时他在部队中,平日“一日三餐还是有保证的,一般8人一桌,只有一大盆青菜,少有荤腥。军医也不多,药也不是很够”。(79)湖南图书馆编:《湖南抗战老兵口述录》,湖南人民出版社2013年版,第443页。另据曾在第73军辎重团特务营特务连服役的廖湘述回忆,他因在常德会战中负伤,被送到第55兵站医院调养三个月,在调养期间,“每餐吃的都是蚕豆,但是没有办法,没别的东西吃”。(80)湖南图书馆编:《湖南抗战老兵口述录》,第244页。军官与伤员的伙食尚且如此,普通士兵的待遇则可想而知,而新兵的境况更是悲惨。在湖南攸县,“因粮食被克扣,入营壮丁不能吃饱,1941年,一个驻扎在县城北街刘家祠堂的新兵连,壮丁因吃不饱而发生抢饭事件,那个连长竟用扁担打壮丁,死一名,伤数人”。(81)蔡诲安:《抗战时期攸县的征兵与征粮》,湖南省株洲市政协文史资料研究委员会编:《株洲文史》第7辑,1985年,第187页。可以说,战时军队待遇较差,士兵营养不良,势必会对军事训练产生消极的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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