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鹤林
翠云廊是我们在未来建造的归宿,
是石头和树编辑的一部丛书。
它被一幅无限长卷的宣纸遮蔽又扶持,
通往我们记忆的最深处,那一片如墨的绿荫。
古道春风吹,如群山发布的浪漫主义宣言。
尽管暂时还没有吹热我们的柔肠。
却早已吹空了道上一株古柏
或许连它自己都已经深深遗忘的根。
最坚硬的当然不是那一块块大青石的心,
而是穿透云天和枝叶而来的阳光、雨水和风。
最温情的也不是那一条条根的沉默,
而是引金牛成道的五丁,和一首让地崩山摧的《蜀道难》。
但当这一切坚硬的和温情的,
在千年后的某个春天的某个下午的某一刻,
同时被我们手机的镜头捕捉和收藏,
世界的确马上变得神奇了。就像星际的惊鸿一瞥……
而你或许已经因此发现,我们全部的历史
不过是一幅集体写生的中国画——
它既传递着大道来处古老的问候,
更猜测着长廊深处幽远的期盼。
当我们在一条古道上奔波,
能看见那百代之过客的时间,
也是一位匆匆的旅人。
它也如我们一样偶然心有所感,
甚至显露出迷人的困倦。
恰如此时车窗外闪现的景物,
既是时间流逝之创造,
也是我们情思之寄托。
虽瞬息变换着万千形态,
却又与车窗内走神之人呼应相通。
而那每日起落的朝霞夕阳,
世代兴衰的草木山水,
或许正是时间为我们命题的一首感遇诗。
并不记录古今的辗转,
只续写着永恒的相逢与别离。
在一个晴朗的初秋上午,
在一个名叫白山的小村庄,
万物寂静无声,恍若世外桃源。
而我们的所遇所见都是美的。
比如一位执着于折席编织手艺的老农,
一只躺在院坝里晒太阳的幼犬,
或一面土墙,和它上面木格子的窗。
但最让我们这些偶然造访者惊叹的不是这些,
而是另一个不请自来难得一见的小生命。
上一秒,它还是一只彩蝶翩翩起舞。
下一秒,它已变身为一枚枯叶——
如一位伪装大师,隐身于草丛或树干。
生命之美如此震撼人心,
并不是因为它的美多么感动生命。
而是它的生命如此卑微又神奇,
賦予了美不同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