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良
我习惯了与一张纸对话
我的家乡东北平原,一朵野花
一块石头,都能让我在深夜慢下来
这些年,我把话都说给了它
说给时常想起的人
说给一些故去的人
说给劳作的蚂蚁,缥缈的炊烟
说给迁徙的大雁,微弱的萤火
说给黄鹂、谷粒、雨滴,它们有矮小的联系
说给羊羔、拉林河、日晷,它们守着
出生和落日的秘密
说给我,一个喜欢枯坐的人
在原野上,細数那些无边无际
又彻入骨髓的东西
小村越来越小
如果小到最后,我唯一的亲人
可能就是这个磨盘
它孤独地躺在墙角
像一轮不会发光的月亮,能在它上面
留点什么的
是几只苔藓的脚印和陈年的露水
往昔不再。它的离场
和我失去的某些亲人一样
现在,我能做到的
是试图帮它寻回那些亲人
他们的名字是:
玉米、麦子和谷粒
春天的土门岭,针叶林绿得发亮
谷口的小枫叶,还不懂得爱情
被暖风抱着名字,摇曳着青涩
一只高踞枝头的鸟,引领着唱诗班
我的耳朵,刚好碰到这一切
突如其来的槐花香,好像从记忆中飘过来
又飘过去
此时,我只想低下头
看花期过后的蒲公英,怎样教结花籽的孩子
挽住一小团,一小团的白云
那种完美里,有一触即发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