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衙口
黄河在平原上静静地流过。在冀鲁豫交界的地方,有个超越地方的存在,那就是中原油田。我在油田开发的时候来到这里。这是一个非常厚重的地方,北有名城邯郸,东有青未了的泰山。西边是故都开封,南边是牡丹之城菏泽,和水浒梁山泊。本地尚礼,儒家的浸淫有如宗教。我有时在黄河一站半天。在河水的冲击之下,砂质的岸崖不断地垮塌、后退,轰然作响。“素白的花朵,几乎是无知”是我心中疑惑的一种表达。在《闪电》一诗中又化成一条裂隙,“那裂隙,是天空的裂隙”。
我写诗起步晚。我工作时候,身边就有一个叫丛小桦的诗歌爱好者。我们在一起读诗,编油印诗刊。后来,他写出了《在名人的故乡》这样大气有名的作品,并提出了“看见什么就是什么”的诗学主张。在他入京高就以后,我才想起我自己也是个写诗的。
我长自宛西山区。身体里有一种与世隔绝的闭塞和愚昧,虽然后来在重庆读书,又在油田上班,也没有多少实质的改变。丛小桦就不一样,他在江汉油田长大,应该是“从小就坏”。所以我认为他写诗早是因为他开化早。这就是我最初的诗歌认识,诗歌与生活有关。绝对的现实主义,与我接受的教育一致,毕竟我们是唱着小靳庄诗歌长大的。
这时我有机会逛书店,但根本买不到合意的诗歌。直到有天我购到了聂鲁达的一本小册子,一时惊为天人。此后又有机缘,读了江枫翻译的狄金森。另外一本不得不提的是《世界诗歌词典》,巫宁坤主编的,伴随我直到现在。那时以为自己读到了真经。但随着互联网的到来,我才知道,哪儿到哪儿啊。如果网络诗歌一说存在的话,我应该是一颗网络尘埃。网络为我带来了阅读量和练笔量。这期间,我参加了北京文艺网国际诗歌大赛。
这次活动,我有机会见到了杨炼、唐晓渡、郑敏、食指、杨小滨、陈黎等我以前梦里出现过的人。杨炼的《诺日朗》我能脱口而出地引用。郑敏老师的《美国当代诗歌》早都被我翻烂了。正是借着郑敏老师的这本书,我对后现代有了最初的了解。我凌乱地接受了不少现代、后现代的教条,比如里尔克的少许爱情诗,比如陈超的“生命诗学”。它们让我对直觉与理性的关系,以及内容与形式的关系有了新的思考。
另一方面,古典诗歌在我身上留下了太深的印痕,相信語言简要为上。上官南华在最近为我写的推荐语里就指出我的唯美倾向。尽管如此,我个人感觉,我目前的写作,对转喻和讽喻有所重视,而不再仅仅只是一个隐喻,或者一个象征的空框了。以致许多朋友委婉地表达,他们更喜欢我使用宛西衙内当笔名时期的东西。
也有不变的,那就是诗歌的形式可以是外来的,而它处理的问题,却必须来自我们内心,解决我们自身的存在问题。我的诗歌在这点上前后一致。
泰山万世不易。这让我想起了聂鲁达《马楚·比楚高峰》——以其高大,而从“茂密纠结的灌木林莽中”突兀而出,成为不动。所以变易是根本的,标准不过是人们方便谈论的一种假设。诗歌之路邈远,看不见尽头。它当然也得包括我的这点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