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和建 王 凯
(安徽大学管理学院 合肥 230601)
十九大报告指出中国社会主要矛盾已经转化为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之间的矛盾。随着社会的发展,经济高速增长与都市人口压力过大、公共文化相对匮乏之间的矛盾逐渐凸显,人民对美好生活、对优质文化服务的需求愈加迫切。寻求一个于居住和职场之外,允许释放自我、舒缓精神的场所也随之变得尤为重要,而城市阅读空间作为第三空间则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缓解这一问题。作为近年来丰富公共文化服务的新兴力量,城市阅读空间的发展愈加受到有关学者的重视,早在2009年,国际图书馆界就已经提出图书馆作为“第三空间”的命题。可以说,新型城市阅读空间即是第三空间理论与图书馆相融合的产物,研究如何将第三空间理论应用于城市阅读空间建设与发展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
“第三空间”最早源于美国Edward W.Soja的著作《第三空间:去往洛杉矶和其他真实和想象地方的旅程》。其认为第三空间不同于第一空间的物理空间和第二空间的精神空间,包容两者,进而超越两者[1]224。
1989年,美国社会学家雷·欧登伯格(Ray Oldenburg)在《绝好的地方》中指出“第三空间”是第一、第二空间之外的一个公共交流的地方,没有家庭角色的束缚,没有职场的等级意识,不受功利关系限制,人们可以自由地释放自我。作者着重强调了“第三空间”的几个特点:高度包容、易接近;作为“中立地带”,每个人来去自由;它们的存在有些理所当然的味道,且低调;它们常常超时间开放;它们为人们提供心理上的抚慰;它们多有“好玩”的情趣;它们常常进行“交心而持续”的对话,因此是“具有高度价值的论坛”[1]225-227。
从第三空间视角下研究城市阅读空间,首先,应考虑第三空间具有高度包容、易接近和作为中立地带、共享和来去自由的特点。从城市阅读空间的建设方面来看,笔者将其归为建设时应考虑的物理方面的问题,其中高度包容、易接近、来去自由有两个方面的意思,一是空间距离上的不遥远,二是情感上的无隔阂感。空间上可以通过精细位置选择缩短读者与城市阅读空间之间的距离。情感上可以通过品牌塑造,打造品牌认同感;合理安排空间布局,提升到馆人员愉悦感,加强文化互动等形式来破除隔阂感。其次,它们有“好玩”的情趣,因为具有包容、宽容的社会价值,故兼顾第三空间功能的城市阅读空间能够促进社会和谐。其平等自由,兼顾个性与多元的价值可以通过跨业态复合经营加以表现,以满足人们在这里学习、交流、休闲娱乐的需要。公共文化部门作息时间往往与居民空闲时间错位,但随着社会发展,城市居民生活的作息时间跨度也变得越来越长,因此,超时间开放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缓解这一矛盾。最后,城市阅读空间可以提供心灵上的抚慰和与人之间进行持续而交心的对话,笔者归结为精神方面,可以通过加强文化互动进行。此外,在第三空间视角下,城市阅读空间还具有人性化、个性化等特点,它当以读者需要为中心,为到馆人员创造出和谐的人文环境,所以建议其注重环境设计。
在第三空间视角下打造高品位的城市阅读空间可以从以下几个方面进行:物质方面重视品牌塑造、精细位置选址、合理空间布局;行为方面实现跨业态复合经营;服务方面延长开放时间;精神方面加强文化互动、注重环境设计,见图1。
图1 第三空间与在其视角下城市阅读空间建设的内容
综上所述,可以给出在第三空间视角下城市阅读空间的定义:“城市阅读空间是近几年,由政府主导、社会力量参与的在传统公共阅读空间之外,以公益性阅读服务为主,同时兼顾交流活动与休闲等多种功能的服务半径较小的复合型场所。它的出现拓展了公共阅读服务,弥补了公共图书馆在覆盖面、便利性以及亲和性等方面的不足。”[2]
文章选择北京、深圳、成都、合肥、温州五个城市中的典型城市阅读空间作为研究对象。首先,这五个城市发展城市阅读空间比较早,已经形成相对完善的体系,具有一定的借鉴意义。北京西城区于2014年着手打造城市阅读空间,积极引入社会力量参与公共文化服务,并取得良好的效果[3],现已有23家城市阅读空间[4];深圳是全球全民阅读典范城市,早在2010年,第一家“线上+实体书店”形式的图书馆就已经由深圳青番茄文化传播公司建立,为城市阅读空间的发展奠定了良好的基础[5];成都图书馆则于2018年4月联合全市20家实体书店共同打造“城市阅读空间”,为市民提供了更为便捷、环境更为怡人的阅读服务[6]3;合肥于2016年开始建造城市阅读空间,截至目前已经建成80个[7],并计划于2020年建成100个左右的城市阅读空间,希望将城市阅读空间打造成散落在城市里的珍珠[8];温州市图书馆于2014年起经公开申报与实地调研,并通过与企业、社区、政府等多方联创的模式,先后建成了县前老馆、菱藕社区等15家城市书房[9],现已有52家之多[10]。
由上文,我们已经对第三空间视角下城市阅读空间的研究范围进行了界定,即从品牌建设、位置选择、内部空间、商业形态、文化互动几个角度来进行分析研究。在对各个城市阅读空间进行文献调研的过程中,发现以下几个问题。
2.2.1 品牌建设不规范
人们对图片的记忆总是优于对字词的记忆,图片相较于文字的外显记忆优势主要体现在图片更加容易识别和回想,图片匹配上文字记忆效果更好[11]。但上述五个城市的阅读空间在名称、装修以及LOGO(标志)上均没有实现统一(见表1)。还有一个值得注意的情况就是,在一个城市中可能有不同品牌的城市阅读空间,虽然在同一个品牌内LOGO实现了统一,但是各品牌间的LOGO纷繁复杂,容易造成混乱。
表1 研究对象品牌建设的内容
例如,深圳除了“In Library”之上,罗湖区还有“悠·图书馆”,两个品牌之间并不使用统一的LOGO。其他几个城市已经建成的阅读空间,名称各异,例如北京有“甲骨文·悦读空间、白云驿站阅读空间、北京砖读空间”等,合肥有“森林书屋、默墨书房”等,虽然相较于传统图书馆别具一格,但是缺乏统一的品牌标识,如果不是经常性的出入这些阅读空间,可能无法辨别,这无疑在一定程度上会导致市民对此认可度不高。
2.2.2 位置选择及环境装修标准不一
不同类型的阅读空间在建设过程中对地理位置的选择依据也不相同。对以盈利为主的图书企业,其在进行位置选择的时候多以商业利益为首要考虑因素,更倾向于将位置安排在人流相对聚集的地方,导致其位置选择普惠性较低。而对于由政府主导建设的公益性阅读空间和非图书企业和政府部门共同作为主建设方的城市阅读空间,由于政府部门的参与,其位置选择则相对更多考虑其公益性、均等性等方面,加上位置选择没有一个约束性、指导性文件,缺乏标准,造成城市阅读空间分布不均或者不合理。在人流量大的商业区阅读空间偏多,多则利用率不高;而居住区则偏少,少则普惠性不强。商业性质的青番茄“In Library”的合作对象多为商业场所,如餐饮场所、汽车4S店等,分布地点相对广泛;北京西城区特色阅读空间、合肥城市阅读空间则是以政府为主导,位置选择会综合考虑多种因素。
装修标准方面,合肥市城市阅读空间的形象设计可以分为两种,一种情况是政府对城市阅读空间进行整体招标,场馆设计装修由运营商承建;另一种情况是政府会对场馆设计、场馆装修承建、建设点运营进行拆分招标。一些非运营商承建的场馆,设计较为单调枯燥,并且装饰效果也比较差;而运营商承建的场馆,则具有相对统一风格。
2.2.3 内部功能区域设置欠佳
各地城市阅读空间的各个点之间面积差距较大,功能分区差异也较大。成都新华文轩BOOKS(九方店),借助现有建筑面积可高达9 000平方米,但是在其中开辟城市阅读空间的面积仅为100平方米,最小的仅为20平方米左右[6]4;合肥市城市阅读空间最大面积高达1 500平方米(滨湖世纪城),最小的仅有300平方米左右;北京西城区最大的Page One 24小时书店面积达到2 500平方米,其他城市的阅读空间也面临相同的情况(具体见表2)。深圳“In Library”是吸引别的书店或场所加入,差别太大,故不统计。通过表2可以看到各城市在城市阅读空间的建设中,虽然有面积较为开阔的个别点,但是绝大多数空间都是面积偏小,面积的不同必然影响到功能分区的取舍、分区面积的分配。如何在面积差别如此之大的同类型阅读空间中,对功能分区进行取舍,这是一个十分棘手的问题。
表2 各城市阅读空间的最大面积与最小面积
2.2.4 商业形态经营方式单一
从本质上来说,政府主导建设的城市公共阅读空间属于公益性机构。虽然各种类型的阅读空间形态改变着人们对传统公共图书馆的认知,但实际也是由政府直接提供,或者由政府购买的向社会提供的公共文化服务。作为公共文化服务体系中的重要部分,其公共性与公益性的基本属性也在一定程度上制约了自身发展。城市阅读空间在提供公益性服务的同时,诸多附带盈利性质的活动与商业形态无法展开,或者需要层层审批。内部商业经营形式的单一化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到城市阅读空间运营的持续性和活动开展的丰富性。虽然各个城市阅读空间都有谋求多样经营的意向或者尝试,例如成都、合肥城市阅读空间,都结合书店自身阅读环境优势开设服务吧台提供咖啡、茶水、饮料等服务;北京城市阅读空间则融合了咖啡馆、书店、文创产品、生活美学等多种元素。但总体上来说,城市阅读空间目前的经营业态除公益性阅读外,基本都是提供一些轻型饮食,开发一些文创产品等,形式单一、内容特色不足,对人流的吸引力及为自身输血能力有限。
2.2.5 文化互动形式有待创新
城市阅读空间相较于传统图书馆,其具有更为开放的环境,更为丰富的多元服务属性,这也就要求其服务具备创新性,有更新颖的互动方式。
目前来看,城市阅读空间现有文化互动形式多是一些无法凸显城市阅读空间新颖性的常规性活动。主要有以下几种:一是读书会;二是讲座;三是沙龙;四是影视音乐活动。如:北京西城区甲骨文·悦读空间以“社区”为核心开展六个系列阅读与讲座类活动;成都图书馆每年开展的读书会、讲座、沙龙、影视等活动;温州市图书馆在不同“城市书房”内组织各种小型活动的同时,还组织社区居民在馆内开展的文化沙龙等活动。但有些阅读空间囿于经费以及场地的限制,甚至没有互动形式,这些都会影响到城市阅读空间的发展以及读者黏度。
品牌识别系统是品牌形象资产的一部分,是消费者对品牌的第一印象与概念,也是品牌能在众多同类产品中能够一眼就被识别的清晰面孔[12]。广义上讲,品牌识别系统包含了品牌识别的很多层面,但考虑到不同于纯商业性质的企业品牌识别系统,且城市阅读空间在建设过程中亦不可能面面俱到,因此城市阅读空间应注重打造自己特有的品牌识别系统。
具体做法为城市阅读空间LOGO可统一化,名称、装修可差异化,做到有同有异。LOGO的统一是为了表明城市阅读空间的公益属性,名称和装修的差异化则可以兼顾区域文化差异。城市阅读空间在品牌塑造的过程中考虑到区域文化要素的不同,在一定程度上可以提倡差异化命名,但是其作为一个城市的新兴文化载体,在推广过程中应当拥有统一的视觉标识。例如北京“砖读空间”“海棠书斋”“书香酒店”“繁星书吧”等各个阅读空间可以在保留原名称的基础上加印统一LOGO;深圳青番茄大力推广宣传“In Library”的视觉标识;成都城市阅读空间按照统一的LOGO和文字标识进行布局;温州“城市书房”采用统一标识,但装修风格各异[13],这样既便于市民区分书店其他空间,也便于宣传。
在位置选择方面应考虑多个因素使之更为合理,充分发挥阅读空间的社区功能,使其惠及更多居民。首先,应当考虑融合商业与公共服务设施,丰富齐全的商业设施对聚集人气、提升社区活力具有重要作用。其次,中小学应该纳入考察范围。城市阅读空间既是儿童、未成年人的消遣场所,也是家长拓展知识、学习成长的地方,陪同的家长也是人流量的来源之一。再次,应加强对空间周边步行环境的考察。良好的步行环境和步行可达性,使场馆更容易被周边居民发现,从而大幅提升读者使用频率。最后,空间附近是否有文化产业类场所。在位置选择过程中亦要考虑周边是否有类似于书店、图书城等文化类场所,同类型的场所在一起更容易形成集聚效应,而集聚效应的显现将会带动城市阅读空间的人流量的进一步提升。
城市阅读空间的内部功能配置,要把握不同场馆使用人群的特征,做好功能定位。在阅读空间的功能分区上坚持公益属性的同时也要赋予一定的自由权。针对不同面积的馆舍保留一些功能区,兼顾读者审美需求,提高视觉感官享受和体验;同时设置专门区域以关注特殊群体的阅读需求;再有,协调不同使用群体之间的需求,做好动静分区。在动区布置一个开放式的空间,使得动区在必要时可以灵活地转换为静区或其他功能区;在静区着力打造舒适、安静、惬意的阅读环境,避免动静之间相互打扰。内部布局进行精品化设计,提升文化品位。在进行内部空间的设计与布局时,要着重突出城市阅读空间的精神文化,在创新的同时也要保持城市的历史特色,实现历史和文化的挖掘与传承,打造独具特色的审美环境。
近年来,依托书店、图书馆等多种行业而建立的阅读空间发展态势良好,逐渐演化为公共文化服务体系中的一种基本形式[14]。城市阅读空间的发展呈现出了创建主体上允许跨界组合、服务内容上存在业务混搭、性质上结合公益性与经营性、空间设计上凸显“唯美+生态+体验”等特征[15]。这也给城市阅读空间的多元化发展提供了思路,城市阅读空间只有做到自负盈亏,逐步摆脱对政府财政的依赖才能实现可持续发展。因此,城市阅读空间在保证其公益性本质的前提下,可以通过跨业态复合经营的方式来为自己开源。
在与自身功能不相冲突的前提下,城市阅读空间可引入多元化的商业形态,可引入文具礼品、咖啡、轻餐、旅行用品等多种类型产品。北京西城区的轻型餐饮类即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中国新闻书店将图书销售与咖啡文化、茶文化、餐饮文化、影视戏剧文化、科研创新文化等相结合,逐渐将实体书店打造为新环境下的城市文化新地标;深圳“In Library”还与公益组织和公益活动进行对接,这也是一个好的形态。
在空间视觉特色上,城市公共阅读空间应满足人们对城市阅读空间应满足人们的审美需求和心灵需求。舒适的环境既能使人们感受到阅读所带来的潜移默化的作用,也能够享受到休闲娱乐所带来的惬意,从而缓解压力,释放活力。环境优美、动静相宜的城市阅读空间,可以吸引更多的读者到馆。
此外,在文化互动形式上应注重创新,创新需要时间的检验,应在坚持原有形式上进行选择性创新。同时政府也应该允许社会力量在城市公共阅读空间建设中去探索、创新,寻求差异化。一方面读书、讲座、沙龙等传统形式要继续完善,另一方面可以在资源充足的情况下,选择合适的阅读空间进行尝试。一是融入地域特色,加强文化传承。城市公共阅读空间不仅是阅读场所,也应当成为城市文化传承与发展的重要阵地,在阅读空间运营中注重对地方文化的传承和保护。二是突出互动过程,增强读者体验。例如可以举办一些着重动手的活动,北京城市阅读空间在举办的一些活动中会教读者手工制作各类老北京特色的毛猴、兔儿爷、宫灯、风筝等[16];深圳文华社区“悠·图书馆”也聚合了手工制作空间服务。
文化是一个城市的灵魂,阅读的高度则决定着城市的未来,城市阅读空间是城市文化和阅读推广的载体与阵地。在城市规模扩大、经济快速发展的背后,不能忽视对城市文化的建设与传承。城市阅读空间具有多元化的服务方式、创新性的服务理念、人性化的场馆建设,更应紧紧抓住时代机遇,充分发挥其先天优势,挖掘其服务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