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云峰
鲁迅喜欢“下馆子”,在《鲁迅日记》中有很多或独自一人、或与三五朋友“下馆子”的记录。
1912年5月5日晚七时,鲁迅坐火车抵达北京,晚上就到宣武门外南半截胡同的山会邑馆(即绍兴会馆)拜访许铭伯(许寿裳的长兄),或许是商谈进驻会馆事宜。
第二天上午鲁迅搬进山会邑馆,由此开始了他在北京的生活。到北京的第三天也就是5月7日,鲁迅“夜饮广和居”。
根据《鲁迅日记》以及邓云乡的《鲁迅与北京风土》等相关资料记载,广和居是鲁迅最常去的一家餐厅,它靠绍兴会馆近,很方便。朋友来会馆拜访鲁迅,到了吃饭时间,通常就去广和居。鲁迅一人独居时,也常去广和居,广和居当成了他在绍兴会馆的“食堂”。
广和居在当时是地地道道的老字号。餐馆所建的具体年代不清楚,不过据《道咸以来朝野杂记》载:“广和居在北半截胡同路东,历史最悠久,盖自道光中即有此馆,专为宣(武门)南士大夫设也。”道光在位三十年,为1821年至1850年,“道光中”就是十九世纪三四十年代,如此算来,到了民国初,也有八九十年的历史。在清代,广和居是高官名人云集之处,一般人难得一去。据《清代官场图记》记载,广和居的主顾主要是名流士大夫,“市侩热客所不至,惟文人乐就之,朝贵耽风雅者,亦时莅止”。
广和居的多道名菜,是清代在此进餐的京官开创的。如“潘氏清蒸鱼”又叫“潘鱼”,是同治年间的进士、后入翰林院的潘炳年(一说为清代书法家潘祖荫)发明的,“曾鱼”则得名于曾国藩。
鲁迅刚到北京时,薪水一部分要寄回老家,同时还要购买书籍、小古玩、文具等,因此在广和居几乎不点“潘鱼”这样的名贵菜肴,而是随便炒几个菜。如果不点那些名菜,广和居的花费并不高,三人吃一桌丰盛的酒席,花费3元。《鲁迅日记》1912年8月22日记载,鲁迅被教育部任命为佥事,晚上钱稻孙、许寿裳来祝贺,鲁迅和两位好友去广和居,本来鲁迅要做东,两位朋友不允许,说:“我们为你祝贺,怎么能让你破费?”鲁迅说:“我被任命为佥事,是喜事,应该我请二位。”最后,僵持不下,采取了AA制,大家出资,每人花费1元钱,快乐地喝了一顿酒,吃了一顿佳肴。酒到半酣,他们喝得酣畅淋漓,不觉时间已晚,他们相互搀扶着走出广和居,在街头要了三匹骡子,骑在骡子上逛街。
后来,鲁迅约饭由广和居逐渐扩大至其他饭店,因为客人口味不同,宴请的目的不一样,会选择不同的饭店。根据《鲁迅日记》的记载,鲁迅在北京宴请的饭店有六十多家,有前门外肉市的便宜坊、前门外陕西巷的醉琼林、五道庙的京华春、西四牌楼的同和居、西河沿劝业场的小有天、东四牌楼隆福寺街的福全馆、东安门大街的东兴楼、西长安街的龙海轩、东长安街的东安饭店、中山公园的四宜轩等。
1912年7月28日是个休息日,早上钱稻孙到绍兴会馆拜访鲁迅,交谈了一上午,午饭鲁迅与钱稻孙、许寿裳就近解决,去了广和居。刚招待完朋友,鲁迅还有个饭局,又匆匆赶去吴兴馆,参加第二场。晚上又与朋友在便宜坊吃饭,一天中三次“下馆子”。
除了与朋友时常在饭店吃饭,鲁迅也经常参加同事聚餐。1914年正月初二,晚上教育部社会教育司同仁在劝业场小有天聚餐,这是单位的公干,出席者十人,鲁迅、钱稻孙都到场了,许寿裳和胡子方因为有事没来。1914年12月31日教育部社会教育司同仁晚上在西珠市口金谷春聚餐,也是因为公事。在《鲁迅日记》中记录的因公事吃喝并不多,早年鲁迅在教育部任职,有机会参加,后来兼职高校教授,就更少了。再后来鲁迅迁居上海,自己放弃了公职,以自由撰稿人身份赚稿酬维持生活,更是远离了“公款吃喝”。
鲁迅对素食并不感冒。鲁迅下饭店,几乎不选素菜馆。他常去的馆子都是荤腥菜肴。鲁迅还多次去吃西餐。吃西餐基本就去位于西单大街的益錩。1913年11月4日的午饭,鲁迅与钱稻孙是在益錩吃的,点了牛肉、面包,还喝了少许酒。大概西餐的味道还不错,此后,鲁迅多次去益錩吃西餐。
鲁迅的口味以浙江菜、山东菜、河南菜为主,广和居属于山东菜馆;南味斋是淮扬菜,名菜有糖醋黄鱼、虾子蹄筋;厚德福做河南菜,以烧鱼著称,独门绝技萝卜鱼、糖醋瓦块。鲁迅居住在北京,品尝各地菜肴,唯独绍兴菜肴吃得最少,因为绍兴菜馆特别少。在《鲁迅日记》中有几次品尝绍兴菜的记录。1912年12月31日许铭伯招待鲁迅,就选了绍兴菜,“肴质而旨,有乡味也”,绍兴菜中烧肉、冷猪肉是有名的。许铭伯以绍兴菜来招待鲁迅,自然让他大饱口福,感受到浓浓的家乡味。
鲁迅偶尔也去粤菜馆、闽菜馆,对于广东菜倒是可以接受,唯独对福建菜不习惯。1912年9月29日日记记载:“晚饮于劝业场之小西天,董恂士(教育部次长)、钱稻孙、许季茀(许寿裳)在座,肴皆闽式,不甚适口,有所谓红糟者亦不美也。”小西天经营福建菜,在当年也是一家名菜馆,食客不少,只是鲁迅个人的口味不喜欢闽菜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