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时期的文人喜欢下馆子,泡茶馆。那时候十人规模的大饭店,不过一二十块钱;小酒家,三五块钱就可以吃上一桌像样的菜肴。所以不管是知名教授,还是当时不算出名的文人,都在大大小小的餐厅里,留下了流连的身影。
据金受申的《老北京的生活》记载:王府井大街的安福楼,前身是承华园。当其鼎盛时,许多文人常去那里,其中就有胡适。他曾在这里发明了一道菜,用鲤鱼肉切成丁,加一些三鲜细丁,稀汁清鱼成羹,后来“胡适之鱼”成为安福楼的一道名菜。
在很多关于老北京美食的记载中,都会提到一道汤:马先生汤。何谓马先生汤,就是以现代知名学者马叙伦先生命名的汤。这汤怎么来的呢?它是马叙伦在中山公园长美轩茶馆烹制出来的。
马叙伦是长美轩茶馆的常客,除了喝茶,也请朋友在此就餐。但他对于茶馆的汤羹总是不满意,嫌厨子的厨艺不行,其实茶馆以喝茶为主,吃饭多半是便餐(简餐),原本就不以菜肴取胜。有一次,在长美轩请客,他说要自己动手做汤,于是选择了三白(雪里蕻、竹笋、豆腐)为原料,上灶台亲自烹饪。此汤以三白为原料,因此称之为三白汤。
客人品尝后,觉得口味极佳,长美轩也因是马叙伦亲自烹制,故打出“马先生汤”为旗号,招揽食客。久而久之,来就餐的客人,十个有九个会点上一碗“马先生汤”。此汤原料虽然很普通,但是马叙伦对原料的挑选非常严格,豆腐最好选择杭州的天竺豆腐,上海、无锡的豆腐,都属于中等食材;竹笋也以杭州的为上品;最为重要的是雪里蕻,以上海产的为上。
不过,后来马叙伦也声明,此汤当初的确是由他亲自掌勺,但是后来的“马先生汤”,绝不是他烹饪的,口感也远不如他亲自烹制的。当然,此时此汤已经名声远扬,客人喝的是“马先生”的名,至于是不是马叙伦亲手做的已经不重要了。
作家许地山也创造了一道美食。当时,燕京大学东门外有常三小馆,是燕大师生常去的饭店。它是一座小院,四周有房,院内还带住家。掌柜排行老三,姓常,人们就称呼他常三,小馆也因此被称为常三小馆。1927年许地山在燕京大学文学院任教,是常三小馆的常客,而常三小馆招牌菜品叫“许地山饼”,来小馆就餐,许地山饼非点不可。
它是许地山烹制的吗?还真是如此。这种面饼本名叫“印度饼”,是许地山留学英国牛津大学曼斯菲尔学院研究宗教史、印度哲学、梵文期间学来的。在燕京大学任教时,许地山是常三小馆的常客,与掌柜关系很好,于是就传授了制作印度饼的方法,就餐的燕大师生都知道是许地山传授的,就称之为“许地山饼”,“印度饼”之名反而不为人知。
值得一提的是,在抗日战争之前,教授的工资非常高,所以有这种闲情雅致,到了抗战胜利之后,教授的工资就远不如民国初年,再加上当时通货膨胀严重,当时教授们的生活就远不如当年。季羡林在《我眼中的张中行》一文中,就回忆了当时在北京的生活情况。1946年深秋,季羡林海外归来,在北京大学任教,手头并不宽裕的他,常去北大红楼对面的一个小饭铺里吃饭。饭铺极为狭窄,只有四五张桌子。不过,老板手艺极高,待客又特别和气,好多北大的教员都到那里去吃饭。
季羡林有时还会坐到红楼前马路旁的长条板凳上,同“引车卖浆者流”挤在一起,在小摊子上喝一碗豆腐脑,吃两个火烧。季羡林自嘲是天生的“土包子”,虽留洋十余年,而“土”性难改。季羡林说道,“以大学教授之‘尊’而竟在光天化日之下,端坐在街头饭摊的长板凳上却又怡然自得,旁人谓之斯文扫地,我则称之源于天性。是是非非,由别人去钻研讨论吧。”
当年马神庙有两个极小的饭铺,门脸不大,却是名声在外。一个叫“菜根香”,只有一味主菜:清炖鸡。然而一到饭点,宾客盈门,川流不息,其中颇有些知名人物,不仅仅是北大的教授们,连马连良、杜近芳等京剧名家,也会挤进这小小的饭铺。另一个是四川饭馆,门面更小,名声更大,季羡林常见外交官的汽车停在门口。这两个饭铺,对季羡林来说是“山川信美非吾土”,再加上当时通货膨胀厉害,季羡林只能偶尔去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