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振华

毕明

几十年后能在老家再见振华是我想不到的。

振华兄高我两届，记得当年他是在老家厂里准备考美术学院的为数不多的几个子弟之一，虽然最后没有考取，但他也从未放弃。如今他生活在青岛，不但继续绘画，而且还非常喜爱摄影，但他却是青岛的一名火车设计工程师。

几十年后能和振华联系上是因为大家一起做了个关于父辈老厂的怀旧微信公众号，因为振华积累了不少老厂的照片，他的老母亲也一直生活在厂里，他回老家探望，顺便也拍了不少家乡的照片。

我、振华和另外几名家乡发小事隔多年后相聚在西安南城的一家鱼头泡饼店，聊了不少儿时趣事。

振华是个耿直好脾气的人，谈起少年时代，他印象最为深刻的是迟迟才加入“红小兵”，就是今天的少年先锋队。他说不知道当时的班长为什么就是看不上他，每次入队表决投票，那位班长就会号召一部分同学投他反对票，所以直到小学快毕业了，他才成为那个班的最后一批“红小兵”。他说记得最清楚的就是入队仪式戴红领巾时，他的红领巾是由隔壁邻居的学妹给戴上的，当时他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当时他记恨了那位班长很长时间，后来班长上了高中，患上了精神疾病，他还和同学去看过他，而今班长早已不在人世，想来让人唏嘘不止。

振华兄还是个热心肠，有一天他突然觉得要把父母厂里创业的这些老人都用相机拍下来，毕竟随着岁月的流逝，父母那辈创业者真是走一个少一个，他说他觉得有这个义务把他们记录下来。于是他就趁着每次回老家之际，挨家挨户去给老人们照相，就连我的父母也被他照過，父母还让我管他要照片呢，他们说看见振华给别的老人拍得非常好。如今振华已经给近百位80岁以上的老前辈拍过了照片，他说他得抓紧，能拍多少就拍多少。想想也是，其实父母当年工作的厂子如今已经不在了，剩下的只有这些老人和他们的回忆。

我问振华，以后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他说他一直想画一幅有关父辈们的长卷，我们提议就叫《海红故园图》，因为曾经的那个“老三线”厂子叫海红，如今早已改换门庭。振华说，这些年他一直在收集资料，但总是不知从哪儿画起，他说他的情感酝酿还不够醇厚，他要等待那个爆发点。我们都鼓励他，坚持下去，情感终有爆发的那一天。

我期待在未来的某一天，或许是在老家的某一个画展上，我可以和振华兄并肩站在那幅《海红故园图》前，就算是已经白发苍苍，但我们心里依然可以是胸前飘扬着红领巾的阳光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