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哥伦布”的倒塌

朱国顺

在美国小城里士满，一座“哥伦布”雕像被涂鸦、焚烧之后，扔进了冰冷的湖中，装饰精致的一张纸牌留在了“哥伦布”沉湖处：“种族主义，你不会被怀念的”。

哥伦布是北美大地上几乎神一般的人物。这个热那亚人1492年到达美洲，被认为是新大陆的发现者，美国人还每年一次以“哥伦布日”作纪念。但一个被刻意隐藏的史实是，哥伦布的“发现”给原住民印第安人带来了灾难，欧洲殖民者从1492年到1890年400年间屠杀的印第安人，估计在9500万到1.14亿之间，导致印第安人文明的毀灭。由于历史书写者的原因，哥伦布向来被看作是“英雄”，但在2020年初夏，更多人发现了哥伦布的另一面。

“哥伦布”在里士满的倒塌，在于这里是美国历史的一个敏感点。20万人口的里士满是弗吉尼亚州政府所在地，但更有名的在于，它是当年南北战争时南方联盟的首都，南方美利坚联盟国的总统杰斐逊·戴维斯，就是在这里指挥南军抵抗北方美利坚合众国的进攻。伴随着“哥伦布”倒塌同时，“杰斐逊·戴维斯”雕像作为奴隶主利益象征，也轰然倒塌。

2020年6月，一场带有觉醒特征的“倒像”运动在美国掀起，曾经红极一时的一些人物雕像，从哥伦布到罗伯特·李和杰斐逊·戴维斯，纷纷在愤怒的美国民众手下，被涂鸦、斩首、沉湖甚至焚毁。许多美国人似乎是一夜之间醒悟过来，那些所谓开疆拓土、英勇善战的“英雄”，不过是北美大陆的侵略者与种族主义分子而已，“发现新大陆”只不过是掠夺别人土地的代名词。醒悟过来的美国人，从华盛顿到纽约，从里士满到波士顿到迈阿密，试图通过推倒、焚烧雕像的方式来洗刷昔日糊涂。

“倒像”运动从美国开始，逐渐蔓延到诸多老牌帝国主义国家。在另一个殖民主义大国英国，神一般存在的丘吉尔雕像，名字被划去后新鲜写上了一行注释：这是一个种族主义者;还在“丘吉尔”腰间绑上了一块纸板：黑人的命也是命。被视为英雄的大奴隶贩子科斯顿雕像，在家乡被推倒后沉入湖中。著名的菲利普船长作为17世纪奴隶贩子，纪念牌也在南威尔士被清除。英国人还创建了一个“推倒种族主义者”网站，列出了全英国需要被推倒的60多个雕塑和纪念碑。

6月13日星期六，法国爆发了大规模“反种族主义”和“反警察暴力”活动，巴黎共和国广场的抗议者就达1.5万人。那些代表着对外扩张和侵略成就的巨大雕像底座上，聚满了抗议人群，写满了“黑人的命也是命”和“我不能呼吸”。外省的波尔多、马赛、南特等，同样如此。

在似乎远离风暴中心的比利时，一个世纪前的利奥波德国王雕像也被焚烧、摧毁，因为他在刚果进行的殖民统治将那里变成了大型劳工营，不仅从非洲掠夺巨额财富，还大量射杀不愿做奴隶的非洲人并斩手以做统计。

“哥伦布”们的倒塌，算得上是西方人对自身历史的一次颠覆性觉醒。他们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开始认真反省那些笼罩了光环而实质很不堪的历史，尽管那些污浊早就人尽皆知。

“哥伦布”倒塌的引子之一，是警察肖万跪杀弗洛伊德。由于殖民主义者和帝国主义者长期占据着话语权的顶端，殖民与侵略的血淋淋历史也被美化成“发现”与“感恩”，但肖万与弗洛伊德偶然相遇后，掀开了华丽幕布后面的血腥， 则是历史的必然。

“哥伦布”们的倒塌，依稀还能看到“萨达姆”倒塌的影子。西方强权历史上不断在异国进行颠覆活动，还常常以鼓动“倒像”来显示胜利，伊拉克的“萨达姆”是如此，苏东剧变时也是如此。耳濡目染的西方民众，终于也有样学样学会了这一手。事到如今，“哥伦布”们岌岌可危、瑟瑟发抖，不能不说是必然结果了。苍天饶过谁！

“哥伦布”的倒塌，来得比想象的更早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