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少芳,张 欣,彭文鹏,杨 炼,冷 良,张晓博,董 倩,戴 聪,洪晓华,余光宏,乔保茹,李恭驰,秦 铮,任 媛,罗水平0,高金波,程 翔,周子华△
华中科技大学同济医学院附属协和医院1心内科 3放射科 5肿瘤中心 6神经外科 7血管外科 8手外科 10骨科 11胃肠外科,武汉 430022 中国医科大学附属第一医院2感染科 4消化科 9呼吸内科,沈阳 110001
新型冠状病毒肺炎(coronavirus disease 2019,COVID-19)从2019年12月自武汉发现以来[1],目前已席卷全球。从临床实践来看,新型冠状病毒肺炎不仅仅局限于肺部,很多患者同时合并心血管并发症,如急性心肌梗死、心律失常、心力衰竭等。新型冠状病毒肺炎发生心血管并发症的原因较多,如老年患者往往存在心血管基础疾病,病毒感染继发的凝血功能异常,炎症因子过度激活,病毒的直接心肌损害,缺氧等。新型冠状病毒肺炎合并心血管并发症以后,对心血管并发症的诊断、治疗与预后均有较大影响。有报道指出肺炎患者出现心血管并发症后,其死亡率增加60%[2]。现就华中科技大学同济医学院附属协和医院西院收治的1例新型冠状病毒肺炎合并急性心肌梗死患者的诊疗情况报道如下。
女性患者,45岁,于2020年2月9日以“发热7 d、胸痛1 d”入我院。现病史:患者2月2日开始出现发热,体温最高38.5℃,服用奥司他韦1片/次,2次/d。2月8日因反复胸痛14 h于上午10时左右于我院急诊科就诊,胸痛位于左心前区、压榨样、向左上肢后背放射、伴呕吐,自服速效救心丸无好转,急诊肺CT提示病毒性肺炎改变,首份心电图无明显ST抬高表现(图1),诊断为:病毒性肺炎、胸痛原因待查,于急诊室留观。动态观察心电图和高敏肌钙蛋白I(hsTNI),发现hsTNI由10:20左右的855.6 ng/mL显著升高至20:00时的11998.9 ng/mL,遂以“病毒性肺炎、心肌炎?”收治。既往有高脂血症多年,否认其他疾病及吸烟史;祖母有冠心病史。
查体:体温36.2℃,血压144/101 mmHg,心率95次/min,鼻导管吸氧SPO2100%,神志清楚,监护示心律齐,双下肢不肿。
入院前后心电图检查结果见图1,入院前后肺CT检查结果见图2。入院后心脏超声示:左房4.6 cm、左室6.0 cm、右房3.9 cm、右室3.5 cm,射血分数(EF)40%,二尖瓣中度关闭不全、三尖瓣轻度关闭不全,左室前壁、前间壁运动减低,左室心尖室壁瘤(3.8 cm×2.6 cm)并有附壁血栓形成。2月10日血常规检查结果示:白细胞16.88×109/L,中性粒细胞(NE)13.25×109/L、NE% 78.5%,淋巴细胞(LY)1.95×109/L、LY% 11.6%,血小板520×109/L。肝功能:谷丙转氨酶91 U/L、谷草转氨酶145 U/L、白蛋白28 g/L、球蛋白41 g/L、乳酸脱氢酶1097 U/L、γ-谷氨酰转肽酶92 U/L,余正常。肾功能正常;电解质:K+4.15 mmol/L、Na+135.8 mmol/L、Cl-97.4 mmol/L、Ca2+1.9 mmol/L。空腹血糖:7.32 mmol/L,总胆固醇4.89 mmol/L,甘油三酯1.68 mmol/L,低密度脂蛋白胆固醇3.14 mmol/L,高密度脂蛋白胆固醇1.09 mmol/L。心肌损伤标记物:肌酸激酶1076 U/L、肌酸激酶同工酶93 U/L、hsTNI 9889.4 ng/L。脑钠肽(BNP)363.9 pg/mL(正常值<100 pg/mL),D-二聚体1.12 mg/dL,C反应蛋白(CRP)72.94 mg/L,铁蛋白473.51 ng/mL(正常值4.62~204 ng/mL),降钙素原(PCT)0.06 ng/mL(正常值<0.05 ng/mL)。新型冠状病毒核酸多次检查阴性。3月1日新型冠状病毒抗体:IgM 11.09 AU/mL(正常值< 10 AU/mL)、IgG 83.94 AU/mL(正常值< 10 AU/mL)。入院后诊断:①新型冠状病毒肺炎,②急性广泛前壁ST段抬高心肌梗死、左室心尖室壁瘤并血栓形成,③高脂血症,④血小板增多症,⑤空腹血糖升高。患者心脏病变胸痛和hsTNI升高主要需与病毒性心肌炎、应激性心肌病和继发性心肌梗死进行鉴别。
入院后治疗方案采用①抗病毒:阿比多尔片0.2 g,2次/d;化湿解毒汤1袋,2次/d。②心肌梗死相关治疗:阿司匹林肠溶片0.1 g,1次/d;氯吡格雷75 mg,1次/d;低分子肝素4000 U皮下注射,2次/d;瑞舒伐他汀10 mg,1次/d;美托洛尔缓释片47.5 mg,1次/d;螺内酯20 mg,1次/d;辅酶Q10 10 mg,3次/d。病情稳定后抗血小板、抗凝方案调整为氯吡格雷75 mg(1次/d)、利伐沙班15 mg(1次/d)。入院1周后因患者血压偏低停用螺内酯。③抗细菌感染治疗:入院后PCT偏高、白细胞计数明显升高,用莫西沙星0.4 g(口服,1次/d)、利奈唑胺600 mg(口服,2次/d)。④支持对症治疗:包括泮托拉唑护胃、乳果糖通便、肠内营养剂等。治疗后患者临床症状消失,白细胞计数、hsTNI、血小板计数逐渐下降,CRP恢复正常,复查肺CT显示病变明显吸收,复查心脏超声显示左室缩小(4.9 cm)、EF较前升高(51%)、室壁瘤缩小(3.3 cm×1.8 cm),核酸复查阴性。因患者病情稳定,药物治疗后无缺血、心衰的加重,且疫情期间缺乏负压导管室,故患者住院期间未行冠脉造影,并于3月12日出院。患者后于5月15日他院行冠脉造影示前降支病变并植入支架1枚。
A:首诊时(2020年2月8日10:12)门诊心电图,未见明显ST抬高;B:2020年2月8日18:30门诊心电图,广泛前壁ST抬高,前壁r波进展不良、I和avL q波形成;C、D:2020年2月18日和2月25日心电图,广泛前壁心肌梗死恢复期心电图表现图1 患者入院前后的心电图表现Fig.1 ECG before and after admission
A、B:2020年2月8日肺部CT表现,双肺广泛斑片状实变影及磨砂玻璃样影;C、D:2020年2月22日肺部CT表现,双肺散在斑片状实变影及磨砂玻璃样影,较前明显改善。图2 患者入院前后肺部CT表现Fig.2 Lung CT before and after admission
本病例入院时按国家卫生健康委员会发布的《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诊疗方案》第5版的标准以新型冠状病毒肺炎临床确诊病例收入[3],虽病程中核酸多次检测为阴性,但新型冠状病毒抗体阳性,按第7版诊疗方案归为确诊病例普通型[4]。本例患者按新型冠状病毒肺炎常规治疗,效果较好,可能与患者相对年轻有关。
新型冠状病毒感染后,炎症因子过度激活导致的斑块不稳定或破裂、高凝状态、呼吸衰竭缺氧、心率加快、紧张与焦虑等因素均可诱发急性心肌梗死。而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的高传染性,无可避免地会对急性心肌梗死的诊断与治疗产生较大影响。
诊断方面主要需与病毒性心肌炎、应激性心肌病和继发性心肌梗死进行鉴别。本例患者虽然存在年龄相对年轻、胸痛发生前1周有病毒感染等,但心电图和心脏超声提示典型的定位改变,不支持病毒性心肌炎。应激性心肌病的表现与心肌梗死类似,此患者也有患肺炎所致情绪应急的诱因,但应激性心肌病心脏超声改变一般为一过性。继发性心肌梗死通常存在缺氧、休克和血栓栓塞等,此患者虽有肺炎但无呼吸衰竭、休克等表现,不支持继发性心肌梗死。在非疫情时期常规行冠脉造影可明确诊断,但在目前疫情情况下,因缺乏负压导管室,贸然行导管检查会增加医护感染风险,同时患者也不愿行冠脉CTA,因此动态观察心电图、TNI变化是可行的。但如果是ST段抬高性心肌梗死(STEMI),则会延迟血运重建的时间[5]。
治疗方面,对于合并新冠肺炎的STEMI患者的血运重建治疗,目前的共识建议:有指征的首选溶栓治疗,若无溶栓禁忌证,立即就地溶栓治疗和优化药物治疗,首选第3代溶栓剂,不推荐溶栓后转运PCI;有溶栓禁忌证者,原则上转运至定点医院,经卫生行政部门批准后可考虑在三级防护下负压导管室进行急诊PCI治疗,术后转入隔离病房治疗[6]。此患者就诊时虽在时间窗内,但心电图不典型,不能确诊STEMI,待发现心电图有较典型的表现,发病已近24 h,溶栓收益有限,只能选择保守治疗。常规给予抗血小板、抗凝、调脂、预防心脏重构等常规治疗,治疗效果比较好,患者左室较入院时缩小、EF恢复、室壁瘤及附壁血栓变小。后续,继续抗凝、抗血小板、抗动脉粥样硬化和改善心脏重构治疗,并于疫情结束后择机行冠脉造影及血运重建。
本例的经验在于,对于合并新冠肺炎的STEMI,早期正确诊断非常重要,早期诊断直接决定了患者血运重建的机会及效果,不能过分依赖冠脉造影。当然,这对临床医生心电图的判别水平要求很高,所以在未明确诊断之前增加复查心电图的频率是必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