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亲恩

刘文峰

六年级的时候，老师在班会课上唱了一首歌—《念亲恩》。这是一首粤语歌，在外的游子因为无法报答抚养他长大的父母，发出了“亲恩应该报”的感慨。当时我尚且年幼，日日陪伴在父母身边，根本体会不到歌中的感情，只当作是一首好听的歌。老师给我们发的《念亲恩》的曲谱和歌词，被我当成是小学的纪念品收藏了起来，埋在了记忆的角落里，直到春节打扫时偶然找到，才发觉那张泛黄薄纸铭刻的旋律，我从未忘记。

自嘲不是个孝顺的人，但我每个月都会回家，每个星期也都会打电话问家里的情况。不是因为想家，而是我总觉得不这样做，对不起父母的养育之恩。

小时候家里实在太穷了，父母都是农民，家里饭管饱，但其他的需求—零食、玩具、新衣服只能放置一边，我也知道渴望这些真的有些奢侈。让我印象深刻的是我读五年级的那个冬天，因为太久没有吃到猪肉了，所以母亲端上一盘咸鱼蒸猪肉的时候，尽管猪肉肥得很，但我还是吃得津津有味。那段时间家里真的好穷。

父亲是个很不服气的人，虽然穷，也没有读过几年书，但他一直在为改善家里的生活条件努力，为此牺牲了健康—

养鹌鹑时，因为没有防护措施，患上了过敏性鼻炎，当时没有钱医治，一直拖，以至现在每个冬天，父親都流着鼻涕，鼻子不通气。

做装修的时候，为了赶工期保质量，父亲长时间保持下蹲，左脚劳累过度，如今父亲走路还是一瘸一拐的。

……

父亲做这么多，其实只是在攒我们姐弟三人的学费和生活费。七八年前，对于我们那的农村家庭来说，我们姐弟三人每年两万多元的学费是很惊人的，更何况每个月还要给我们姐弟俩三千元的生活费。

但父亲硬是撑了下来。高三那年，我在学校连续留宿了两个月，回到家之后我发现父亲忽然从一个健硕汉子变成一个只有九十多斤重的瘦削男人。本来合身的衣服，如今显得十分宽大。看着父亲凹下去的脸颊，我惊觉，父亲老了。

母亲也老了。白丝新添，腿脚不便，母亲再不是那个照片上风姿绰约的女子。为家操持了近三十年，儿女长大成人，她却始终不肯放下对儿女的担忧。大姐结婚生子，母亲担忧她工作养儿顾不过来，总会给她添一把手;二姐为事业拼搏，母亲总担忧她吃住休息。

年前回家，给了些钱给母亲置办年货，这本是寻常事。但母亲看着钱，说了好几次“你自己有没有钱，没钱就别给了”。生怕我为了面子硬给她钱。我反复说自己不缺钱，母亲才肯收下。但在我去广州上班的前一天，母亲把我拉到一边，悄悄问我：“给妈说实话，到底有没有钱，不要为了面子硬说有，在外边工作可不能没钱。”我哭笑不得，心中十分感动。

父母忧我如此，让我真如《念亲恩》里所唱“常在心里问何日报”。

在《念亲恩》这首歌的评论处看到一句话：身无饥寒，父母未曾亏我;人无长进，我以何对父母。这句话让我颇多感慨。像我这样的游子，都希望回家时能让父母看到自己荣誉加身，腰缠万贯，但现实多是一身风尘，一事无成。许多人认为自己事业无成，无颜回乡。但父母想要看到的，大概只是子女平平安安，健健康康。

所以，今年的父亲节、母亲节，回去看看父母吧，陪父母吃餐饭，聊聊家常，这样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