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民互动神经元:对政务微博工具创新性的一种解释

2020-06-12 09:07:20郭倩楠林少敏
湖北行政学院学报 2020年2期
关键词:政务工具政府

郭倩楠,林少敏

(福建师范大学公共管理学院,福建 福州350007)

一、问题的提出及文献综述

党的十九大提出要建设创新型国家,实现科技强国、数字中国、智慧社会,并深化行政体制改革,转变政府职能,增强政府公信力和执行力。在此背景下,我国当前深化行政体制改革的重要突破口是通过技术工具实现治理创新,在技术创新的推动下实现政府职能转变。

政府创新的社会导向与面向社会的政府工具发展轨迹相辅相成[1],以政务微博为代表的社会化工具很大程度上已成为中国政府的“网上代言人”,作为政府主体开通的开放式互动端口,政务微博经历了工具技术的扩张,改变了单向度的信息发布功能,越发显示出在政府与社会间不可忽视的信息接收、整合、传导与交换功能。

互联网的对等共创生产模式和关联集群效应为普通公众发声创造了舞台,带动了社会问题的逐层剥离,推动了社会问题的高效解决。在网络社会中,潜藏在经济快速发展过程中的“公民相对剥夺感”引发的话语动势日复一日地搅拌起舆论热潮。在互联网信息时代,政府的回应几乎排除了时空成本,这使得政民互动提速更新,却激化了更多的适应性矛盾。政民间对话在网络空间中总是呈现出胶合博弈的“剑拔弩张”:一方是借由网络资源动员形成的“强势舆论”,另一方是政府管理情境下的“权威发布”。而在双方“势均力敌”的有效互动下,当前的“网络反腐”“微博举报”如火如荼,卓有成效。

近年来,尽管政务微博相关研究成为热点,但却呈现出碎片化的研究态势。那么,我们应该如何对政务微博的工具结构化过程进行立体认识,也就是说政务微博在社会治理的框架下如何进行结构化整合?这不仅是厘清其工具效用的现实问题,同时也是挖掘其在我国现代化治理体系下的理论创新问题。

(一)政务微博的角色困惑:工具内涵的探究与理论分野

政务微博是我国政务信息化浪潮和互联网技术普及的产物。我国政务信息化的发展,第一步是提高行政系统内部的办公效率,其次是服务于经济社会发展[2]。2008 年前后,互联网的社会化应用得到广泛普及,但此时我国政府信息化建设的顶层设计尚未明确规范,“重管理轻服务”的管制思维尚未扭转,由互联网社交媒体推动的汹涌网络民意不期而至。政务新媒体作为外生性社会化工具由基层自发兴起,体现了基层组织创新运用以信息资源为基础和低限制性权威为手段来建立“亲民、阳光、透明”政府形象的愿景,但实际上因其“前无古人”,并难以预测其现实效用,所以在初期整个政务新媒体都无法逃离被边缘化的命运。

相较于传统媒体,政务新媒体依托的网络空间具有强大而持久的内生张力。发展最早最成熟的政务微博可以说是其中的典型代表。政务微博原子式的弱关系自矩阵模式能紧密地夹裹在网络民意中,成为政民“角逐对话”的放大镜,对其理论认识的不足使其发展理念、效率功能、角色担当模糊混沌。因此,对政务微博工具内涵的回溯深究就显得尤为重要。工具理论的框架基于不同的维度有不同的解释,其灵活性围绕着工具视角的转移形成分野:

1.基于科层主体的工具解释理论

政府工具理论沿着马克斯·韦伯提出的理性机械科层制模式展开了多维度的灵活探讨,最早由胡德(C.Hood)将政府工具分为两个维度:一是政府在使用工具中所扮演的角色,比如检测型或者影响型;二是工具所动用的政府资源,比如节点、财力、权威或组织[3]。此后对政府工具的理论解释都沿着强制力的路线进行了回归延展:霍莱特(M.Howlett)和拉梅什(M.Ramesh)根据强制性标准提出三分法,将政府工具分为强制性工具、混合工具和志愿工具[4](P85);麦克奈尔(L.M.McDonell)和艾尔莫尔(R.F.Elmore)从政府干预角度对政府工具进行了四分,即强制命令、激励劝导、能力建设和制度变迁[5](P17);施耐德(Schneider)和英格拉姆(H.M.Ingram)侧重于工具的修正行为,对政府工具进行了五分,即授权、激励、能力建设、象征性或劝告性工具及学习型工具[6]。最后,韦唐(Evert.Vedung)重新根据政府施加的强制力定义了三个层次的政府工具,即胡罗卜、大棒和布道[7]。

正如韦伯所说:“合法的强制力是贯穿政治体系活动的主线,使之具有作为一个体系特有的重要性和凝聚性。”沿此思路,政府工具无论从强制力弱化到干预还是修正,最后都难以逃脱回归政府主体合法暴力的本质。科层运作的生命力和适应力在社会治理中发挥着核心作用,政府工具更像是拿锤子钉钉子一样的管理操作,强调统一指挥和控制有效。

我国政府从计划体制转型面临市场和计划的张驰权衡,维稳态势下的放与收面临着多重矛盾。学界也基于政府的单一视角对政府工具进行了探讨。陈振明将政府工具三分为市场化工具、工商管理技术以及社会化手段[8](P44)。张成福认为,政府治理的工具是多元的而非单一的,可以分为以市场为核心的治理工具、财政性工具和管制性工具等[9]。

在我国现有的大政府框架下,政府是社会中一个强势主体,但是并不意味着政府脱离于社会站在其对立面。单向的政府工具理论不能解释政务微博助力政府与社会实现社会治理的深层原因。

2.新治理理论的工具转向——网络组织建构的公共目标

萨拉蒙(Lester M.Salamon)新治理范式的核心是将政策分析和公共管理的“分析单元”从公共机构以及单个公共项目转变为用来实现公共目标的工具[5](P7)。在萨拉蒙看来,政府的科层主体本身也已被纳入到实现公共目标的工具箱里,工具的技术层面转向政府主体与社会主体的赋权与让位。新治理范式的包容性在很大程度上解释了政务微博在实现社会治理上的创新性——公共话语权被动“赋权”于社会主体后,以社会问题为导火索的公共目标得到了更多关注。

但实际上在我国现有的强政府弱社会语境下,依据西方的理论生硬地对公共治理的工具特性进行解释难免水土不服,中央集权的政府科层仍然在社会治理中发挥着主导作用,而政府自身利益与公共利益的分离是影响我国当前政府与社会互动的主要障碍。

显然,工具理论分析维度的多样化体现了社会治理过程中面临的复杂情况。政府科层主体的一元视角强调了政府在公共管理中的角色等级,无论是管制、划桨还是掌舵,政府都被分离在社会主体之外。在工具的使用上,政府主体的管理输出是实现工具效用的保证,但惯用的强制力手段面临着越来越多的合法性质疑。政府在社会治理中逐渐固化的“家长思维”以及科层结构化的封闭过程成为政府主体脱嵌于社会公众的推手,传统政府工具被捆绑在科层机器上,在由内到外的机械运转中,难以逃脱僵化落伍的时代命运。

基于政府导向和基于公共目标导向的两种理论解释其实并行不悖。在社会发展的不同阶段,社会面临的治理要求有显著差异。工具理论的灵活性为思考政务微博的工具内涵提供了弹性的思路,但并不能对我国当下情境中政务微博的工具结构化过程做出完整的回答。

(二)政务微博的功能错位:工具主体的混淆脱嵌

工具的选择并不只是技术决策,而更多的是政治决策[5](P9)。对政务微博的角色困惑进一步体现在对其工具功能的讨论上。对政务微博的功能争论形成了基于政府主体的公共服务论和基于社会主体的公众参与论。公共服务论认为作为治理工具的政务微博生产基本的公共信息产品、传递公共服务,体现了基本的政府职能;公众参与论认为政务微博的创新性在于公共空间话语权的垄断被打破,在网络空间的虚拟化以及集群化的情境下,政府主动发声是构建赛博空间中的政治场域、应对网络舆论风险、促进公众参与和实现权力“再分配”的重要举措。

1.基于政府主体的公共服务论

孟川瑾等认为要想使政务微博真正发挥作用,首先需要将政务微博清晰定位为“给公众提供服务的工具”[10];白建磊等认为,政务微博的公共服务功能更为学术界所看重,通过线上线下的互动以解决公共服务问题是政务微博作为创新型工具传递公共服务的优势所在[11]。从广义上来讲,政务微博从一开始作为政务信息的发布平台就实现了公共服务的传递,而在一些较早形成政务微博矩阵的地方,矩阵账号间的协同互动以及粉丝服务平台也已经发挥着公共服务供给的作用。国内学者也从公共服务的视角对政务微博的服务效果进行了实证研究:戴亦欣等从公共服务的复杂性和创新性维度发现,在简单以及创新性低的公共服务中,政务微博可以更好地发挥技术特性,提升公共服务效率和效果,而在复杂性和创新性加深的公共服务中仅仅依靠微博技术会面临程序性的质疑以及矛盾的升级转移[12]。

2.基于社会主体的公众参与论

Warrant认为,公民与政府在社交媒体上的互动会增强公民的政治参与,并弱化公众与政府机构间的心理隔阂[13],Porumbescu对韩国居民的一项研究表明,公民与政府在社交媒体上互动有利于提高政府信任[14]。作为政府在网络民意中的吸盘和触角,政务微博形成了公民参与低信息准入门槛的激励效应。在以往政府的“独白式”宣导下,公众政治参与的非正式途径较少,“行政距离”在网络空间的极大压缩为公众参与社会治理并形成政民互动机制提供了更多机会。而事实上,公众的参与具有一个动态的影响机制,互动体验以及对政府的信任程度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参与行为的实现过程。刘江基于个案“B 发布”的社会网络的分析发现:政务微博互动网络节点对信息流通的控制能力整体偏弱,并未将其桥梁角色和信息扩散、传播控制的潜能转化为实际影响力[15]。

政务微博的“公共服务论”与“公民参与论”具有各自运行的微观基础,长期以来我国政府在国家建设中的主导地位形成了国家治理“政民分立”的逻辑线索,因此两种理论在其视角中具有各自自洽的逻辑链条,而在阐释政务微博的功能结构上两种理论却有着具有不可融通的“对立感”,在此基础上深究政务微博工具内涵显然产生了相互“打架”的理论格局。政务微博本身的直接政府形象必然使其囿于政府科层的主体角色,但从政策文件中我们可以看到其工具定位的清晰脉络:从2013 年到2018 年国务院办公厅围绕政务新媒体(政务微博包含其中)提出了从互动渠道到服务技术再到权威信息发布与解读、政民互动与办事平台的设计理念。

政务微博的工具话语已然在转向社会治理的二元互动,实际上,“公共服务论”与“公众参与论”是国家治理中一个问题的两个方面,协调与连接起这两种理论是进一步理解我国现代化治理创新的重要途径,那么我们应如何理解政务微博的工具结构化过程?

二、差序连接的组织关系:大政府小社会的倒映——强社会弱政府

“大众麦克风”时代更容易在网络舆情事件中形成“官”“民”两个信息场,而这个“民”的信息场逐渐展现出更大的权威[16](P25)。在事件敏感的网络路由结构下,无边界去中心的行动者集群形成了一种相对稳定的信息聚合与交换模式。我国在经济快速发展的过程中贫富差距不断扩大,社会矛盾愈易复杂,潜藏的“公民相对剥夺感”在网络空间中易得呼应,并易形成舆论资源动员[17],舆情热潮放大着社会情绪,沿着政府层级的光谱拾阶而上。

微博平台可辨认的特征设计——热搜模式,具有放大和聚焦社会问题的作用。在网络环境中社会公众对信息的敏感度大大提升,对信息的传播与回馈能力也随之增长。

网络化的组织形态是以长期的互惠与信任关系维系的,这种关系太过稳定以致不能被归类为一种市场交易,而且太过松散以致不能被归类为一种正式的科层组织[18](P42)。信息一旦接入互联网,便自动地成为开源空间中潜在的信息资源分享节点,政务微博作为直接政府端口,是政府的科层主体层级断链,位移至网络空间的表现。

政府主体的触角延伸到网络社会的各个角落,赛博空间中的虚拟人格化使得每个主体都各自为营地松散分布。互联网思维对权力效应的敏感使得政府的强制力被削弱,政府主体的权威形象只能作为“人设”参与到网络活动中以吸引注意力、保持存在感。

与以往的刻板印象相反,公共机构其实非常有创新性,并且很多的创新都从直接政府行为中产生[5](P61)。毋庸置疑,政务微博是直接政府行为,不同的是分散在网络社会中实际的社会主体因问题导向而稳定庞大,在现实中稳定庞大的政府主体在网络中却零散而孱弱,看似二元对立的政民关系回归现实结成了反差网络。

三、政民互动神经元:对政务微博工具创新性的逻辑分析

科层主体的勾连与公共目标的偏离使我们需要通过另一个折中的过程方法论来看待政务微博的工具特征。因此,本文选用中层理论的结构过程分析范式来解释政务微博的工具创新性。结构过程分析范式强调从极化的主张回到政治社会研究的中心地带,寻求行动与结构关系的触发机制,寻回立足现实的结构关怀[19]。张翔在研究城市政府的结构化过程中提出了“组织—关系—功能—过程”的四维分析框架[20],这对本文有很大的启发。但政务微博工具本身链接起了政府与社会的二元主体,网络空间又是通过信息的聚合和生产模式对现实世界产生作用的,因此本文提出“生产模式—功能机制”的分析思路来对政务微博的工具创新性进行解释。

图1 政民互动神经元模型图

(一)双向生产:集体生产深加工构建政民互动缓冲地

网络空间通过对等共创生产模式将信息的生产与聚合变得易如反掌。在互联网的平行空间中,科层化的组织运作从一开始就被挤压,横向的弱关系自组织形式以其高效率的信息生产与输出成为创新的载体。

平行空间的网络组织关系使一种新的生产模式成为可能。不同于物质生产,网络社会是信息生产裂变的大本营。强大的网络溢出效应使得问题导向和价值判断左右着个体之间资源的产出与分享,广泛存在的合作化和非专业化连接不只是“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的线性协作,而是指数函数式的突破累加。这种生产方式将潜在变为现象,直击敏感形成共识,透视出公民社会的意识雏形。

互联网改变了政治制度。通过汇聚不同的媒体形式以及推动充分的互动交流,互联网急剧地改变了集体行动的成本与能力[18](P5)。网络的自由弹力给予抗争广阔的空间,以致摆脱权力位差的舆论抗争甚嚣尘上。网络公共舆论不但成为社会敏感的传感器,而且还是社会问题的放大镜[21],问题信息经关联群体的加工再生产不仅实现了信息的层层剥离,而且抽象化为更具社会性和政治性的诉求。这一生产过程不仅重建了利益表达的结构,同时也具有更强大的整合和动员能力,并始终保持着一种“边缘或者外围指向中央”的运动图式[22]。社会力量孱弱、政府庞大的现实图景使得公共问题的指向无一例外地聚焦于政府,在此语境下,网络公共事件提供了政府回应的触发机制,提出了政府回应的现实要求[23]。

与此同时,政府通过政务微博发声回应民众诉求,但实际上政务微博并不是一种反射弧一样的问题回应机制。在网络社会中,运营新媒体的政府官员大多是年轻一代,深喑互联网思维,不在少数的政务微博积极地参与着网络热点话题的讨论,以此避免在网络社会中主流政治文化成为“沉默的陀螺”。因此,从输出内容来看,政务微博主动迎合网络世界的“个性化”建设使其“异化”而中立,反而使其在政民之间构建起一个缓冲地域,既在本质上主动生产着政府信息产品,又带着网络参与者的无害化弱势身份紧密地夹裹在网络社会群体当中。

政务微博的直接政府行为背后依靠庞大和稳定的行政科层,为其与外部利益的博弈提供了有效的框架,其信息干预传达着主流的政治文化,同时社会焦点问题又能及时刺穿科层壁垒,激发科层快速运转,并通过政务微博快速输出“兜底负责”的明确态度。

(二)政民互动神经元:互动建构的功能定位

信息通过神经进行流通,网络作为神经束四散开来,而神经元不仅是我们获取并传递各种信息的有机中介,更发挥着互动营养的强大功能。政民互动神经元正如在眼睛的视网膜上有感光神经元接受光的信息刺激并传递至大脑进而产生行为和意识一样,在我国的社会体系下,开放动态的政务微博发挥着政民互动神经元的结构作用,接受着政民之间双向输出的互动博弈。网络组织的连结与生产模式决定了其功能建构的实质——政民互动神经元。

信息是国家治理体系的神经系统[24],信息的通达交互必须有神经元接收与传递才能发挥效用,同时信息的有机交互在主体间的营养作用是其功能实质。

社会治理的有效互动必须基于两个关键要素:一是问题导向,二是主体间的平等稳定交流。面对社会发展过程中层出不穷的问题事件,正式的信息沟通大多是不完善的[25](P124)。长期以来我国的政治体制由于“权责倒置”等问题使社会需要与政府能力之间难以形成有效的耦合与互动。更确切地说,正式的沟通机制在很大程度上是乏力的,社会诉求难以得到有效回应,基层群众也消极地屏蔽制度化的义务结构[26],因此也形成了政民间的互斥效应。

社会管理的行政化程度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是影响我国社会管理有效性的关键因素。在行政化的扩张下权力的触角四处延伸,嵌入到社会生活的各个角落,使国家和社会更加深度地纠缠在一起[24]。这种胶合的政民体系伴随着政治位差掩藏了我国经济快速发展中的诸多痛点,逐渐演变成社会治理矛盾的源头。

政务微博类似于在正式官僚体制之外建立的公众与官僚体制之间的公开直接交流站点,甚至可以说是政府主体公开的、直接接受公共情绪发泄的回收站,从而有效缩短了在现实世界中社会公众面对政府科层主体的“行政距离”。另一方面,非正式机制降低了信息进入的门槛,对民众的利益表达形成了内在的正反馈激励。

在网络舆论中,政府回应意味着对多方利益负责以及因此根据多方意愿进行自我调整[5](P62),政务微博的互动效力将政府应对危机、兜底负责的正式宣告提速升级。而网络社会的情景不光只有风起云涌的焦点危机。政务微博的常规运营、点对点的互动等进一步培育着理性公民社会的理念雏形。传统的政府部门外宣信息呆板、模式单一,难以真正吸引有限的公共注意力,唤起主流政治文化的正面规范作用。而政务微博的灵活性以及融入性在潜移默化地转变着主流政治文化的传统强势态度,政务微博作为“第一大公共舆论场”,发挥着引导公共文化的作用,使得主流政治文化内化到网络环境中,从而在很大程度上消解着网络民众的抵触心理。

四、双向增权:政民互动神经元的运作保障机制

治理过程是包括信息和情报的收集、储藏和传播在内的庞大的沟通过程[27](P547),节点间的神经元组合打通神经系统,使得政府和公众在互动博弈中实现了双向增权。

(一)政府职责的运行机制

必须把以支持或反抗某种政治体系的行动或倾向这类形式的能量,以及把政治体系自生的要求及它所做出的决定,一并投入到政治体系,使之运行[28](P390)。政民冲突在网络空间的升华促进了社会治理动态化的“稳定的交流模式”。政府的宣传嵌入到有机的、自下而上的网络惯性中,形成了一种博弈式合作的微观运行基础。政府并不都是有效的,国家的基础结构性权力需要在变革中不被削弱就要求政府必须提供一种“政府引导的社会生活”运转起来所必须的服务[29]。

政府与社会良性互动的动力在于双方的资源依赖关系[30],社会治理需要有效政府的主导,“情报活动”是决策制定的前提阶段[30](P108-109),有效的政府需要开源情报提供决策基础弥补决策者的“有限理性”;社会公众也需要通过政府满足诉求获取一定的资源。政府的治理效能取决于其对社会问题的适应能力及应变能力。网络社会为政府提供了开源情报,提升了决策者的理性阈值,增强了政府的治理效能,政务微博因此也具有了更深刻的治理内涵。

(二)网络舆论的生发机制

国家一旦达到更高的识字率,形成更强的社会流动,具有更多的广播和电视,就会加速民主的进程[31](P33-40)。虚拟与现实的一体化是社会进步的重要特征,这种现状激发了当前“井喷式”的权利诉求。最新数据显示:截至2018 年12 月,经过新浪平台认证的政府机构微博有138253 个①数据来自中国网信网:《第43 次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http://www.cac.gov.cn/2019-02/28/c_1124175677.htm。,政务微博的总粉丝已经达到29 亿,总阅读量达到3890 亿次②数据来自人民网:《2018 年度人民日报 政务指数微博影响力报告》,http://yuqing.people.com.cn/n1/2019/0121/c209043-30581156.html。。由政务微博呈现的网络流量凸显了公众急切的对话互动期望。

网络空间中公共情绪的叠加放大直接将国家系统中的政治体系物化为你我之分的社会个体与政府个体,提炼出焦点式的博弈对象——权威主体。网络集群效应使得社会主体整合和动员舆论力量更加便捷,因此产生了舆论演变机制愈加产业化的社会现象。在这种舆论的生发机制下,正式的对话机制因固有的乏力顽疾被取代,非正式的互动机制被建构出来,并随着舆情演变的规律而愈加结构化。

集体行动的构建,既可用作解决问题的工具,同样也是解决问题时的制约力量,如果这些问题并不完全阻碍问题的解决的话[32](P10)。政务微博可见性以及可分析性强,在网络上只要有动作就会有痕迹,而且面临广泛活跃的受众,监督几乎无处不在,在网络空间中对权威的质疑既便捷又更容易得到响应,网络舆论更易在政务微博中发酵。

在政府职责的运行机制与网络舆论的生发机制下,政务微博的政民互动神经元效能将信息和价值植入政民双方的中枢系统。在此过程中社会与政府的双向增权极大地实现了。

五、结论与建议

解决问题的可能性并不取决于我们选择什么神奇而宏伟的方案,而主要取决于我们选择什么样的技术……理性社会行为的核心是技术[33]。政务微博的工具价值在于加固了社会与政府的纽带,实现了双向的价值建构与增能,“政民互动神经元”就是一种政府在顺势而为的市场化调整下的工具技术创新。而任何一项工具创新都需要面对张力与适应性困境,在现实中政务微博的发展也面临着一些矛盾和困境,只有在认清这些困境的基础上才能进一步发挥其创新优势。

(一)“官本位”与“民本位”的矛盾

由于科层制的结构保持具有很大的保守惯性,所以这些结构经常抵制创新,甚至抵制一些可以提高工作效率的创新[34](P35)。这种官本位的管理思维与现实中的民主化进程形成冲突,因此在面对舆论压力时大部分政府部门都希望能尽快“息事宁人”,政务微博引发的网络问政如果不能触发科层体制内部机制的改革和建构,就难以使其治理内涵“变现”为实际效果。

因此,要平衡好“本位”的问题,首先需要保持战略定力,发挥高层官员的战略领导力;在此基础上,还应提高政府部门自身的“网络效能感”,积极使用政务微博参与到网络中,主动创新,提高政务微博的“感知有用性”“感知易用性”“相容性”和“个体创新性”[35]。其次政府组织还需要对政务新媒体的整体矩阵架构进行合理设计,将政务微博的特色功能与本机构的政务职能进行有效衔接,使技术贴合公共服务,以政务微博自身的发展促进服务于民功能的优化。

(二)灵活性与制度惰性的矛盾

政务微博的运行标准尚未统一,对其绩效的评价目前也未提上日程。崔金栋等通过实证研究发现,我国政务微博网络没有明显的集中趋势,信息传播距离太长,导致政务微博信息流通不畅,信息爆发力不强[36],这些都说明我国政务微博虽然已经在数量和种类上足够充足和丰富,但其整体信息质量、集群状态和矩阵效力都差强人意。政务微博成为一个通往政民互动的旋转门,将互动的讯息带入又将其推出。话语工具的灵活性无以比拟,信息作为政务微博的原材料需要上升到影响力层面才能实现真正的进阶,这需要专业的营销能力以及成本投入。科层机构很容易产生“选择性忽视”的惰性症结,以此产生的内生优化动力不足问题也是导致目前数量庞大的政务微博账号“僵尸”“划水”的原因之一。

因此将政务微博纳入正式的政策议程和绩效考核之列是克服制度惰性的有效路径,对政务微博的工具价值更深层次的开发,更依赖于一套与之相关的完善的制度和健全的法律。只有这样,政务微博的“政民互动神经元”机制效能才能持续发力。

(三)公信力的困境

现阶段社会事件网络化,网络事件社会化的趋势已经形成。公共管理问题的界限已远远超过如何有效地组织和运行公共机构的范畴,现在还包括如何改变整个社会的某些方面的行为这一更难解的问题[37](P12)。事实上政务微博显著的互动力一直存在一个互动效力的变量黑箱,什么样的互动能够发挥效用,如何互动才能达到双赢?政务微博面临着不断出现的复杂的新问题,因而可能将政府的公信力推到危险的边缘,进而陷入“塔西佗陷阱”。

政务微博建构了民众社会心理“释放”机制[38],因而微博在国内的受众群体最广,社会采纳度相比其他社交媒体更高。我们应有效利用政务微博的民意资源,提高互动质量,采取运营思维,使用有效的品牌推广技巧,融入更多的时代话语,通过政务微博向社会赋权增能,增强社会力量参与治理的过程[39],推动社会治理社会化,破解公信力难题。政府工具的选择,类似于生态进化的自然选择,是机遇、实验和失败的结果[3](P1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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