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石孙：不把自己当校长的北大校长

文/赵晨希

北京大学原校长 丁石孙

2019年10月12日晚间8点04分，北京大学官方微博发布信息：“著名的数学家、教育家和社会活动家，中国民主同盟的杰出领导人，第九届、十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副委员长，中国民主同盟第七届、第八届、第九届中央委员会主席、第九届中央委员名誉主席，欧美同学会原会长，北京大学原校长，中国共产党优秀党员，丁石孙同志，因病于2019年10月12日14时35分在北京逝世，享年93岁，丁石孙于1984年3月至1989年8月任北京大学（以下简称“北大”）校长。沉痛悼念老校长！”季羡林曾在北京大学百年校庆上感概说：“在北京大学的历史上，有两位校长值得记住，一位是‘北大之父’蔡元培，另一位就是丁石孙。”丁石孙生于1927年9月，江苏镇江人，曾担任北京大学校长、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等职务，亦是一名成就突出的数学家。在代数、数论、应用代数、李代数理论的研究方面取得多项成果，提出了程序自动化研究课题，是在中国开展代数数论研究的倡导者之一。1944年起，丁石孙先后在上海大同大学、清华大学数学系学习。早年，丁石孙颇为不顺。1947年，丁石孙因参加学生运动，被国民党特务抓进监狱。后被上海大同大学开除，进入黑名单，不可再次入学。1948年，丁石孙重新报考大学，顺利考入清华大学和燕京大学，丁石孙选择了前者。毕业后，1950—1952年，丁石孙在清华大学数学系做助教。1952年，丁石孙转到北京大学，先后任职数学力学系助教、讲师、教授，数学系副主任、主任。1982年，从北大辞职后，前往美国哈佛大学，担任访问学者。而在1983年，在北大一次关于选举新一任校长的民意测试中，丁石孙竟得票最多。1984年，北大校党委书记通知丁石孙，当选北大校长，一个月后，丁石孙回国就任，即为北京大学第26任校长，为期5年。在任期间，丁石孙一方面努力推行北大的改革；另一方面，想让北大自由发展，营造宽松的教学环境。

不把自己当校长的北大校长

丁石孙“兼容并包、民主自由”的学术思想，延续了蔡元培校长的气质，造就了北大校园的人文精神。他认为“科学与民主”“兼容并包，求同存异”都是“北大精神”，但最为核心的东西是尊重人，尊重人的个性，尊重人的自由发展。任职北大校长期间，丁石孙经常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或者灰色衣服，骑着自行车，在校园中穿行，学生见到丁石孙，随时可以拦住，并对学校提出各种建议。丁石孙的电话号码是公开的，有一次，一个学生给丁石孙打电话，抱怨北大食堂太差，还把丁石孙臭骂了一通。丁石孙在北大的改革从食堂开始，引入竞争机制，饭票在各个食堂通用。在竞争的压力下，食堂质量逐渐提高。每隔一段时间，丁石孙还会和北大的学生对话，聆听学生对学校改革的想法以及探讨国内外正在发生的大事。正如丁石孙在多年前接受央视《大家》的访谈时，回忆自己在北大任职校长的经历所说：“我觉得我最得意的一点就是我当了多少年校长，学校里没有人认为我是校长。谁也不把我看成一个非常重要的人物，这是我很大的成就。”在北京大学期间，丁石孙进行了一系列改革：包括大力提拔年轻人；实行工资包干制；贯彻竞争机制；活跃学术氛围；加强校生交流；允许学生转系；以基础学科为主，推动学科建设；拓宽、活跃学生思维、眼界等。丁石孙说：“个人也需要自由发展，老师也需要自由发展，我觉得只有这样，并不需要管得太多。我觉得校长并没有高人一等的地位，你唯一的办法就是创造条件，让大家能够自由发展。”

丁石孙提出了多项治校原则：第一，从严治校。丁石孙曾说，北大一贯的工作效率比较低，也比较松散；第二，发扬民主。提出对不同的事情应该采取不同的民主形式。比如，对学术问题不能全校讨论，由学术委员会讨论决定。对生活问题，要在教代会上讨论，要发动全校的教职工参与；第三，坚持“双百”方针，“百花齐放、百家争鸣”。丁石孙同意蔡元培“兼容并包”的思想，认为学术问题不能有任何条条框框。考虑到当时有一种议论，反对蔡元培的兼容并包，丁石孙就提出坚持“双百”方针；第四，干部不能越权管事。丁石孙说，如有人向他抱怨住房条件太坏，他很少当场表态，总要跟管住房的干部商量，征求意见。再如，学校的招生工作不归他管，他绝对不给负责招生的干部写条子。1998年，北京大学百年校庆，当丁石孙的名字被念出时，全场响起热烈的掌声。校庆期间，丁石孙被校友、学生包围，邀请他到自己的班级走走，为大家再上一课。从一个教室走出，紧接着又被“架”进另一个教室，校友对丁石孙的感情是真挚的。丁石孙退休后，最喜欢听的，也是有关于北京大学的人和事。

推进民盟全局工作

丁石孙还有一个重要的身份，就是1996年起担任民盟中央主席，随后，又出任了两届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民盟中央第一副主席张梅颖曾在《丁校长，生日快乐！》文章中，这样评价丁石孙：“在民盟工作期间，丁石孙顶着多方面的压力、矛盾，推进民盟中央机关搞‘三定’改革。”丁石孙鼓励大家改革创新，出了问题他来承担责任。丁石孙以公心支持改革，赢得了机关绝大多数同志的理解与配合，“三定”工作进展顺利，改革没出什么问题，机关却出现了新气象，工作也开创了新局面。（“三定”规定是中央机构编制委员会办公室为深化行政管理体制改革而对国务院所属各部门的主要职责、内设机构和人员编制等所作规定的简称。）丁石孙的公正是一贯的，既体现于机关改革，也体现在其他很多方面。对身边的工作人员要求很严，从来不为他们的晋升、待遇打招呼、写条子、做安排。对机关的年轻人、盟内的后备干部，却十分关心。丁石孙遇事从不张扬。盟务繁重，身患严重的腿疾，行动非常困难，不仅要花去更多的时间，还要忍受巨大的痛苦。10年里，没有听过他只言片语的畏难和抱怨。凡是民盟中央的重点调研课题，丁石孙必亲自参加，带队考察，吸取大家的智慧，向中共中央提出建设性意见。《中国科学报》在一篇评论中这样评价丁石孙的从政经历：他是带着较为踌躇的心态进入政坛，“准备上下左右前后都要战斗。”由于不习惯讲套话，他自嘲到民盟后“学坏了”，但其内在的诚实、儒雅及平易近人赢得了越来越多人的热烈掌声。在袁向东、郭金海所著的《有话可——丁石孙访谈录》一书中，曾公开过丁石孙65岁生日那天写的遗嘱：“也许我死后还有一点现款，请把我的一份（依据法律）捐给北京大学数学系，如何使用由数学系决定。我对数学是有感情的。”如今，斯人已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