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翻越克里阳冰雪达坂。
历史上叶尔羌之路的起点在克里阳绿洲。从地理角度来看,桑株古道和克里阳山口道都属于叶尔羌之路,这两条道在赛图拉汇合后,穿越喀喇昆仑山口和克什米尔地区抵达印度拉达克。
2昆仑山白刺果。
3穿鞋过昆仑山湍急的河水。
4昆仑山雪菊。
塔里木河四源之一的叶尔羌河发源于新疆克什米尔北部的喀喇昆仑山口,汹涌的急流穿过昆仑山峡谷形成许多分支,灌溉着叶尔羌绿洲。1927年8月,德国探险家特林克勒经过了两个月的跋涉,沿着桑株古道进入叶尔羌绿洲,对叶城县以南昆仑山及和田地区进行了短暂考察后,于次年7月离开了叶城县,取道一条少有人问津的道路——沿着克里阳山口,穿过昆仑山脉和喀喇昆仑回到印度列城。这条线路在他撰写的《未完成的探险》一书中被称作叶尔羌之路。从地理角度来看,桑株古道和克里阳山口道都属于叶尔羌之路,这两条道在赛图拉汇合后,穿越喀喇昆仑山口和克什米尔地区抵达印度拉达克。
在桑株古道的考察后,我和伙伴们把目标投向了叶尔羌之路,但在制定考察方案时,我们发现,这条路除了在《未完成的探险》一书中有少量的描述外,再找不到任何相关资料,甚至研究新疆通往西藏古代交通的学者们也似乎忽略了这条古道的存在。关于这条古道,《皮山县志》上也没有记载,虽多方求证,但始终无所收获。但凭借以往穿越昆仑古道的经验和我们的探险热情,大家还是决定去走走这条尘封了半个世纪的古道。
1在搭拉合小綠洲居住的塔吉克族老人。
7月28日,经过3天的奔波,探险路一行7人从乌鲁木齐来到了皮山县,这是穿越叶尔羌之路的大本营。由于古道所经之处的特殊地理位置,皮山县对进入古道人员严加管理,不经许可别说进入古道,就连克里阳乡都进不去。好在我们的考察方案早在两个月前上报了县委。
7月29日一早,探险队离开了皮山县,在我们的面前,一条弯曲柏油公路伸向昆仑山的深处,消失在一片苍茫之中。穿过炎热的戈壁和无数座低矮的山丘,渐渐地远离了塔克拉玛干的炎热,空气中明显里增添了不少凉意。车行驶60多公里后,一大片突如其来的绿洲呈现在我们面前,不一会儿车驶进了林荫小道,两旁的古杏树上挂满了黄里透红的杏子,渠水哗响,花儿盛开的田野,炊烟袅袅屋舍,我们仿佛进入了世外桃源。这就是克里阳,一个深藏于昆仑山中的古老绿洲。
历史上叶尔羌之路的起点在克里阳绿洲。1928年特林克勒到达了这里,在即将踏上回国之路时,他面对克里阳熙熙攘攘的集市和准备穿越喀喇昆仑山的5个驮队感叹道:“克里阳是我在中国新疆看到的最后一个大绿洲”。
进入阿克肖村
近一个世纪过去了,随着人口的增长,克里阳绿洲也向南延伸,在克里阳乡以南10公里的地方,1984年成立了脑尔巴提塔吉克民族乡。脑尔巴提乡是个清静的小绿洲,没有集市,路上几乎看不到行人,乡政府的大院里也空空荡荡,似乎没人上班。当地旅游局的小苏带我们直接去了办公区后面的宿舍,在乡长家里找到了他。在乡长的帮助下,我们租了一部吉普车和一辆拖拉机,租金不菲,从乡政府到阿克肖村,也就18公里山路,每辆车租金少了500元不干。
道路崎岖危险,两个小时后,我们终于看到了阿克肖村。一路的尘土和光秃的群山,翠绿的白杨树在阳光的沐浴下显得格外抢眼。半个小时后拖拉机也到了,老刘和小苏浑身是土,见了我们第一句话就说:“要命的路呀,吓得我们差点从拖拉机上跳下去”。
阿克肖村海拔2700米,南与巴基斯坦接壤,边境线长100多公里;东接皮山县康克尔柯克孜民族乡,地理位置特殊,四周被昆仑山环绕,主要是塔吉克族。由于交通不便,阿克肖村极其萧条,我们一行孤零零地站在村委会门前,顺着一条狭窄的街道望去,一位老奶奶站在自家院落的门口静静地看着我们。老奶奶虽然不会说汉话,但从她那慈祥可亲的神态上可以看出,她很高兴让我们住在她家。
山里的气候说变就变,一阵风后,雨点就落了下来。按计划明天我们就要踏上古道,可毛驴和驮工还没着落,我心急如焚,和老刘、老马三人在村子里乱窜,逢人就问,由于语言的障碍,所问到的人也搞不明白我们的意图。好在房东老奶奶的儿子回来了,他懂一点汉语,在他的帮助下终于找来了两个塔吉克族驮工,最终,以一头一天100元的价格租了7头毛驴。
2克里阳古道我未完成的探险。
3阿克肖小绿洲。
4阿克肖村的塔吉克族女人。
世代生活在昆仑山里的人们几乎与外界没有联系,他们淳朴守时,只要答应的事情决不会反悔。7月30日,天蒙蒙亮,两个驮工牵着毛驴在老奶奶的家门口等候了。
离开阿克肖村那一刻我的心彻底放了下来,顿时感到无比轻松。我们踏着尘土飞扬的小道向河谷深处走去,进入了野花盛开的河谷,这也是山里人赖以生存的高山牧场。昆仑山的植被受高原气候的影响,矮小得几乎是贴在地表。7月底正是昆仑山气候最好的时节,万物复苏,奇花异草连成一片,把河谷两侧的山坡装扮得格外美丽。
当我们沿着克里阳河东岸行进了7公里后,河谷越来越窄,一个很小的绿洲呈现在我们面前,这是离阿克肖村最远的居民点——搭拉合,也是进入克里阳古道最后的驿站,一圈高大的杨树和破旧院落似乎向人们诉说着古道的沧桑。当年特林克勒路过此地时曾在这里歇脚,并拿出了牛奶和黄油和这里唯一的一户人家分享。近百年过去了,搭拉合还是住着一户人家,只是通往院落的河道上架起了一座简易的铁索桥。院落的主人是一位和蔼的塔吉克族老人,我们路经此地时,他远远地看到后,早已在桥头等候我们了。此时还不到中午,我们不敢久留,谢绝了老人挽留,继续向河谷深处走去。
河谷越来越窄,栈道沿着河道东岸陡峭的山坡向上延伸,我们越走越高。不一会儿,眼下湍急的河流变成了一条细小的白带,目测脚下的小道已在河道上方100多米了。
栈道时而穿过破碎的土坡,时而进入乱石林立的崖壁。此地的栈道和桑株的栈道相比,开凿的难度大了许多,有几公里的栈道几乎是在垂直的崖壁穿行。我们不敢掉以轻心,目不转睛地盯着脚下,缓慢地向上蠕动,我们都清楚,一旦脚下发生一点磕绊就很有可能坠入河谷。在通过栈道时毛驴似乎感到了危险,行动也变得异常僵硬,没有人牵引根本不走。我们在通过狭窄的路段时,不得不把毛驴身上的行装卸下来,如果驮上行装强行通过,毛驴很有可能被一侧的崖壁挤碰坠下悬崖。
克里阳河谷两侧有无数条山沟,来自高山的雪水沿着山沟汇集到克里阳河。上万年的冲刷,山沟与河谷汇合处成了一道道山涧,栈道也被山沟切断,我们不时地要从栈道下到河谷底部。从上百米高的栈道下到河谷,其坡度超过了60度,队员们下来时手脚并用,和攀岩没什么两样。毛驴下行更为困难,不但要卸去身上的行李,而且要有两名驮工护送,一个牽着驴头,一个拽着毛驴的尾巴,即使这样毛驴还是不由自主地在陡坡上往下冲。站在边上的队员无不为之而赞叹:昆仑山的毛驴也是攀岩的高手呀!
下午6时,清澈的克里阳河变得浑浊起来,滔滔河水震耳欲聋。此时,洪水已经到来,我们不得不在河谷中扎营,等待次日清晨洪水的退去。
1岩壁上的毛驴。
2从河谷爬上栈道。
整整一天的行军,队员们在栈道上行进了15公里,海拔上升了300米。虽说是有惊无险,但队员们面对悬崖上的栈道还是提心吊胆,明天的路程更为艰难,不但要面对凶险的栈道,还将要频繁地抢渡激流。
7月31日,为了赶洪水到来之前过河,太阳还没照到山谷队伍就出发了。在河谷东侧陡峭的山坡上,一条清晰的小道直通克里阳河上游。考虑到栈道的凶险,驮工和老薛带着驴队渡过了克里阳河,沿着西岸的小道向上游走去;我带着队伍继续沿着东岸上行。山坡上的小道只有1尺宽,下方便是纵深的河谷。走在漫长的道上,我们只能盯着脚下,不敢看右侧的河谷,即使这样还是感到头晕目眩,似乎有种恐高的感觉,没走十几分钟就得停下来。大家都明白,在近70度的山坡上行走一旦摔倒定会坠入200米深的河谷。
用了半天工夫,我们终于穿过了狭窄的山谷,来到了一片开阔地,此地是两条河流的交汇处。顺着东南侧的山谷向上望去,一座巨大的雪山呈现在我们面前,一条河流顺着山谷咆哮而下汇入克里阳河。可以断定,这个雪山有5000多米高,克里阳达坂就在雪山的附近,但山谷中高高堆起的冰碛令人根本无法通行,我们必须跨过眼前的河流,继续沿着南方的山谷翻越达坂。
3从河谷爬上栈道。
4昆仑山的小毛驴。
此时,河水开始变得浑浊起来,洪水就要下来了,急忙中我和老刘在绳索的保护下率先涉水渡河,湍急的河水霎那间冲到了大腿根,我差点在河中央被激流冲倒。一阵风后,雾气和乌云顺着山谷爬了上来,一会工夫笼罩了整个山谷。河水迅速地涨了起来,我和老刘急忙涉水过河,一人牵着毛驴,一人扶着驴背上的队员,来回两趟终于把她俩接过了河。紧接着男队员涉水渡过了克里阳河,到达了河的西岸。由于西岸河谷前方有一个陡峭的山梁,毛驴不能翻越,驮工只得带着驴队涉水到达了河的东岸。
过河不久,天下起了小雨,南边的河谷异常狭窄,两侧陡峭的山坡根本无法扎营。雨越来越大,我顾不上别的,迅速向上游奔去,心想小山梁后也许有扎营的地方。
在海拔3600米的昆仑山,雨天的气温瞬间降到到了冰点。翻上小山梁后,我身上的羽绒服已完全湿透,冰冷的雨水顺着上身一直流到了脚跟,寒风中我不停地在发抖。队友们也和我一样,由于早晨出发时天空中没有一丝云,他们大都把冲锋衣放在了驴背上的行囊里了。
在山梁的后面有一片坡度不大的山坡,勉强能扎营。雨不停地下着,由于营地离河道有一段距离,加上河水已經浑浊不堪,我们也无心取水做饭。夜里我口渴难忍,爬出帐篷,取了一点帐篷雪裙兜住的雨水喝了。
5护送女队员渡河。
克里阳达坂,当地人称琼沙巴以达坂,它海拔5300米,从谷歌地图上看,这个所谓的达坂其实就是一座雪山。8月1日清晨,雨停了,河谷仍然笼罩在雾气之中。经过一天一夜折腾,驮工也显得疲惫不堪。大家从懂点维吾尔语的小苏那里得知,驮工不想向前走了。驮工们只是从老人那听说过这个达坂,但没有一个人翻越过它。我们在阿克肖村时遇到过一个牧羊人,他曾到过达坂下面,照他的话说,琼沙巴以达坂远远看去就是一座常年积雪的高山,那里的积雪太深了,毛驴根本不可能翻过去。我们在村里雇佣驮工时,他俩只答应把我们送到达坂下方,因为他俩谁没有去过达坂。
从扎营地到通往克里阳山达坂的山谷还有7公里路程,而且山谷狭窄,只能在河道中穿行,但对我们的探险之旅最致命的就是,这个季节河水暴涨,毛驴和人显然无法通过。难道我们就这样止步于此吗?在大家的议论和犹豫中,我沉思了。面对毛驴难以逾越的克里阳达坂和队员的状况,我决定不再前行。使得这次穿越叶尔羌之路,成了我一次未完成的探险。在决定调头回返的那一瞬间,我又一次想起“克里阳”这个地名的维吾尔语意:来了不待就回去。
两天后我们返回了阿克肖村。叶尔羌之路也成了我们“未完成的探险”之路,我想,在不久的将来我们一定会回来的。
1在克里阳古道穿行。
一晃8年过去了,在这期间我登上了珠峰,熬到了退休,但叶尔羌之路和克里阳达坂就始终是我一块心病,每当想起它就有一种冲动。但和田地区处于安全考虑,多年来不容许在昆仑山边境地区进行户外探险,一直到2019年,机会终于来了。
这支队伍由我和泰雷家、郭文荣、吕俊三名登顶珠峰的队友,登山队员董在中、贺丹,百公里越野跑冠军傅晓蕾,徒步大咖刘占林,北大考古研究生周继来组成。9月1日,我们一行9人,加上4名驮工和6头毛驴,踏上了第一阶段的征程。
2在河道中穿行。
9月3日,经过两天的跋涉,到达了海拔4200米的桑株达坂下的曲谷达克高山牧场。我们总结了两天来的行军,对翻越达坂充满信心。4200米的海拔,夜里风声起气温降也到了零下,缺氧、寒冷折腾得大家都没睡好。
第二天天蒙蒙亮泰雷家就做好了早餐。8点整队伍就出发了,计划用6个小时登上桑株达坂。虽说是轻装攀登,但在缺氧的情况下还是吃力,没多久队伍就拉开了长长的距离。体力超好的晓蕾和刘占林不到5个小时就登上了达坂,而此时驮装备的6头毛驴正在4800米的陡峭山体上,不论驮工怎样鞭打脚踢,毛驴还是走走停停,缓慢向上蠕动,当到达4900米时毛驴实在走不动了。此时,为了让毛驴继续前行,驮工艾山江掏出了匕首,毫不犹豫地豁开了6头毛驴的耳朵,瞬间喷射出的鲜血洒满了岩石和行李,望着这血腥的一幕队员们都惊呆了。艾山江说,现在的毛驴多少年来都不走这条古道了,高原适应性和体力都很差,他们用祖传的放血疗法来减轻老驴的高反症状。毛驴勉强向前走了几十米,到达4930米时,一头看起来最强壮的灰白色的毛驴实在站不住了,一下卧倒在地,由于坡度太陡峭,毛驴瞬间仰了过去,艾山江和另外一个驮工飞速上前抓住了驴的缰绳和行李,在陡坡上眼看着人和毛驴都要支撑不住了,我大声喊道:快放手!瞬间,可怜的毛驴驮着行李连滚带翻闪电般地坠下了陡坡,在150米开外当场毙命。
惊心动魄的一幕过后,我脑海中闪出了一个念头,我们是不是要结束这次穿越?是不是取消第二阶段克里阳古道穿越?因为毛驴不可能前行了,我们携带摄影器材、太阳能充电设备及第二阶段活动的食品,我们不可能背过桑株达坂。我心里明白,下一个克里阳古道的行程比桑株古道难太多,风险可能超出我的想象。
艾山江对我说,毛驴和驮工都要原路返回了,毛驴再往上走都会摔死。我对他说,我们必须翻过桑株达坂到达赛图拉。我让他组织驮工,把摔下去的行李捡回来,整理装备,把必要的东西帮我们背上达坂,不必要的东西带回村子。
5030米的桑株达坂寒风凌冽,早上来的队员冻得瑟瑟发抖,但没有一个先走,都坚持一定要等到最后一个队员上来。寒风中俯视山下高反严重的周继来,他就像一个小黑点一步一歇地向上蠕动,他能上来吗?能继续走吗?大家都为他捏了一把汗。不知等了多久,最后刘占林下山接应他,才终于登上了达坂。
下达坂比上达坂线路还要长,费时还要多,精疲力竭的我们一直走到了天黑终于到达了宿营点破房子。精心准备的食品都被驮工带回去了,晚上,为了挡风,在残墙断壁里搭起了帐篷,烧了点水,啃了点馕就休息了。
夜里风声再起,吹得帐篷哗哗作响,我虽然很累,但也难以入睡,毛驴坠崖血腥的一幕不时地呈现在眼前,我真有点后怕。驮工如果撒手慢了,一起摔下去怎么办?队员一旦失足绊倒滚下去怎么办?登山探险30年我是幸运儿,但我也深知,幸运之星不会永远落在我头上。我也预感到未来几天克里阳古道铁古尔曼里克河的湍急,克里阳雪山达坂的残酷,但對队员们来说大都对未来的风险一无所知,无知者无畏,尽管出师不利也没人言放弃。
翻过桑株达坂后第二天我们一路狂奔,下午6点赶到了喀拉喀什河谷,沿着一条新建的非铺装公路向赛图拉赶去。到达蒙古包时遇到了两个护边员,经过一番盘查,把我们的行踪报告了赛图拉镇政府,当天晚上镇派出所派车把我们接到了赛图拉镇。
休整2天后,9月7日,司马义乡长带车把我们送到了铁古尔曼里克河和喀拉喀什河的交汇处吐日苏(维吾尔语意是水多的地方),这里既是克里阳古道的入口,也是桑株古道和克里阳古道的交汇处。10年前我在第一次穿越桑株古道时也领教了铁古尔曼里克河的汹涌。在汇合口,铁古尔曼里克河宽度足有50米,水深没过了毛驴的肚子,可想而知这个水流量汇集在陡峭狭窄的古尔曼里克河谷里将是多么可怕。
3小道被水冲毁,毛驴驮行李无法通过。
如今,在吐日苏建了一座跨越铁古尔曼里克河的水泥桥,桥旁一处花岗岩山包上可以清晰地看到有人工垒砌的痕迹,山包下也有几十平方米的残墙断壁。望着浩大的铁古尔曼里克河,我的担心再次油然而生。在桑株古道与驮工分手时,慌乱中没有把登山绳取出来,到了赛图拉镇才发现。我跑遍了镇上的所有商店饭馆都找不到一根能帮助过河的绳子,临出发时边防派出所阿里木警官送来了一条10米长的行李绳,这个长度渡河肯定是不够的。
4手脚并用攀爬悬崖。
5山坡上的栈道。
1铁古尔曼里克河谷。
2男队员渡河。
沿着河谷走了2公里,遇到了河谷中唯一的一户人家,男主人看上去30多岁,身穿一身迷彩服,不用问他就是一名护边员。他警惕地打量着我们,用结结巴巴的汉话询问了半天,当得知我们是公家派来的,要翻雪山去脑尔巴提乡时,他连连挥手摇头,并告诉我们,到雪山达坂下要过三次大河,这个季节骑马都过不去。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到了这里不想走也得走了,我们死皮赖脸地强行征购他家仅有的两条拴毛驴的绳子,这样加起来我们就有了30多米的渡河安全绳索。
在铁古尔曼里克河谷行军异常艰难,为了避开湍急刺骨的河水,我们不时要攀爬陡峭的悬崖,徒手攀岩,一旦失手便是粉身碎骨。即使这样,当天我们还渡了三次大河无数次小河,行进了近20公里,到达了海拔4000米的高度。
9月8日,天阴沉沉地,随着海拔的升高,气温越来越低,渡河变得更加艰难。在接近克里阳达坂入口处时海拔升高到4300米,一个陡峭的悬崖挡住了去路,我们必须过河绕行到河西岸。此时已是下午5点多,眼看着水势在上涨,冰川大量的融水就要下来,我大喊着叫大家抓紧时间渡河。游泳好手刘占林率先带着绳子开始渡河,没走几步水就冲到了腰部,他拼命用手杖支撑着身体,一步步向对岸走去。
昆仑山穿越最难、最危险的是渡河,水性好的还有生还的可能,不会水的冲出去几米就会死亡。两天来跨过数不清的河流,翻过一个个峭壁悬崖,行进了30公里到达了克里阳达坂下。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为了能活着到达对岸,刘占林在河西岸,郭文荣在河东岸拉起保护绳,泰雷家在东岸下游待命,时刻准备救助落水者。我首先试水,把背包先送了过去,晓蕾力量很强,她在周继来的搀扶下也渡过了河。我最担心的是贺丹,在她渡河时所有队员都紧张起来,她双手紧抓绳索,我和吕俊一前一后地搀扶着她,当走到河中央时,河水漫过了她的腰部,湍急的河水瞬间把她抛了起来,岸上的队员大喊道:“抓住绳子,不要松手!”我和吕俊紧紧抓住她的胳膊,不顾一切地向对岸强渡。在队员的接应下,贺丹终于上岸了。此时在水中浸泡了近一个小时的刘占林已经失温,身体不停地发抖,话也说不清楚了。
当我们几个换衣取暖的时间,晓蕾、周继来和泰雷家已走得不见踪影。时间已晚,我们不敢久留,快速向前追赶。更要命的是我们没走多久,就看到泰雷家在河东岸的山坡上使劲招手,意思让我们过河到他那去。太崩溃了,身体还没有暖过来又要过河。好在这里的河床比较宽,水势稍微平缓了一些。
当我们几个几经周折到达河对岸的山坡时才发现只有泰雷家一个人,晓蕾和周继来并没有过河,而是在河对岸扎了营。
从谷歌地图上看,我们两天来一直沿着河谷向北行进,我们所站位置海拔4320米,正东5公里就是克里阳达坂。这个拐点本是一片乱石岗,但有几处似乎是人工平整空地,附近两处人工垒砌的石堆清晰可见,很显然这里就是古往今来的人们穿越古道翻越克里阳达坂的最后驿站。
3行走在海拔5000米的叶尔羌之路。
4在宿营地吃油炸鱼。
寒冷,缺氧,一天下来队员们体力消耗极大不說,食品极度匮乏,除了馕和榨菜再没别的吃的。明天要翻越雪山达坂,更加艰难的行程等待着我们。晚上我躺在帐篷里还在担心河对岸的周继来,他孤零零的一个人遭遇狼群怎么办?在寒风刺骨的凌晨他一个人怎么过河?
从4300米到5300的达坂,5公里的距离上升1000米,分明就是攀登一座大山。我们9点整准时出发了,沿着一个山洪冲出的乱石岗向上攀登,几百米外是一处很狭窄的峡谷,远远看去像一个大石门,这是古道的必经之路克里阳之门。在不足10米宽的峡谷里巨石交错,跌水震耳欲聋,我们背着大包在峡谷中攀爬,非常缓慢,我在想照这个速度天黑我们也到不了达坂。在峡谷中没走多远,我就沿着一条峡谷左侧陡峭的干沟向上攀登,上升200米眼前豁然一亮,远处两座遥相呼应的雪山呈现在眼前,无疑这两座雪山之间就是克里阳达坂。
望山跑死马,登山更不能用距离来衡量。虽说是古道,但根本无路可寻。千万年来的冰川作用,推出一个个冰碛坝,我们背着大包吃力地在犬牙交错的冰碛石上攀爬,登上一个高台,眼前又出现一个高台,无休止地攀爬和登山没有两样。4个小时后我们踏上了5030米的冰川末端,开始向雪山攀登。
海拔一步步地升高,空气也越来越稀薄,在炫目的阳光下,强烈的紫外线烤得人脸火辣辣的,融化的冰雪形成的小溪在脚下流淌,我们踏着积雪,深一脚浅一脚地吃力地向上攀登。9月10日14点30分,经过5个半小时的攀登,我们终于站在了克里阳达坂上。
5300米的克里阳达坂是两座雪峰的山坳,达坂南侧的雪山5540米,北侧的雪山5670米,达坂两侧各有一条1200米的冰川。望着周围鳞次栉比的雪山,兴奋之余我在想,今天我们经历了痛苦的磨砺、生死的考验站在了这里,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存在和伟大,还是处于一种本能的征服欲,这些都不重要。我们,用脚步丈量的方式去体验和感受古往今来人们在这条穿越喀喇昆仑的叶尔羌之路上所承受的艰难困苦,以此来完成我们生命中的一次重要旅行。
叶尔羌之路如同一条古老的长河,悠然地在昆仑山中流淌了上千年。它承载着太多的民族历史和文化,给我们这些身临其境人们留下了太多太深的记忆。
险地属于高海拔、长距离、无人区,在国内属于顶级的徒步探险线路,没有之一。探险者首先对险地要有所了解,对自己有所认识。
险地风险一是高海拔引起的各种疾病;二是频繁地涉水过河,特别是在盛夏风险极大;三是悬崖栈道,一旦失误无法挽回。再就是这一地区救援极为困难,出现问题施救主要靠自己。
长距离无人区探险全部装备要负重,精确筹划挑选装备,计划食品,轻量化是关键。个人装备:睡袋、防潮垫、衣物(注意防寒)、太阳镜、手杖。公用装备:帐篷、户外炊具、燃料、50米绳索、卫星电话、导航设备、药品(高山病药品如丹木斯)等。
5在克里阳古道穿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