筱 陈
古田会议会址
又一次走进有“成功从古田出发”“胜利从这里启航”之誉的上杭县古田镇,正是七月时节,古田会议旧址前的大片荷田荷花绽放,早晨的荷叶、荷花沾着晶莹的露珠,娇滴滴的。我走在荷田边的栈道,欣赏着一朵朵荷花,红色的、白色的,有的已经完全绽放,有的还是含苞待放,有的却是完全落去花瓣,留下一枝莲蓬。举目望去,古田会议旧址依着青山,“古田会议永放光芒”8个嫣红大字,在晨曦中显得格外醒目。这几年间,我曾几次来到古田镇,每一次走进古田,一定要来到这里。中国共产党在这里召开了对建党建军有着重大影响的古田会议,确立了思想建党、政治建军、信念立人的原则。我走进旧址,静静地观看着这里陈列着的每一张图片,默默地读着每一段文字,每次走进旧址,都愈加感到它所承载之历史的厚重。
离旧址不远的地方,便是毛泽东纪念园。这园,建在山丘之上,站在山下仰望,晨阳照着山丘,照着周围的翠竹,显得十分明媚。纪念园的高处,矗立着毛泽东塑像。打小开始,毛泽东的伟大形象就深植于我的脑海中。拾级而上,每登一级,步履变得愈加缓慢,心头的崇敬感油然而生。用汉白玉制成的毛泽东塑像,在蓝天白云下,沐浴阳光,神采奕奕。这尊塑像,用相关尺寸寓意毛主席生平和中国革命的重要年份,我凝望着塑像,从基座等建筑物件上慢慢地解读它们的含义。基座上,雕刻着毛泽东的六首诗词,其中《清平乐·蒋桂战争》《如梦令·元旦》《采桑子·重阳》是毛泽东在闽西期间创作的。我轻轻地吟诵,眼前似乎浮现出了一支长长的红军队伍,浮现出“分田分地真忙”“山上山下,风展红旗如画”的红火景象。站在塑像前眺望,可以望见古田镇。镇子坐落在四面环山的盆地之间,晨雾绕着远山,山下绿野一片,几只飞鸟,从头顶飞过,几声欢乐的鸣叫,给这宁静的早晨带来了许多欢快。古田镇的晨景,安静祥和,可我却觉得耳际萦绕着军号声,这声音从上世纪20年代末穿越而来。
那天下午,驱车去了古田镇的苏家坡村。这是个畲族村,坐落在国道边上的一处山谷之中,全村人都姓雷。车从国道边的岔道驶下,整洁干净的村落映入眼帘。村支书是个企业家、市人大代表。我问他为什么回村发展,他很简单地回了一句:“为了一份承诺。”他说,当初选举时,答应村民的,选上了就要兑现承诺,不能说话不算数。我又问道,现在村民收入多少?他说:“不按照人均计算,最低的有2万多了,如果按人均计算,那就高了,因为这村的企业家比较多,他们的收入高,如论人均,数字虽然高了,但是许多老百姓却不能从这数字中得到实惠。”听了这番话,我深觉这位村支书为人实在。
村支书领着我们到了鸿玉堂,这是一座古厝,是闽粤赣三省干部培训班旧址和中共闽西特委干部培训班旧址所在地。这座古厝,与传统民居无异,进门迎面便是天井,天井之后是大厅,大厅的两旁是厢房。大厅之中,摆放着十多张非常简陋的课桌。1929年,毛泽东来到苏家坡,利用在此养病的时间,为培训班授课。我静静地伫立于客厅,抚摸着课桌,仔细地阅读着墙上张贴的课程设置:《合作社讲义》《群众课本》《党的建设讲义》《党的建设问题讲授提纲》《中共闽西第一次代表大会政治决议》。1929年,尽管是在那样艰苦恶劣的条件下,党依然重视干部的培养,在这一个小小的山里村办起了有三省干部参加的培训班。由贴在墙上的课程设置可知,党的建设是培训的重点课程。静静地望着一张张课桌,我的思绪却飞到了延安,飞到了西柏坡。曾经过去延安干部学院接受培训,瞻仰过延安纪念馆,抗大旧址、延安鲁艺,授课老师告诉我,抗日战争时期,在延安创办的各类干部学校就有40多所,当时我听了之后,觉得有些难以想象。后来,又去了西柏坡,了解到党中央虽仅在西柏坡待了一年多时间,却在此期间创办了中央党校和马列主义研究院。我找到了答案:越是在艰苦的环境中,越是处于困难的时期,我们党越重视干部的培训。我们说红色基因,这基因,也包括学习的基因。
第二天上午,去了上杭县才溪镇。才溪因毛泽东的《才溪乡调查》闻名遐迩,为了纪念毛泽东的才溪乡调查,当地修建了才溪乡调查纪念馆。我走进纪念馆,听着讲解员的讲解,看着墙上的一幅幅珍贵的照片、一组组数据、一个个人名,心中非常感慨。毛泽东于1929年6月、1932年6月和1933年11月,前后3次到才溪调研,走村入户,掌握了大量第一手材料。《才溪乡调查》全文9000多字,最大的特点是用数字说话。整份调研报告共有7个部分,从才溪乡区划的基本情况,到代表会议的代表人数、代表团的构成、代表的政治表现等等,每个部分都有大量翔实的数字记录作为论据。即使是在提倡信息化、大数据的今天,要作如此细致的分类,也是要下一番苦功的,更何况,在上世纪20、30年代,统计方式还处于“算盘时代”。透过这一组组数据,我读出了数据背后的情感,看到了当时才溪作为“中央苏区第一模范区”,“闹革命走在前头、搞生产力争上游”的生动红火场面。在纪念馆里,讲解员动情地介绍道:当时人口仅1.6万的小山乡,就有3762人参加红军,占当时全乡总人口的20%和青壮年男子人数(16-55周岁)的80%。其中1192人牺牲在疆场,才溪也因此被誉为“烈士之乡”。记得在古田干部学院,与一位老师交谈,她的家乡就是才溪,她说,她的爷爷就是一位烈士,在才溪,几乎家家户户都有为革命牺牲的烈士。在1955年授衔时,才溪出了9个军级干部、18个师级干部,于是又获得了“将军之乡”的美誉。
第二天,我去了长汀中夏村,那里是红军长征的出发地,也是松毛岭阻击战指挥部的所在地。中夏村有一座红军桥,在一根柱子上,刻着一条线,儿郎参军,先在这柱子旁量一量,高过这条线的才发给枪当红军。凝视这条横线,用手轻轻地抚模着它,一幅画面浮现在我的眼前:一批战士告别乡亲参加红军,一个挨一个地排着队,等着接受那条横线的“测量”,通过“测量”的战士,提着枪,向着松毛岭方向奔去。是什么力量,让闽西儿郎如此义无反顾?我不禁在心中琢磨起红土地的深刻含义来。
走出纪念馆,穿过一片荷田,来到才溪区苏维埃政府旧址。旧址大门左侧的墙上保留着苏维埃政府文化部编的墙报。墙报上有一副对联,写着:“勇敢、勇敢、再勇敢,学习、学习、再学习”,横批是:“开展思想斗争”。墙报分为六个小栏目,其中论文、时事、表扬、批评有具体内容。当我读完批评栏内的内容时,内心受到强烈触动。栏内有四条批评意见,我特意将第一、二条意见一字不落地抄录下来。
第一条批评意见是:张富来在查田运动中,只知道找自己生活,把十三担好田换给自己,经常吃东西比别人好,表现很不好。
第二条批评意见是:土地科长刘发亮不做实际工作,专吹牛皮,认为土地肥沃用不着肥粪,用不着人工,还说“我这里的田明天要栽秧,今天来做田还不会迟”。这种土地科长要得吗?
这二条意见,指名道姓,直指问题,批评谁,批评什么,批评者的看法,直接明了,一针见血,不搞弯弯绕,不遮掩粉饰,与墙报横批上写的“开展思想斗争”十分契合。读了这两则批评意见,我加深了对刀刃向内的自我革命精神的理解。走进大厅,迎面可见贴在柱上的两幅标语:“我们的旗帜马克思主义,我们的武器列宁主义”,开宗明义,旗帜鲜明,我体会到了当时苏维埃政府对政治建设的重视,也认识到了政治建设的重要性。
走出旧址,仰望天际,天朗气清,村庄里新楼林立,街道整洁。整个才溪乡,安静祥和又充满生机与活力。
那天下午,又去了位于中复村的观寿公祠。观寿公祠是一处祠堂。虽然有些古旧,沧桑之中依旧让人感到它的恢弘。门口的一块石碑记载着:1934年秋,松毛岭战斗指挥部设于此。9月30日,中央主力红军红九军团在观寿公祠前广场集结,举行誓师大会,告别父老乡亲,进行战略转移,开始了举世闻名的二万五千里长征。另一块石刻上铭刻着:红九军团二万五千里长征零公里处。走进祠堂,一件件陈列品,生动反映了松毛岭战斗和红九军团长征的景象。与数倍于我军的国民党军队血战七天七夜,以伤亡6000多名红军战士的代价——这是何等壮烈的场面。
钟复村,红军长征第一村,我们的队伍从这里出发,踏上漫漫长征路。这些红军战士虽不知道路向何方,但是,他们有坚定的信念,党指向哪里,他们就走到哪里!他们不畏艰险、不顾生死,向前!向前!向前!从钟复村出发的这支队伍,经历了悲壮的湘江战役,血洒湘江。有人告诉我,长征路上的每一公里,都有一名闽西儿郎倒下。有人作过这样统计,近3万闽西子弟兵参加长征,到达陕北时只剩2000多人。这块红土地,血染而成,这块红土地,忠诚铸就。
这片红土地、这条长征路,我们当铭记于心。“每一代人有每一代人的长征路”,每一代人都在长征精神的激励下,进行着自己的长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