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家兴
(西南交通大学建筑设计学院 四川成都 611756)
乡镇是广大农村地区的中心,是带动农村发展的核心引擎。西部地区人口长期外流,农村空心化严重,通过重点发展一些有潜力的乡镇,推动农村人口有序城镇化是改善农村居住环境和提高居民收入水平的有效手段。成渝地区是全国城乡统筹综合配套改革试验区,从2007年至今是城乡统筹发展的重点实践期,地方政府通过鼓励土地流转促进农业生产方式的升级,利用“增减挂钩”[1]的政策帮助农村居民进入城镇。但是一直以来学术界较少有对政府主导下城乡统筹的实践成果进行评估研究,少有的研究也多是定性研究而非定量研究,而量化研究乡镇建成区的增长幅度和比例结构,有助于正确认识西部乡镇过去发展质量和政策实践成效。
乡镇建成区的变化特征反映了各乡镇发展速度和发展差异,是对城镇化实践成效的直观监测指标。蓬溪县属于西部典型的人口外流地区,由于地理和历史原因县域保留了众多小乡镇,因此,本文以此为例,科学分析各因素对乡镇建成区变化的驱动作用,有助于因地制宜采取措施促进西部乡镇发展。
基于目前针对乡镇发展影响因素的研究以定性研究偏多[2],过往的研究多集中对城镇空间结构[3],或利用构建评价模型对乡镇进行发展潜力评价[4],很少利用乡镇建成区近期变化特征分析乡镇未来发展趋势,本课题将以蓬溪县为例,利用谷歌卫星地图2010~2019年数据,获取近十年蓬溪各乡镇建成区的变化数据,结合卫星图识别出变化区域的土地利用类型,分析该县域乡镇的发展差异,总结过去城乡政策对乡镇发展的影响作用。最后,借助多元线性回归模型分析各乡镇镇区建成区变化情况与乡镇规模、交通区位、资源潜力、公共服务等相关性,分析驱动西部乡镇发展主导因素,为西部乡镇有序城镇化提出建议。
蓬溪县幅员面积1251km2,全县户籍人口68.72万人,常住人口52.68万人。蓬溪是四川典型的劳务输出大县,外出务工人口达20万人。全县以丘陵地势为主,整体由北向南缓倾。全县下辖31个乡镇、491个村,其中赤城镇为县政府所在地,本次研究对象为除赤城镇之外的30个乡镇[4],如图1所示。
图1 蓬溪县行政区划图
蓬溪县社会经济等数据来自蓬溪政府公开信息和《中国县域统计年鉴》,县域道路和村庄点等cad数据来自蓬溪规划局,建成区数据来自谷歌卫星地图。
蓬溪乡镇规模普遍较小,产业基础弱。30个乡镇中28个建成区面积低于50hm2,21个乡镇仅由一条街道构成,城镇化率普遍低于20%。产业方面,蓬溪25个乡镇属于纯农业乡镇,仅有5个乡镇有少量工业分布。蓬溪大多数乡镇发展还停留在传统集市水平,加之人口外流,其乡镇规模无法维持起一个合适水平的公共服务和商品市场。
根据相关研究,村镇舒适通勤距离一般在3km以内,极限通勤距离在5km以内。而课题利用arcgis网络分析中最近设施点工具对蓬溪全县491个村庄的村镇距离分析,结果表明,村镇距离超过5km的村庄占到近1/3;而如果分析这491个村庄的村镇直线距离,则仅有不到1/10村庄的村-镇距离超过5km;进一步研究表明,491个村庄的村-镇距离非直线系数大于1.5的村庄有272个之多。这一结果表明,蓬溪地理地形因素是导致乡镇有效辐射距离低的根本原因,同时也是蓬溪有如此之多小乡镇的根本原因,如表1所示。
表1 村镇距离分布统计表 个
图2 同比例尺度下县域各乡镇建成区变化对比图
表2 十年各乡镇建成区变化情况表
从图2可以看出,十年间县域各乡镇的发展呈现出明显的不均衡性,县域极化发展趋势显著。根据表2的统计数据,全县建成区面积增长共213.2hm2,其中发展最快的金桥镇占136hm2,占全部增长总量的59%,其余29个乡镇仅占比41%,并有3个乡镇建成区出现了萎缩。对建成区增长部分的土地利用研究,工业和居住用地是建成区增长的主要来源,分别占比35%和64%,工业用地仅在8个乡镇有增加,而增加最多的金桥镇占总量的58%;居住用地方面,共有29个乡镇有不同程度的增加,其中统建新村占比30%,自建房屋占比23%,商业住宅占比47%,商业住宅仅分布在金桥镇,扣除商业住宅的影响,居住用地在所有乡镇的增幅整体比较均衡;其他用地主要是以公共服设施为主,占比不到1%,仅6个乡镇有少量用地增加。
总体来看,蓬溪县域乡镇发展呈现“一强众弱”的格局,“一强”即金桥镇,得益于临近遂宁城区的区位优势,金桥镇被提升为新区,是过去十年发展最快的乡镇,体现了地方政府在县域发展过程中集中优先发展思路。而其他乡镇由于得不到外来投资,整体发展缓慢或停滞,即使在普遍化的施行带有福利性的新村建设政策带动下,普通乡镇也没有出现明显的增长,说明农村居民对没有配套设施的新村建设的参与热情不高。
为了进一步探究影响乡镇建成区发展的内在驱动因素,课题组利用spss软件的多重线性回归工具进行相关性分析。乡镇发展一般与地理区位、交通条件、资源条件、城镇规模,经济发展、公共服务等有关。然而,这些因素对乡镇发展的影响程度却不尽相同。通过对乡镇各类影响因素量化分析,并参考相关研究,考虑到地区差异和可操作性原则,本研究选取经济发展、区位条件、资源潜力、乡镇规模、基础设施、公共服务等6个方面,选取15个二级指标,得到分级指标体系(表3)。
表3 乡镇发展影响因子分类表
4.2.1经济发展
产业发展得分是依据乡镇工业化发展程度打分,其中纯农业型1分,有零星工业分布2分,大量工业分布3分或4分,最高5分。商业活力得分是利用爬虫软件获取高德地图上的商业网点分布数据,以乡镇商业网点poi总数量作为商业发展水平的测度,蓬溪各乡镇的商业活力分析结果如图3所示。
4.2.2区位条件
区位条件主要是以乡镇到县城和所属地级市的距离作为测度标准,具体可以通过arcgis软件,利用现状路网建立空间网络数据集,通过OD成本矩阵分析即可获得距离数据,同理高速公路和高铁站也是以相同方式进行测度,图4是利用上述方法得到的各乡镇高速公路的可接入性分析结果。
4.2.3资源潜力
旅游资源评价综合现有旅游资源等级和潜在待开发文物资源两方面因素,按照景点等级和待开发潜力进行打分,含有4A景区为5分,3A级景区4分,2A级景区3分,有待开发文物资源2分,其余1分。
图3 各乡镇商业活力分析
图4 高速可接入分析
4.2.4公共服务
公共服务主要考察教育水平和医疗水平。根据相关研究发现,乡镇教育设施在教育质量方面的差距较难衡量且意义不大,而在教育设施配置类型和规模上存在较大差异,在综合各方面因素后,最终以中小学用地总面积为评价教育服务水平的指标。医疗服务水平则利用乡镇卫生院的职工人数和药店数量综合给分,图5展示了各乡镇医疗服务设施的服务水平得分情况。
图5 各乡镇医疗设施规模分析
利用多重线性回归分析,由于金桥镇发展数据远高于其他乡镇,属于突变值。将金桥镇排除后对剩余29个乡镇进行分析,结果表明29个乡镇建成区的扩张与区位条件、旅游资源、公共服务、基础设施无关,而与乡镇规模一致的指标呈现明显正相关(表4),即乡镇原有规模越大增量越大。这一结果表明,传统理论认为对城镇发展有影响的因素如高铁站、高速公路,旅游资源,公共服务等,实际上对乡镇发展不一定会产生促进作用。根据之前的分析数据,这29个乡镇的建成区增长一半以上来自新农村建设,说明普通乡镇的增长主要靠城乡统筹的政策扶持,但建成区增长绝对量上,这29个乡镇建成区增幅不超过20%,城市化率仍低于20%,并没有实现通过政策扶持达到乡镇人口集聚的目标,说明城乡统筹政策并没有能够有效提高蓬溪县域城镇化水平。
表4 spss多重线性回归系数表系数a
注:a(因变量):十年间建成区面积变化值。
4.3.1对过去城乡政策实施经验反馈
(1)县域基础设施改善不一定能带动乡镇发展
过去十年间,蓬溪县域基础设施提升改善巨大,全县共计8个高速出入口,1座高铁站,乡镇对外交通压力大为改善,但是分析结果表明,交通条件改善并没有对乡镇发展产生明显的促进作用。这很大可能是边际效应递减在城乡发展中的反映,早期的城镇通过交通改善可以促进其发展,但后期随着乡镇交通改善逐渐普遍化,城镇越来越难以通过交通优势吸引产业和人口,交通改善反而可能加速人口产业的流出,因此靠改善西部乡镇基础设施实际不一定能带动当地发展。
(2)新型城镇化集聚人口的实践效果有限
目前,四川地区新农村建设主要靠“城乡建设用地增减挂钩项目”专项资金支持,农村通过集中建设缩减人均建设用地面积,而城市发展需要建设用地指标,农村将多余的建设用地指标按照30万/亩卖给城市,进而为新农村建设提供支持资金[6]。这一政策本质上是城市对农村地区的反哺,但从实施效果看,新农村建设虽贡献了近6成的乡镇建成区增长量,却并有改变乡镇发展缓慢的现状。各乡镇新农村的建设规模也反映了农村居民参与新农村建设的积极性不高。置换房产对任何农村家庭来说都是一笔重要的投资,前往大城市和县城甚至一些发展好的乡镇买房要远比在本乡镇发展划算;蓬溪乡镇以农业镇为主,产业薄弱,缺少就业机会,农村进入乡镇意味着失去农业保底,这两个原因使得新型城镇化的集聚效果不如预期。
4.3.2对西部城乡统筹的发展建议
(1)西部乡镇有必要通过科学方式进行合并,以少数镇的集中化发展来提升公共服务水平和吸引产业投资。西部地区人口外流严重,许多乡镇实质进入到不可持续发展的阶段,教育医疗等公共设施服务能力低下,使用率下降明显,继续无差别化新建基础设施和提升公共服务设施无助于乡镇发展,反而可能会加重地方财政负担。农村居民个体交通工具的提升扩大了通勤半径,农村居民可以较低的成本前往其他乡镇或者县城获取更好的就业机会和公共服务,这也使得乡镇均衡化发展失去了现实需求。金桥镇过去十年爆发式发展,实际上是县级政府利用区位优势集中化发展的典例。
(2)新农村建设应该与县域集中化发展战略同步,要以农村居民能否获得高质量公共服务和就业机会为前提。新农村实质是发达的城市地区对落后乡村地区的政策性反哺,本应是落后地区集中化发展的助力而非阻力,过去十年新农村建设没能推动蓬溪乡镇发展根本原因是脱离配套设施建新村。新农村建设应该摆脱以往乡镇内合村并镇的思路,而是以新村建设推动乡镇在空间上合并聚集,真正尊重农村居民的发展意愿,帮助农村居民以较低的门槛进入发展好的地区。
本文利用谷歌2010和2019年的卫星地图数据,获取乡镇建成区范围、土地利用、空间结构等指标以探究十年间乡镇空间的变化特征。结合乡镇的规模、经济发展、区位和基础设施等分析乡镇扩张的驱动因素。研究表明县域集中化发展的趋势明显,只有个别重点乡镇获得快速发展,绝大多数乡镇发展缓慢,乡镇扩张主要来自新农村建设,扩张速度只与乡镇规模有关,而与区位和基础设施等无明显相关性。说明分散式投入对促进西部乡镇发展的作用不明显,未来的城乡统筹政策应该顺应县域乡镇集中化发展的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