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代墓函初探

林 栋

函本意指盒子或匣子。函与古代丧葬活动联系到一起，最早是从存放佛教寺院僧人圆寂后的骨灰及舍利开始的。北魏郦道元的《水经注·汝水》中就有：“城南里余有神庙，世谓之张明府祠。庙前有圭碑，文字紊碎，不可复寻。碑侧有小石函”的记载①（北魏）郦道元著、陈桥驿校证：《水经注校证》，北京：中华书局，2007年，第507页。，后历朝历代的佛塔塔宫中多有石、铁等不同材质的函出土，历史十分悠久。至辽代佛教盛行，特别是辽中晚期辽朝统治者对佛教的推崇达到了顶峰，佛教寺院僧侣风靡全境。受此影响，在世俗阶层中火葬全面盛行，墓葬中大量出现函为葬具。函的造型和种类亦更加丰富。本文拟在较为全面收集辽代墓葬中出土各类墓函资料的基础上，对其类型、演变及所反映的文化内涵情况进行初步探索。

一、类型划分

辽墓中出土的墓函，相对于墓棺尺寸明显偏小，长度大多在1 米之内。按照质地差别首先可分为石函和木函两大类，各类函又可根据形制的差异和演变情况分为若干型式，具体情况如下。

（一）甲类：石函

由石材制造而成，根据函的形制差异可分为两型。

A型：盒式，即传统石函形制。盖为盝顶，有四面坡，盖身分离，多以子母口对接，盖身平面呈方形或梯形。分两个亚型。

Aa型：函盖和身分别各用一整块完整大石材打造而成。主要包括广宜街墓群6 座墓葬②沈阳市文物考古研究所：《沈阳广宜街辽代石棺墓发掘报告》，《沈阳考古文集》（第2 集），北京：科学出版社，2009年，第168－180页。（图一：3、6）、张宁墓①3沈阳市文物管理办公室：《沈阳柳条湖辽代石棺墓》，《辽宁文物》总第2期，1981年。、山头村13 座墓葬②内蒙古自治区文物工作队：《辽中京西城外的古墓葬》，《文物》1961年第9期。、山东堡墓③沈阳市文物管理办公室：《沈阳市文物志》，沈阳：沈阳出版社，1993年，第83页。、杨各庄M2④北京市文物研究所：《北京大兴区杨各庄墓地发掘简报》，《文物春秋》2010年第3期。、新添堡M29⑤山西省文物管理委员会：《山西大同郊区五座辽壁画墓》，《考古》1960年第10期。、卧虎湾M1－M3⑥山西省文物管理委员会：《山西大同郊区五座辽壁画墓》，《考古》1960年10期；大同市文物陈列馆：《山西大同卧虎湾四座辽代壁画墓》，《考古》1963年第8期。、十里铺三座墓⑦山西云岗古物保养所清理组：《山西大同市西南郊唐、辽、金墓清理简报》，《考古通讯》1958年第6期。、朱家瑶村墓⑧徐建中：《怀安县发现辽代墓葬》，《文物春秋》2002年第1期。、大林子村墓⑨易青安：《辽阳市大林子村发现辽寿昌二年石棺》，《文物参政资料》1956年第3期。出土者。

Ab型：函盖、四壁和底分别用六块石板拼接合成，以西上台辽墓⑩韩国祥：《朝阳西上台辽墓》，《文物》2000年第7期。和武官营子墓⑪出土石函为代表，其中武官营子墓大石函内还出土有另外一组小型殿堂式（B型）石函，详见下文。

B型：殿堂式。整个函的造型类似地面的殿堂建筑，屋顶庑殿顶。包括波罗村墓⑫陈金梅：《辽宁北票坤头波罗村发现一辽代石棺》，《北方文物》2003年第2期。（图一：5）、孤家子⑬沈阳市文物考古研究所：《法库孤家子辽墓发掘报告》，《沈阳考古文集》（第2 集），北京：科学出版社，2009年，第1328－139页。（图一：4）、机械厂94M1⑭朝阳市博物馆：《辽宁朝阳重型机械厂辽金墓》，《北方文物》2003年第4期。、广宜街M1⑮沈阳市文物考古研究所：《沈阳广宜街辽代石棺墓发掘报告》，《沈阳考古文集》（第2 集），北京：科学出版社，2009年，第168－180页。、武官营子⑯郑绍宗：《内蒙古宁城县武官营子发现的辽代石函》，《考古》1964年第11期。（图一：1、2）、昭陵墓⑰李文信：《奉天昭陵附近出土之石棺》，《李文信考古文集》（增订本），沈阳：辽宁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15页。、木头城子墓⑱辽宁省文物考古研究所、朝阳县文物管理所：《辽宁朝阳木头城子辽代壁画墓》，《北方文物》1995年第2期。等出土者。木头城子墓出土B型石函同时还共出有一件乙类木函，详见下文。

（二）乙类：木函

用木板制成，仅一种形制，与甲类A型盒式石函形制相似。主要包括戓斯营子M4⑲内蒙古自治区文物工作队：《辽中京西城外的古墓葬》，《文物》1961年第9期。、木头城子墓⑳辽宁省文物考古研究所、朝阳县文物管理所：《辽宁朝阳木头城子辽代壁画墓》，《北方文物》1995年第2期。、西永丰村墓廊坊市文物管理处、安次区文物管理所：《廊坊市安次区西永丰村辽代壁画墓》，《文物春秋》2001年第4期。（图二：2）、宣化辽墓群中张匡正墓河北省文物研究所：《宣化辽墓——1974—1993年发掘报告》（上），北京：文物出版社，2001年，第22－30页。、张文藻墓河北省文物研究所：《宣化辽墓——1974—1993年发掘报告》（上），北京：文物出版社，2001年，第81－88页。、张世本墓河北省文物研究所：《宣化辽墓——1974—1993年发掘报告》（上），北京：文物出版社，2001年，第131－139页。、张世卿河北省文物研究所：《宣化辽墓——1974—1993年发掘报告》（上），北京：文物出版社，2001年，第198－200页。、张世古墓河北省文物研究所：《宣化辽墓——1974—1993年发掘报告》（上），北京：文物出版社，2001年，第244－250页。（图二：1）、张恭诱墓河北省文物研究所：《宣化辽墓——1974—1993年发掘报告》（上），北京：文物出版社，2001年，第271页。（图二：3）等出土者。西永丰村木函身以硬木榫卯组合而成，盝顶及底板用木钉与函身固定，顶板以木钉固定在底面的两条串带之上。棺内残存有骨殖。原报告定名为木棺，根据总体特征本文将其归入木函范畴。其他木函制作工艺和特征大体与之相同。

图一 石函

图二 木函

二、年代与分期

（一）年代

1．甲类

甲类A型石函中，Aa型石函中，张宁石函有明确纪年为1056年，新添堡M29 的时代为1119年。其他如杨各庄M2，依据墓葬总体特征，时代大体在11世纪中期，卧虎湾M1——M3、十里铺三座墓、朱家瑶村墓、大林子村墓、山头村墓群时代大体均在11世纪后期，下限可能到12世纪初。广宜街墓群石函，依据墓葬分布位置和石函尺寸大小等情况，可以分为两期①，当时笔者结合张宁墓等纪年石函的情况，将广宜街M2、M4和M5的时代为11世纪中期，这里仍然坚持此观点，但另外一组墓葬M1和M3的时代，原来认为可能是11世纪前期，要早于M2 一组，这里综合其它地区出土辽代石函的特点认为，M1和M3一组的时代可能在11世纪后期。

Ab型的武官营子墓石函出有墨书题记纪年，时代为1026年，西上台辽墓的时代大体在11世纪后期。

B型的武官营子墓时代为1026年，机械厂94M1时代大体也在11世纪前期，木头城子墓时代在11世纪中期，波罗村墓、昭陵墓孤家子、广宜街M1的时代大体则在11世纪后期。

2．乙类

乙类木函中，戓斯营子M4、木头城子墓、西永丰村时代大体均在11世纪后，宣化辽墓群中张匡正墓（1093年）、张文藻墓（1093年）、张世本墓（1093）、张世卿墓（1116）、张世古墓（1123）、张恭诱墓（1117）等均有明确纪年，时代集中在11世纪末至12世纪初。乙类墓函的总体时代均偏晚，大体都在11世纪后至12世纪前期。

（二）分期

根据各类墓函的发展变化情况，目前暂时可将辽代墓函分为三个发展时期。

1．一期

一期时代为11世纪中前期。具体可分两个发展阶段。本期特征主要是以甲类墓函为主，函的总体尺寸较大，长度大约在1米左右。出土地点主要集中在辽中京、东京和南京范围内。

1段：11世纪前期。本阶段辽代墓函数量较少，类型主要有甲类Aa、Ab和B型。分布地点主要集中在内蒙宁城、北京大兴、辽宁法库和朝阳。

2段：11世纪中期。本阶段墓函种类甲类Aa和B型，墓函总体数量有所增加。特别是沈阳市区所在的辽沈州城范围内，石函墓集中出土，数量增加明显。带题记的石函逐渐流行。

2．二期

二期时代为11世纪后期至12世纪前期。特征为出甲类石质墓函继续发展，同时新出现乙类木质函。墓函的分布范围也从上述中、东、南三京扩展到辽西京范围内。墓函的种类和数量较前一发展阶段均有所增加。函内外两侧除继续书写题记外，新增加了梵文内容，有的木函内使用木质真容像，均表现出了更加浓厚的宗教文化色彩（各期墓函具体情况见表1）。

三、墓函等级与文化内涵

（一）等级

辽代各类型墓函存在一定的等级差异，其中甲类Ab型石函函身采用打磨规整的石板拼接而成，且石函内多发现更小的石殿石函或木函，形成函函相套的形式，与佛塔内塔函情况相似，在制造选材和工艺等方面显示出了较其他类型更高的等级。

甲类B型石函整体造成呈殿堂式，明显是模仿地面房屋建筑而成，与在辽代高等级契丹贵族墓葬中发现的木质棺床小帐或殿堂式石棺特征十分接近。小帐流行时代大体在十世纪后期至十一世纪前期，其下限与本文甲类B型石函流行时间上限大体相当，二者在时代上存在交集，应有一定联系。甲类B型石函总体上也体现出了较普通Aa型石函更高的级别。

另外，宣化张世古墓和朝阳木头城子墓出土的木函尺寸较其他同时期木函明显偏小。通过原报告对木函墨书题记及共出石函情况认为，这两个木函均为二次下葬的墓主人妻子使用之葬具。透露出古代男尊女卑思想的根深蒂固，女子木函的等级要低于男子。

（二）文化内涵

纵观目前辽境内墓葬出土的各类墓函集中出土之地，内蒙宁山西大同和北京分别为辽中京大定府、西京大同府和南京析津府首府所在地。辽宁朝阳则为除辽五京首付外的第六大藩府兴中府所在地。辽宁沈阳为东京辽阳府属州沈洲所在地。另外的河北宣化、张家口等地也是属于西京范围内重要城市。辽重熙十三年（1044）于山西大同原节度州的基础上建立辽西京，府名大同。道宗清宁八年（1062）在此建华严寺。上述各地区都是除上京之外各京经济文化发达地区，也是佛教文化发展传播最兴盛的地区。同时也能看到这些地区集中了辽代大量的汉族官员及居民。而采用墓函下葬的墓主人，无论在何地族属基本都是汉族。由于各京建立时间早晚不一，各地墓函出现和流行的时间也不尽相同。中京和东京建立较早，墓函出现流行的时间亦早于西京和南京地区。墓函时代与所在区域京城建立和繁荣时代大体是相对应的。

表1 辽代墓函分期表

山头村墓 最大1．3－1－1．1最小0．8－0．6－0．6 内蒙昭盟宁城县 共13座骨灰火葬铜钱广宜街M3 0．65－0．43／0．38－0．42辽宁沈阳 火葬骨灰广宜街65M1 0．64－0．47／0．39－0．4辽宁沈阳 火葬骨灰卧虎湾M1 0．87－0．64－0．45 山西大同 带座，顶有墨书梵文卧虎湾M2 0．87－0．64－0．45山西大同甲Aa 朱家瑶村墓 0．72－0．36／0．31－0．44／0／4张家口怀安 如意云朵瓦垄四神大林子村墓 0．84－0．62－0．65辽宁辽阳 棺内白瓷碗骨灰罐卧虎湾M3 0．57－0．38－0．35山西大同十里铺M15 0．64－0．43－0．39山西大同 刻梵文十里铺M10 0．6－0．4－0．36山西大同 刻汉字梵文十里铺M9 0．68－0．41－0．34山西大同 刻汉字梵文二期3段（11世纪后期至12世纪前期）山西大同 内骨灰铜钱甲Ab 朝阳西上台墓 1．04－0．65－0．65新添堡M29 0．65－0．42－0．31辽宁朝阳 阴刻梵文佛经有木函甲B辽宁北票 盖顶瓦垄火葬广宜街M1 0．52－0．43／0．4－0．42波罗村墓 0．72／0．8－0．58／0．66辽宁沈阳 火葬骨灰昭陵墓 0．55－0．55－0．35辽宁沈阳西永丰村墓 1．08－0．64－0．46河北廊坊 骨灰斯营子M4 0．72－0．25／0．17－0．25残 内蒙宁城县 骨灰火葬木头城子墓 0．5－0．22辽宁朝阳 骨灰火葬张匡正墓 0．965－0．625－0．6河北宣化 墨书梵文火葬张文藻墓 0．975－0．63－0．598河北宣化 骨灰合葬编织物张世本墓 0．955－0．635－0．61河北宣化 火化真容像张世卿墓 0．95腐朽 河北宣化 火化真容像张世古墓 盖0．55－0．33河北宣化乙张恭诱墓 腐朽 河北宣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