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装活在别处

2020-06-09 12:10黄立言
画刊 2020年5期
关键词:雷州画画广州

雷 州

古时候雷州属于南蛮之地,流放犯人的地方。现在经济也不发达,民风彪悍,之前还上过几次央视,都是因为黑帮械斗什么的。雷州属于粤西,某些地方和粤东的潮汕很像,宗族观念比较强,重男轻女。但是没有潮汕有那么多走出来的牛人。其实雷州半岛地理环境、物产都挺好的,就是当时定位不对,发展什么“三高”农业,但种田有可能有钱吗?!

我到现在说普通话都还是全凭感觉,不会拼音。以前当地老师上课都是用雷州话。雷州话和广州话也不一样,刚到广州读书那会,还闹了不少语言上的笑话。据说我们的祖先当年是从中原地区,就是现在河南一带经过福建迁到雷州的,福建有个地方说话和雷州几乎一样。

普通话不好有时候也会有意想不到的好处。我研究生毕业时答辩,紧张得不得了,上去一开口,老师们就笑翻了:卧糟黄立言这雷普!行了行了,下去吧!答辩就过了。前阵子做了个测试游戏,结果说我运气不错。这说得还挺对,一路走来,很多师长朋友兄弟都给了我很大的帮助。

教 书

1998年大学毕业要找工作——我找工作是不行的,正好有个亲戚介绍,就去雷州一所中学教书,当了六年老师。一开始是教地理,后来教历史,最后才是教美术,还当了几年班主任。反正革命工作需要干什么就干什么。前一阵子和朋友聊天,才发现地图上的东西南北我都搞错了,误人子弟,实在惭愧!

我当老师当得挺痛苦,学校琐碎事多,当班主任更麻烦。每次开会、考核,各种表格,很压抑。我不适合当老师。

广 州

一直想摆脱那种生活状态,2004年考上研究生,我又回到了广州。毕业之后,因为没有固定工作,平时主要是画画,就“被职业”艺术家了。有段时间偶尔会去华南理工大学上上课,外聘老师的那种。

之前我在广州认识来往的朋友非常少。有个好朋友黄礼孩,诗人,他的朋友比较多,去他那里玩儿,就认识了很多人,大部分都是诗歌圈的。广州谈不上有写诗的传统吧,只能说有一帮写诗的人。大城市吸引人的一点就是更加开放、更加包容,有各种生活状态和方式。越小的地方反而就越狭隘、越封闭。

拍 摄

我在广州和在北京是完全不同的生活状态,属于两个平行世界。在广州,没有工作室不能画画,也没有那种心境来画画,平时很少外出,连展览都很少看。但生活中总会有些事情让你喘不过气来,自己终究要找个出口啊,有时候就拍照或拍一些小视频。其实摄影挺好玩的,摄影是摆脱日常无聊最好的方式。

我拍视频的时候,总有一种“一刹那即永恒”的感觉。我们经常谈论所谓的主观能动性,认为自己可以掌控很多事情,但很多时候人更多是处于一种身不由己的境地,这可能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就算意识到也摆脱不了。每个视频都只有15秒,我希望它是一种不断循环播放的状态,所以就比较注意节奏。其他倒没有讲究,就是手机拍,后期会修一下图。有朋友提到这些视频、照片和我的画有什么关系,应该还是会有某些关联吧,毕竟是同一个人做的。我对怪诞的东西、戏剧性的冲突还是比较感兴趣的。

有句话我特别同意,“创作的欲望比作品的本身更重要”。我们都抗拒无聊与空虚,想摆脱焦虑;但从另一方面来说,恰恰就是这些东西让我们更加强烈地意识到自身的存在。当你屈服它,觉得习以为常的时候,那才是真正地叫人绝望。感觉所有的一切都无所谓啦!反正就这样子啦!终于活成了自己最讨厌的那样子。

动 物

我之前养过狗、养过猫,现在有几条金鱼。我以后还是要养一条狗才行。这个怎么说呢?没养过不一定有那种体会,有人说过,狗是引领人进入天堂的导师。平时有一条狗陪着你,那种感觉是不一样的,你看着它的眼睛,那种眼神会让你平静下来的。红袖添香当然好了,最好两个都有。

有人说我镜头里的动物都有一种被遗弃的感觉,这也许是自我的映射。记得以前看过一部韩国的电影——韩国电影对人性阴暗面的挖掘简直是淋漓尽致——那个片子是讲相爱的残疾人,里面有一句话说:就算是一个畜生都有它存在的理由。我挺感动的。

局外人

2013年,我参加了上苑艺术馆的一个驻馆活动——假如让我直接去北京,我也没有这个勇气。上苑艺术馆是在北京郊区一个山区。很多人觉得那里太偏僻了,远离艺术圈,生活又不方便。但是我特别喜欢那个地方。驻地活动结束后我就去了宋庄。我能在北京留下来,这要感谢冯博一老师,他给了我很大的帮助。有些人说移民国外遇到的一个最大的问题,就是融不进去当地的生活,假如是我的话就没有这个问题,因为我在哪儿都是局外人。

我喜欢北京,喜欢北方,后来我发现实际上我喜欢的是陌生的地方,因为我可以用旁观者的眼光来看待这里的人和事;我在这个地方,但是我和它没有太大的关系,只是经过而已。熟人社会从某种程度来说就有如一个大泥塘,你就属于泥塘里面的一分子,有些东西你摆脱不了,这对个人来说是很大的消耗。我觉得自己还是挺幸运的,能夠通过艺术找到一个出口,可以“假装活在别处”—— 我没有看过多少米兰·昆德拉,以前翻过《生命不能承受之轻》,也没留下什么印象。

我觉得人终究要面对的是自己的问题。蒙田说死亡对生命的意义是:学会死亡就是抛弃了奴性和一切限制,就获得了自由。但人在生命最后的那种不堪、无助是超乎想象的,没有丝毫尊严可言,我至今都无法做到可以从容去面对它。宗教也许会有些帮助。我喜欢逛教堂和寺庙,但我不是一个信徒。我抗拒因为某种恐惧或者想得到某些东西去无条件地服从另一些东西,我希望自己能够心平气和地去接受。之前看过宗萨蒋扬钦哲仁波切写的那本《正见》,挺有意思的。佛教里的有些东西我觉得非常朴素,接近常识,更加接近本质。但是日常生活中看到和尚搞的那些自己又特别不喜欢,我更愿意从哲学的角度来接触它。我越来越觉得自己是宿命论者。

读 书

每个人的状态不一样,我觉得我是一个没有什么求知欲的人,我只看我自己喜欢看的东西。小时候基本上拿到什么看什么,比如《薛刚反唐》《罗通扫北》之类的评书;中学看《水浒传》《西游记》《红楼梦》,还有爱情小说,琼瑶、岑凯伦之类的;后来又看武侠小说,大学里看了一些名著。现在会看一些哲学方面的杂谈之类的,但我不会像别人那样形成一个体系,就是随着自己兴趣来。现在很少看书,平时会看微信微博上的一些链接,碎片化地阅读。我喜欢看电影,我觉得剧本是非常重要的;还喜欢听故事,有些人说我的画里面有一种叙述性,我觉得这个应该也是的。

工 作

我最喜欢的状态就是无所事事,这对我来说很重要。但工作对我来说又太重要啦,我说的工作不是说暂时的上班,我是说做事情。我特别受不了上班的各种学习,就是填那些表格我都受不了。我以前在广州不怎么卖画的,但也不焦虑,因为我每天都在工作啊!我很认真啊!我没有偷懒啊!所以心里面还是感觉到比较踏实的,而且身边有些圈内人,多少還是认可的,这也是一种安慰。

假如自己不做事情,然后感觉到这段时间就这样子过了,就会陷入到另外一种状态,就像刚才说的那种起伏于日常的状态,反而会让我焦虑。我觉得能够一直保持创作的状态就还好,不至于那么焦虑。假如现在让我去上班,完全进入另外一种生活,应该会让我焦虑,相当于是放弃自己内心的那块东西。

我最近在iPad上画,感觉挺好玩的。以前在Pace看过大卫·霍克尼的展,就是用iPad画画的那个,听说就是用有点像羽毛一样的那个软件画的,听说这个软件特别牛逼,我还买了。但是我自己不习惯用,我用另外一个。不同的材料会给你不同的可能性。iPad上作画非常方便,效果在电脑上看还可以,但打印出来始终会觉得有点平。

北 京

我的工作室在北塘艺术区,宋庄最牛逼的艺术区。哈哈!平时假如没有别的事情,我一般都会很早起来画画,到9点洗脸刷牙吃早餐,看部电影,下午再画画,这一天就感觉特别饱满充实。假如我这一天要出去,有别的事情,就感觉这一天不属于自己的了。

从春节前到现在一直在广州,我计划5月份看看能不能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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