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玻璃画

衡玉坤

因为脑溢血，父亲没有留下任何遗言就走了。父亲的离去，受打击最大的是母亲。一夜之间，母亲像变了个人一样，苍老了许多。送走父亲后，她仍然沉浸在悲痛之中，食不甘味、夜不安寝。我们想尽了办法，也未能让母亲走出悲痛的阴影。

那天中午，上小学的儿子回家就嚷嚷着说老师布置的做手工或画画的作业难，让我们辅导他。我和妻子手忙脚乱忙了很久，他仍然觉得这样不行，那样不中，又哭又闹，闹得我不胜其烦。一怒之下，我扬起手，想狠狠地打他两巴掌。没想到，一直默默无言的母亲一把将孙子搂入怀中。

儿子看有人护着他，更便敞开了嗓子哭，同时还念念不忘老师安排的作业，抽泣地问母亲：“奶奶，你会做手工吗？”

母亲一边替孙子擦眼泪一边说：“奶奶不懂什么手工，但是，我画过玻璃画，不知道你们老师喜欢什么样的。”“玻璃画？是在玻璃上面画画吗？”儿子问。母亲点了点头说：“以前在工厂宣传科的时候，每年玻璃杯奖品上面的字和画，都是我画出来的。不过很多年没有画过了，都丢得差不多了。”

儿子听了奶奶的话，马上高兴地央求：“行，奶奶，你就教我画玻璃画吧。”

母亲瞬间来了精神，从家里找出一块玻璃，将颜料调试好后，先用记号笔画出轮廓，然后让儿子一笔一画地涂。不大一会，一副小鸟报春图就有模有样地出来了。儿子看到画，高兴得跳了起来，还连声说：“真好，谢谢奶奶。”

从那以后，儿子一有时间就让母亲教他画画。母亲从调制颜料，到起笔落墨一丝不苟，儿子的绘画技术也有了提高。孩子喜欢和奶奶在一起，我们索性将孩子的学习和绘画都“一篮子”交给了母亲。

母亲为了教好儿子，把家里的玻璃杯、玻璃瓶，茶几台板上面的玻璃和烟灰缸都画上了画。从十二生肖、花鸟虫鱼、到小猪佩奇，都非常出彩。我们都为母亲能专注画画，搁置对父亲的思念高兴不已。

母亲画得很精致，我忍不住将她画的那些画发到微信朋友圈。结果立刻引来朋友们的围观和点赞，这让母亲自信了很多。

自從开始画玻璃画，母亲每天不再愁眉苦脸，而是一有时间就沉浸在绘画中。她的画越来越出彩，脸上有了久违的笑容，饭量也渐渐地增加，心情也自然好了起来。

新冠肺炎疫情发生后，母亲每天都要看新闻，还在纸上面圈圈点点，并在一块比较大的玻璃上面画出一幅色泽鲜艳的图画。

有一天，我在网上看到一个举办以新冠肺炎防控为主题的书画大奖赛消息，便悄悄地将那幅母亲画的《白衣天使》图发了出去。

这次大奖赛参赛作品有数千副，有画家和各界新秀的作品，评选采取网络公开投票和评委会打分相结合的办法，公开、公正、透明。评选结束后，母亲竟然获得了一等奖，并很快收到了评委会快递寄来的获奖证书。捧着红彤彤的证书，母亲的脸上乐开了花。

蜜蜂采蜜、蝴蝶展翅、青蛙起跳，以及蜻蜓立荷上……都成为母亲的作品。就这样，母亲用玻璃画赶走了悲伤，也画出了多姿多彩的晚年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