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彬
听说一个女孩结婚后
从未和丈夫一起生活过。
她整天站在海边的岩石上拍照片而
不知道为什么——就像我用一首诗写到她却不知道
会写些什么。但事情就那样发生着。
她也许从不存在,我从未在一张桌子对面见到,
也不用接过虚弱者手上梦中的枷锁。
秋天过去了
我看到夜晚的情侣坐在校园长椅上
他们黏在一起,亲吻,小声说话
在我看来,都不如秋日白天我在
公园草坪中见到的那些情侣可爱:
他们说着话,太阳温暖的光就照在身上
路人看了只觉得美好,没有一丝嫉妒。
你,是我想象中的女士,
一个完美的女士。我们之间没有争执。
除了欣赏和爱,共同生活——
我们之间什么也没有。
这是完美的关系。
这是完美的爱情。
没有阴影——如果有,
那是我们之间以必要的阴影遮挡太阳。
我们生活在山地中。
我们也可以生活在城里。
都没有关系。如果我们愿意,
也可以生活在水中,在湖底,在海洋深處。
因为无论到哪里,我们都只愿意
奉献和享受,爱和理解。
因为没有敌人,除了相爱的时候,我们心静如水,
如在无风时的山谷休息。
在我们相爱的时候,就把心灵和肉体都打开,
在太阳底下,在黑夜中,我们闭上眼睛睁开眼睛都拥有对方。
我们打开身体时就像十月剥开殷红甜蜜的石榴。
我们享用了石榴。
也享用了自身和彼此。
当我们平静下来,微风吹着身体,
毫不羞涩。我们走出门去,
愿意编织爱的故事讲给所有人听,
连最孤独的人也不例外。
而我们是融合的又是自由的。
我们独立创造,一起分享。
九月你刚从一座城市徒步回来,一天傍晚
我们就在餐桌前开始讲它的故事。
那天我觉得你的肌肉更有力,而容颜更美。
至于精神,那是最初我们以相似的鸣啭交流过的,
也就是你理解我,我也懂你,互相欣赏,
热爱一些相近的花,享受相似的天气。
冬天我们共同翻译《爱的秘密》,
柴火在燃烧,你的身体散发香气。
因此当一个人不再相信爱,
我们便以共同的故事给他显现。
那最美丽的东西不是消失了,不是不眷顾你,
而是你不愿接受它,甘心接受它已经死去,
就像一个依靠幻想生活的人被人群填满。
我的爱人是一个完美的人。
一位完美的女士就在身边。
她的容颜三十年不曾改变,因为不恐惧,也不妄想。
她内心平静因为她什么都拥有了。
我看着这一切也觉得完美。
鲜花和干花有相近的美。
百合,马蹄莲,康乃馨,玫瑰,满天星……散装的花我各要一枝:
给妻子也给女儿,给丈夫也给儿子。
愿所有妈妈都快乐,获得孩子的心,叫他们小宝贝。
五朵花在蓝色玻璃瓶中,像国王派来五个儿女——
她们代表父亲骑士的爱意。
半个月后鲜花也会干枯,而我爱惜它们,给它们阳光和空酒瓶:
花不再呼吸时,美依然留下来了。
如果没有来到山上,
他们会有什么感觉?
他们会失去故乡吗?
如果没有地方可去,
他们会有什么感觉?
停下来休息片刻,
从背包里掏出几样东西,
他们的地图册失效了。
一封没有拆开的信这样写着:
就在这里开始建第一栋房子。
“每天晚上,我在熟悉的房间
走来走去,寻找着诗歌、小说。
带着一本书从大人卧室穿过狭小的客厅,
有时走到洗手间,有时走向厨房。
在那里我点燃一根烟,抽了两口。
烟在头脑和呼吸道中扩散,
像低毒气体充满封闭房间——
我能感受到身体的活动:
物理的变化令皮肤内壁产生开裂的感觉,
化学变化让我内心产生矛盾,
它们混杂在一起,令我不安——
我对家庭充满愧意。”
“这套房间有两间卧室,住着
我的妻子,我们的女儿。
在我寻找毫无目标对文学的
寻找和情感产生的过程中,
妻子睡着了,女儿翻来覆去,她没有心事,
但不容易入睡。深夜十点半,
城市还没有休眠,汽车发动机和喇叭的
声音没有规律,远处有人在跳舞,
但我们看不见。房间里十分安静,
我熄灭了几盏灯。天变冷了,
在一本旅行指南上我找到几处熟悉的地方,
回忆起过去……”
“有一天我收到父亲寄来的包裹,
三瓶辣椒,晒干的苹果皮,
南方不生长苹果树。想到父亲独居乡下的生活——
他在夜里守着有七个房间和一间顶层大厅的房子;
晚上他在那里生炉子做饭,
白天在房间与房间之间走动——
他住在其中最清冷的小房间里。
我们都没有回去。天变得很冷,
我在此地生产诗歌,复述自己的情感,
保留着晦暗的秘密。
有几次我哭了起来:劳累,疲惫,
语言不能描述的心理活动……压抑着我。”
“因为没有疾病,我便没有药物。
想到三个人可以伪装一个旧世界,
令从前晕厥的人苏醒后以为眼前
年轻的男人是自己的儿子。
我昏迷过,每天进入梦乡。”
责任编辑 吴佳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