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贵颂
我天生五音不全。儿子曾说我:“爸爸,你唱歌怎么跟说话一样?”也因此,我轻易不敢一展歌喉,怕跑调。即便是参加集体合唱,也是嘴张得大,音出得稀。辛弃疾词:“叹一生,不如意事,十常八九。”于我而言,唱歌跑调,是八九中之一。
然而,如果是一个嗓音婉转如百灵的人,参与合唱时,会是一个怎样的情景?或者,一群嗓音个个婉转如百灵的人,聚在一起合唱,会是一个怎样的情景?当你知道结果后,可能会有点出乎意料。
国外曾搞过这样一个试验——让6位男生分别坐在单间屋里,每人戴一副耳机,参与者A首先接到指令,与D同时大声喊“啊——”,声音拉长几秒时间。第一轮过后,A接到指令说,这一次只有他一个人喊,下一次是6个人一起喊。如此下去。而有时,受试者可能接到假的指令。比如,A接到的指令是6个人一起喊,然而事实上,其他人接到的指令却是禁声(为掩盖真相,6人在每次测验时听到的喊声,都是事先的录音)。
试验证明,当一名学生得知自己与另一名学生一起喊叫时,他用了独自喊叫时所发力量的82%;而当他认为是6个人一起喊叫时,其力量输出则减少到单叫的74%。由此得出一个结论:“在人类的本质中,存在着一种明显的社会惰性潜势。”这就是“社会惰化”。人们在集体活动中,往往不发挥个人的最大能力,除非其所做的工作能够被辨认出来并为他人所知。“这种社会惰化的影响非常广泛,后果非常深远……它可以被视作一种社会疾病”。(墨尔·亨特著《心理学的故事:源起与演变》修订版397页)
明白了社會惰化现象,也就不难理解“大锅饭”是怎么形成的。“一个和尚挑水吃,两个和尚抬水吃,三个和尚没水吃”。当一个人独自接受一件任务时,他的付出是全部的、彻底的、毫无保留的。而当大家一起行动时,有人就可能出工不出力或出工少出力。打一个不恰当的比方,当我们看一场演出时,独奏演员与合奏演员的差别十分明显。独奏演员,表演非常卖力,表情非常夸张。一会儿摇头晃脑,一会儿闭目陶醉。而合奏演员,就显得很“规矩”,很“本分”,其肢体动作,绝对不像独奏演员那般夸张,那般陶醉。即使个别人不那么卖力,不那么尽职,也对整体效果没有多少影响。那位南郭先生正是瞅准了这一门道,才敢于混进音乐家的队伍里,装模作样地鼓腮帮子。
从生物学的角度看,人是有自私基因的。所以在一个集体内,你总会发现,有些人很懒惰,很消极。享受在前,吃苦在后。其原因,就在于社会惰化现象在起作用。而单位领导又喜欢“鞭打快牛”,能干的总有忙不完的活,不干的总是闲得没活干。而这正是机构越来越庞大,效率越来越低下的原因所在。因此才需要精兵简政,明确任务分工,一个萝卜一个坑,各守一摊,各负其责。既不准有人占着茅坑不用,又细化考核标准,团结协作,凝心聚力,社会效益和经济效益定会大大增加。
由此想到,有一些地方,特别喜欢搞“人海战术”,迷信人多热情高、干劲大,实在不是多么高明的招数。社会学要比数学复杂得多,有时候是1+1=2,有时候是1+1>2,还有的时候,是1+1<2。哪种方式最为科学合理,当局者应审时度势,灵活掌握,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拍脑袋,想当然,乱决策,瞎指挥。
郭旺启荐自《上海法治报》2019年12月3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