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亦权
疫情期间,我去乡下给父母送口罩,虽然我是本村人,但值勤者还是把我挡在了村子外面。我也理解他们,就打了个电话让父亲走到村口来取。父亲没多久就来了,我们在村口聊了几句。末了,父亲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递给我,说里面有1万块钱,让我帮忙捐给国家。父亲的爱心使我动容,但我心疼他挣钱也不容易,就劝他还是自己留着用,父亲却摇摇头说:“你不知道,没那50元钱,连你这小子都不会来到这世界上!”
不是说1万元吗?怎么是50元?再说这和我来不来到这世界上又有什么关系?我还没来得及发问,父亲叹了一口气,对我说了一段多年前的往事——
那是1976年冬天,父亲刚和母亲结婚不久,我还在母亲的肚子里。有一次,母亲肚子疼得厉害,村里的赤脚医生赶来看了看后也束手无策,说大概是得了阑尾炎,必须要去城里做手术,否则母子俩都有危险。父亲没钱送母亲进城,就满村子借,但在那个年代,人们能吃饱肚子就不错了,谁家能拿得出钱来借给父亲?
那时候,村里的很多人家都住著一些城里来的工程师,他们都是响应党的号召来村里铺电网和修水利的。我家前院的小柴房里也住着两个工程师,他们是负责铺电网的。父亲垂头丧气地回到家,搂着我母亲直落泪,那两个工程师看见后,问父亲是不是遇上什么难事了,父亲把情况一说,那两个工程师就每人拿出了25元钱递给我父亲,父亲千恩万谢之后,才用独轮车把母亲送到乡医院,乡医院这才派车把母亲送到城里做了阑尾的切除手术,母子都平安了。
那个时候,25元钱其实相当于一个月的工资。父亲知道自己是没有能力短时间内还上这笔钱的,就让他们留下地址,说将来有了钱就还给他们,他们一开始百般婉拒,被父亲逼得没办法,才写下了一个地址和姓名。父亲直到1979年才存了50元钱,他就拿着地址坐车到城里去找人,结果所有人都说不知道这个地址在哪,父亲跑到派出所去问,派出所的人查了半天档案后,也告诉他并没有这个地址,父亲只能遗憾地回来了。
就这样,这50元钱父亲就一直没能还上。“他们是不要我还钱,所以故意给了个假地址呀!”父亲噙着老泪说,“我还不上那50元钱,但我可以把这个一方有难、八方支援的精神给传下来,传开来,做一个善人,做一个好人。”
在我的印象里,父亲一直是一个大善人,七邻八舍有点什么小困难的,只要能帮上,父亲都会伸手去帮忙。我到今天才知道,或许这和父亲对那段经历的感恩有关。曾有位名人说过这样一句话:“得到的要散开来,学会的要传下去。”
是的,“1万元”和“50元”的差别这时候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那份内在的热情与善心是相同的,它不是一份具体欠款的归还,而是一种正能量的传播!
想到这里,我把父亲的银行卡接了过来,我郑重地向父亲承诺说:“放心吧,老爸,我一定会帮你取出来捐给国家的!”
编辑 朱庭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