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充闾
月夕
崔道融
月上随人意,人闲月更清。
朱楼高百尺,不见到天明。
【作者简介】
崔道融(880年前—907年),唐代诗人,自号东瓯散人。荆州江陵(今湖北江陵县)人。
这首诗提出了一个有趣的美学欣赏课题。月是自然界的一种客观存在物,它的升落、圆缺,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但它具有美的属性,可以引起作为主体的人赏心悦目的美感。又兼人的知觉、情感可以外射于物体,使原本属于物理的东西具有人的感知与情趣,亦即移情作用,这样,便由“物我两忘”进入了“物我同一”的状态。也正是为此,“月上(升)随人意”,便成为可能了。这和诗词中的“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为君持酒劝斜阳,且向花间留晚照”一样,都体现了主观与客观的交感呼应。
在确立了这个大前提之后,诗人接着说“人闲月更清”——我们不妨把它看作人与自然、心与物、主观与客观的交感呼应的具体体现。这里说的是,处在闲适心态下,抬头看月,会觉得月色更加清新、清凉、清净。也可以作进一步的引申:闲雅之士心中自有明月清辉。
当然,同样叫作“闲”,却有心闲与身闲、真闲与假闲之分。如果心中满是计较、攀比、牵挂,即便身处休闲状态,也很难获得真正的闲适。“闲到心时始是闲”。心闲,应是主体从现实利害关系中超脱出来,不为物役,不为名累,这是一种境界。宋代法演禅师诗云:“但得心闲到处闲,莫拘城市与溪山。是非名利浑如梦,正眼观时一瞬间。”
当代学者郁沅指出,要使主体进入“以物观物”的观照状态,达到物化,主体必须摆脱主观情欲的纷扰,呈现心灵的空明宁静,这就是德国著名哲学家叔本华所说的“静观的审美方式”,著名学者王国维所说的“无我之境,人唯于静中得之”,这便是心境的虚静,都是强调主体在观照、认知客体时,必须具备空廓明静之心境。所谓“寂然凝慮,思接千载”,便是这个意思。
诗中后两句,从反面印证这个道理——如果整天追名逐利,特别是那些豪门贵胄,即便是身居百尺红楼之上,通宵达旦地守候着,也照样赏玩不到明月清辉。因为月色清光,不单是在天上,同时还辉映在心里。美不自美,因人而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