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摘要:海洋书写,也称为海洋文学,通常被定义为以海洋为背景或以海洋为叙述对象的文学。海岛、海船都是海洋书写中常见的意象。而在英国海洋书写中,《暴风雨》、《鲁滨逊漂流记》等都是典型的海洋文学作品。普洛斯彼罗从享有崇隆声望的米兰公爵沦为残忍、虚伪的暴君形象,鲁滨逊从喜欢冒险、热爱航海的懵懂少年变成一个统治欲望强烈的“荒岛领主”再变为文明社会的普通商人,都是由于无拘无束的荒岛给了他们变为不正义的条件,就像柏拉图的《理想国》中那枚能够隐身的金戒指一样,给了古格斯篡夺王位的条件,使一个兢兢业业的牧羊人成为一个杀人犯。而在The Oxford Book of the Sea中,Raban指出英国文学中由文明人到野蛮人的转变多发生在海上,因为英国人认为,海洋是未被约束的大自然,与海洋过多接触会变得野蛮残暴。由此可见,“古格斯之环”乃是英国海洋书写的原型。而从海洋书写中的“古格斯之环”中,能够给我们以现实启示:“放管服”改革体现的正是如此,毫无约束会导致秩序混乱,但约束太多则会降低效率。
关键词:原型 海洋书写 古格斯之环
1.引言
关于“原型”概念的界定,荣格和弗莱等理论家都已做了系统的阐释。荣格最初把“原型”和集体无意识勾连,他指出“原型概念对集体无意识观点是不可缺少的,它指出了精神中各种确定形式的存在,这些形式无论在何时何地都普遍的存在着”弗莱则把“原型”看作近似一种类型或者“程式”。在《批评的剖析》中他指出:“在这个相位中的象征是可交流的单位,我给它取个名字叫原型:它是一种典型的或重复出现的意象。”弗德莱尔则综合了荣格和弗莱的观点,认为“原型”是观念和感情交织而成的一个模式,需要我们精密的观察和分析才能找到其中的奥秘。也有学者将“原型”和“道”相联系,认为其共同点是“共同状态包含着一切”。杜丽娟综合分析后指出“‘原型朴实无华,它描绘着一切,那就是生存,就是人類,就是历程,也就是本质:人类的本质,生存的本质,世界的本质。”基于上述“原型”理论,笔者联想到柏拉图关于“古格斯之环”的寓言,柏拉图认为如果没有社会的监督,所谓的道德圣人和龌蹉小人在道德行为上将表现一致,而英国海洋书写中海洋的本质是荒野,是无拘无束的,是人类从文明变成野蛮的场所所在,和“古格斯之环”本质上是一致的,由此,笔者认为《理想国》中的寓言“盖吉斯之环”是海洋书写的原型体现。
在柏拉图《理想国》中,苏格拉底谈正义时,他说“那些做正义事情的人只是因为缺乏做坏事的本事,而不是甘愿做正义的事”,并假想“我们给他们权利,让他们无拘无束的做事,之后跟踪、查看他们被自己的欲望带到什么地方。我们将看到正义者和不正义者并无区别,都在做不正义的事情。”并用吕底亚人的传说来佐证此观点。传说中一个吕底亚的牧羊人古格斯偶然看到了一个金戒指,戴上戒指之后发现戒指有隐身功能,于是他在掌握这个技巧之后“他就以一名使者的身份见国王。来到国王身旁后,他引诱王后和他合谋杀死国王,抢夺王位。”。由此“古格斯之环”被看为“魔戒”原型,是无约束的存在。而在The Oxford Book of the Sea这本书中,Raban在谈论英美对于海洋和陆地、自然和文化的态度时,说道“The great transfixing stories of cannibalism in Britain (of man gone savage through too much contact with unconfined nature), like the fate of the crew of the Mignonette, all took place at sea. In the United States, their locations were inland”,他认为英国文学中,由文明人到野蛮人的转变多发生在海上,因为英国人认为,海洋是未被约束的大自然,与海洋过多接触会变得野蛮残暴。
而关于海洋书写的定义,国内学者对其定义探讨已久。海洋文学即“海洋书写”,段汉武认为“以海洋为背景或以海洋为叙述对象或直接描写航海行为以及通过描写海岛生活来反映海洋、人类自身以及人类与海洋关系的文学作品,就是海洋文学”,段波的定义大同小异,他指出“狭义的海洋文学是指以海洋或海上经历为书写对象,旨在凸显人与海洋的价值关系和审美意蕴的文学作品,包括海洋诗歌、海洋戏剧、海洋小说、海洋神话、海歌等。”但不管“海洋书写”定义为何,谁都不可否认《暴风雨》、《鲁滨逊漂流记》都是典型的海洋文学作品。
笔者将通过文本分析《暴风雨》和《鲁滨逊漂流记》来说明在英国海洋书写中,“古格斯之环”无处不在。
2.《暴风雨》中的“古格斯之环”
《暴风雨》是莎士比亚独立完成的最后一出戏,是一部传奇历史剧。该剧讲述了米兰公爵普洛斯彼罗年轻时享有崇隆声望,但却“全神贯注于玄秘研究”,荒于政事。其弟安东尼奥于是勾结那不勒斯王谋权篡位,将普洛斯彼罗和米兰达丢弃在地中海中,普洛斯彼罗获救后渐变成岛上的“暴君”,征服了岛上的精灵和原住民凯列班,之后运用魔力召唤一场暴风雨复仇但最终选择和解的故事。
未到岛上之前,普洛斯彼罗是至尊公爵,政务管理在所有城邦中数米兰第一,百姓十分爱戴,享有殊荣。“人文素养,无人能比。”,专注于修炼智能,于是把俗务托付给他无限量、无止境信赖的弟弟安东尼奥,让他享有一切特权。由此可见,普洛斯彼罗在到荒岛上之前是位德高望重的君主,并受臣民爱戴,是个正义的人。
到岛上之后,普洛斯彼罗发现这座岛除了精灵之外,只有凯列班一个人类。最初,普拯救了爱丽儿那些精灵们,并教育凯列班言辞,教他表达。凯列班对普说:“你刚来的时候,用手抚摸我,疼爱我,给我里头放了莓果的水喝,还教我如何称呼白天和夜晚发亮的大光和小光……”此时,普洛斯彼罗仍然是个正义的君主。但后来,岛上无拘无束的条件让普洛斯彼罗变得残暴、狭隘、不正义。在爱丽儿向他提起放她自由的约定时,他残暴地说道:“你再嘟哝,我就撕裂一颗栎树,把你钉在他它的五脏里,直到你哀嚎满十二个冬天。”在凯列班那里,他的暴行体现的更加淋漓尽致:普洛斯彼罗先是用法术从凯列班手中骗了这座荒岛,并屡次称呼他为“巫婆子孙”、“东西”、“奴才”,而且总是对凯列班实施体罚。如第一幕第二场中,普对凯列班说:“巫婆子孙,滚!把木柴给我们扛进来,要快。你最好也打别的杂......我就罚你抽筋抽不停,叫你一身骨头痛楚,使你吼叫,声音大得连野兽听了,都要发抖。”种种表现和来荒岛之前的德高望重的公爵形象迥然不同。虽然最后他选择了宽恕其弟安东尼奥,但他内心的暴风雨仍然没有过去。他说要原谅安东尼奥时,却仍然口出恶言,他说“我要饶恕你,尽管你泯灭人性。”,并认为称其为兄弟都会玷污他的嘴,在最后一幕收场白中,他仍然称安东尼奥为骗子。由此可见,和解只是表象。他依然是这无拘无束的荒岛上的狭隘残暴的统治者,是柏拉图口中的不正义的人。孙惠柱在谈论《暴风雨》中的殖民叙事时,通过霍米·巴巴的《国家与叙事》得出“普洛斯彼罗在《暴风雨》中所做的,就是一方面建构自己的叙事并将其正统化,一方面竭力阻止凯列班叙事的形成。”
魔法是普洛斯彼罗“做坏事的本事”,荒岛给了普洛斯彼罗“无拘无束”做事的权利,因此,普洛斯彼罗从一个正义的——享受殊荣的,受万民爱戴的——米兰公爵变成一个不正义的“暴君”、“巫师”。
3.《鲁宾逊漂流记》中的“古格斯之环”
《鲁宾逊漂流记》讲述的是充满冒险精神的鲁滨逊少年离家后,历经几次航海冒险,后漂流到一个无人的荒岛上,与世隔绝生活了28年,开发了一片殖民地,收获了巨额财富的故事。评论家普遍认为《鲁》是乌托邦作品,描述了在一个人迹罕至但是像伊甸园一样美丽富裕的荒岛上,主人公从发达的文明社会一下子回到了蛮荒时代,从文明人变为自然人,并度过了一段简单、快乐、充实的生活,直至最后回归文明社会的故事。把鲁滨逊看作新兴资产阶级、独立自主的代表,对其称赞有加。但事实上,这部作品“呈现的是一种反乌托邦自然状态”反乌托邦状态类似于无政府状态。霍布斯曾说,“凡是没有国家权力的地方或是国家权力软弱无力的地方都会出现这种状态。”鲁滨逊在书中呈现的也是非正义的殖民者的形象。
在鲁滨逊还未到孤岛前,他“受过相当的教育、想当海员”,航海的时候也吃苦耐劳,为了航海、周游世界的理想,积极进取,“我懂的了一个海员所必须懂得的许多事情”,彼时并没有产生殖民的念头,只是“一心想到海外看世界”,当获救时知恩图报,将所有的一切献给船长,对待友谊也很真诚,可以称得上柏拉图口中“正义的人”。但是在去到荒岛之后,他的殖民意识逐渐萌芽,欲望逐渐增强。最初刚来岛上那三年,鲁滨逊出于对生存环境的担忧,整日忙于生计,并没有时间来考虑自己作为一岛之主的身份。而在他来到岛上的第四年纪念日时,这时他生存基本得到保障,食物充足,也没有受到威胁,他感叹道“我是我这块地的领主,要是我愿意,我可以称自己为我所占有的这整块土地上的国王或是皇帝。这里没有对手,我没有竞争者,没有谁要来跟我争夺主权或指挥权。”此时,他的殖民统治者的形象初步显现。几年后,在他坐在自己搭建的木屋用餐,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时,他自豪地说道:“我是全岛的君主,我对我的臣民有绝对的生杀予夺之权,而且我的臣民中没有反叛者,看着我用膳的时候多么像一位国王。”这时他的殖民欲望表现的比刚来岛上时要更为明显。而在发现岛上有野人之后,他的主权意识则更加强烈,殖民者姿态也更加明显。他先是将星期五作为奴隶,之后又救了几个人之后,他说他们都是他的臣民,当想起自己像一个国王时总是心情愉悦,并把整个岛称为他的个人财产,有着无可怀疑的管辖权。并说“我的人民完全臣服于我,我是他们的领主和立法者,我对他们有救命之恩,如有必要,他们都准备为我而献身。”此时,他的殖民者姿态则完全显现出来,成为了一个专制的独裁者,非正义者。如果此时荒岛的“古格斯之环”意味还不够明显,那么在他离开荒岛后的行为则会使之更加明显。在二十八年二个月零九天之后,鲁滨逊离开了他的“领土”,回到了自己的祖国,在那之后,他又回到了文明社会,成为了“正义”的人,他将他大侄儿“教养成一位有身份的上流人士”,過着商人的规规矩矩的生活。由此可见,在鲁滨逊离开荒岛,来到文明社会之后,他受到了文明社会的约束,没有做坏事的条件,由此他没有变成不正义的人。
无人的荒岛、丰富的资源、没有野兽出没、无拘无束,都是鲁滨逊欲望膨胀的原因,是他变为不正义的“魔戒”,当有了“魔戒”之后,鲁滨逊则变身为“古格斯”,成为了不正义的化身。
4.结语
《暴风雨》、《鲁滨逊漂流记》都是典型的海洋文学作品,普洛斯彼罗从享有崇隆声望的米兰公爵沦为残忍、虚伪的暴君形象,鲁滨逊从喜欢冒险、热爱航海的懵懂少年变成一个统治欲望强烈的“荒岛领主”再变为文明社会的普通商人,都是由于无拘无束的荒岛给了他们变为不正义的条件,就像那枚能够隐身的金戒指一样,给了古格斯篡夺王位的条件,使一个兢兢业业的牧羊人成为一个杀人犯。他们都验证了“那些做正义事情的人只是因为缺乏做坏事的本事,而不是甘愿做正义的事”同样,康拉德作品《黑暗之心》中,库尔兹未到非洲之前是一个矢志将“文明进步”带到非洲的理想主义者,后来却堕落成贪婪、漠视生命的残酷的殖民主义者,都应证了在The Oxford Book of the Sea中,Raban指出英国文学中由文明人到野蛮人的转变多发生在海上,因为英国人认为,海洋是未被约束的大自然,与海洋过多接触会变得野蛮残暴。由此可见,“古格斯之环”乃是英国海洋书写的原型。
海洋书写中的“古格斯之环”也可让我们吸取教训,当毫无约束时,即使是正义的人也会做不正义的事情,但约束太过时,则会扼杀创造力。由此,习近平同志在十九大报告中指出,“转变政府职能,深化简政放权,创新监管方式,增强政府公信力和执行力,建设人民满意的服务型政府。”现如今,李军鹏指出,“国际竞争加剧、国内竞争深化、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新形势要求深化‘放管服改革,营造国际化、法治化、便利化的营商环境。”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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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介绍:谢琳琳,宁波大学外国语学院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