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其旺
(丽水学院 中国青瓷学院,浙江 丽水 323000)
中国绘画历经千年的历 史演变,业已形成自己独特的造型特 点和笔墨技法,还有一 套 与之相对 应的美术理论和教学模式。民国之前,中国画的教学主要以传统模式为主。到了民国时期,中国社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随着政治、经济和文化等环境的改变,美术教育呈现百家争鸣的局面。在当时众多高校中,国立杭州艺专的美术教育可谓独树一帜,其教学理念迄今仍然在发挥作用,值得我们去深入研究。
1928年 3月,国立艺术院在杭州成立(1930年改为国立杭州艺专),蔡元培聘 请林风眠为首任校长。林风眠与教务长林文铮共同研究并制定了严格的校规和严谨的教育大纲,明确提出“介绍西洋艺术!整理中国艺术!调和中西艺术!”[1]的学术目标。像当时其他学校一样,国立杭州艺专也有国画课程设置。但是在民国时期,该校国画专业经历了两次并系:1928年成立之初设国画、西画系,同年秋两系合并为绘画系;1940年初绘画组又分中国画、西画两系,在 1949年底,国画、西画又一次合并为绘画系。
是什么原因导致国画和西画两门课程分分合合的呢?不妨沿着时间的线索展开研究。
先来分析一下 1928年国立艺术院大学部第一届的招生简章。
该招生简章显示:第一届大学部招生名额是:绘画系 2 班,雕塑、图案 、建 筑等 系 各 1 班,每班人数达到 20~25 人为满额。考试内容分主科、副科两部分,另外还有体检及口试。主科里绘画系专业考试科目为木炭画、水彩画、山水或花卉。其中“山水或花卉”考试科目应是针对国画专业而设。有意思的是,在招生简章的附则里,有着这样耐人寻味的要求:“本院系为纯粹研究艺术而设,凡自问无研究诚意者,幸勿投考。”简章要求考生的动机必须是纯洁的,凡是投机取巧者将被拒之门外,由此可见当时人才培养的目标定位。
学校按西画、国画、雕塑和图案四系招生,第一批学生共有 56 人,其中建筑系因师资短缺等因素暂时未招生。
在《国立艺 术 院第 一 届周年 纪念特刊》里,记载着 学 院 成 立之 初“ 国 画组 ”与“西画 组 ”的 课 程 安 排表(如图1~2)。可是半年不到的时间,国画组和西画组就合并为绘画系,合并后的课表里专业课程设置发生了明显的变化(如图3)。
图1 国立艺术院绘画系国画组课程表①见《国立艺术院第一届周年纪念特刊》,浙江图书馆古籍部藏本,第 24 页。
图2 国立艺术院绘画系西画组课程表②见《国立艺术院第一届周年纪念特刊》,浙江图书馆古籍部藏本,第 15 页。
图3 1930年度绘画系课表①见《国立艺术院第一届周年纪念特刊》,浙江图书馆古籍部藏本,第 26 页。
首先,我们来研究一下合系前国立艺术院“国画组”和“西画组”的课表。
国画组的 课 程设置 中实 践 课 有:木炭 画、水彩画和中国画;理论 课有:中美 史、西 美史、解 剖 学、透 视学、色彩学、法文及三民主义等。
在高中部的预科一、二年级中,国画和中外美术史课程分别是每周 8 和 1 课时,木炭画和水彩画分别是 12 和 4 课时,油画课程则没有课时。解剖学、透视学、色彩学及三民主义在预科一年级每周各有一节,到了预科二年级仅有解剖学每周还有一节课,其余则取消了,凸显解剖学是素描的核心。由此可见,当时对学生造型能力的培养是很重视的。法文课所占比重仅次于木炭画和国画,每周有 6 节课,贯穿预科一、二年级,这显然与受到当时巴黎流行的美术思潮影响有关系。
到了本科一年级,国画课每周增加到 16 节,木炭画则由每周 12 节减少到 8 节,法文课也减少到每周4 节。中外美术史还是每周 1 节,其余在预科一年级开的课全停了。到了本科二年级,国画课时没变,木炭画取消了,而法文课则贯穿 5 学年,这和林风眠的“中西调和”艺术思想是相呼应的。中外美术史课没了,取而代之的是美学课,每周也仅有 1 节课。除了法文课每周由 3 节课减少到 2 节课外,本科三年级课程和本科二年级 基本一样。让人十分不解 的是,这份“国 画组”的课表里却没有国文课程安排,要知道国 画的“意境”主要来自中国传统的文学,文人画在国画里占有主要地位。这和“使学生认识吾国绘画之传统精神与特征并阐扬其旨趣”的教学目标是相违背的。显然,课程的制定者后来意识到这一问题了,在后来的课程设置时增添了国文(诗词)、书法、篆刻等与中国画关联密切的课程。
其次,在合并后“绘画系”的这份课表里,我们发现课程明显向西画倾斜,国画课所占的比例减弱。
“高中部”的预科年限,延长为 3年。在一、二年级中,中国画、水彩画及中美史等课程全部取消,仅在预科第三年开设了中国画课程,为每周 4 节。中美史课程为每周 1 节,比合并前大幅减少。而木炭画(素描)课程则由原先的 12 节大幅增加:预科第一、第二年分别为 24 节,第三年为 20 节,这和国立杭州艺专重视素描教学是有关的。与合并前相比,增加了国文、几何学、音乐、博物、党义及军事训练等科目,虽然课时不多,每周只有 1~2 节,但是对学生德智体的全面发展还是不无裨益的。
在“专门部”的 3年里,油画每周 20 节课,而国画则仅有 4 节课,二者是 20:4 的课时比例。其二者学分比跟课时是相呼应的,分别是一年级 6:1、二年级 6:2、三年级 7:2,学分的比重清楚地表明国画和油画在课程设置里的位置。国文课也没有设置,倒是法文课始终贯穿本科 3年。
上述 3 份课表最大的不同之处是油画比国画每周的课时数多。毕业于国立杭州艺专的学生李寄僧回忆道:
秋季招收第二届新生共八十余人。新 聘法国教授 克罗多,教授陶元庆、王静远,讲师周 天初、刘炳渊、杨西渊,助 教孙昌煌等。那时中国画 系与西画系合并,称“绘画 系”。这是学 校的创举,因学生人数不多,所以合 并的。中国画的课时开始 减少,同学们感到特别意外,那时重洋思想比较 严重,学中国画的人也少了,课时每周以写生 石 膏 模 型为主。石膏 模型是学校 重 要 教具,都 要 从 法国进口 的,不但价高路远,中途损坏亦多,这也是当年国内雕塑 艺术落后的现象。秋初又 对外招收研究部新生李可染等八名,他们与 选课生一样,膳费自理,所以报到后即 自找房子。[2]79
那么,国画和西画合并又是出于什么原因呢?当时艺专的师生们也是议论纷纷、莫衷一是:“关于中西画合系,当时传说中西画合并有三个 原因:一是中画学生人数大量减少;二是调和中 西艺术,培养全面发展人才;三是学生有素描基础,毕业后容易找到出路。”[3]
第一个理由:“中画学生大量减少”,这是个事实,反映了当时社会上对待中国画普遍缺乏重视的态度。第二个理由“调和中西艺术”,则是学院领导者的一种办学理想,在学院的教学大纲里是明确提出的。他们认为中西绘画是平等的,各有其优劣。他们设置绘画系,目的就是要使中、西绘画互相学习、互相兼容。可见当时执艺专牛耳者的内心,并非轻视国画教学。
在并系前,中国画与油画在各自的组别里所占的课程比重是相同的。并系后,油画教学始于西画组本科一年级,在预科一、二年级里没有设置课程,在国画组里从头至尾没有开设课时。国画组与西画组的合并并不是出于简单的人为因素,1928年秋的并系是出于“融合中西艺术”的学术理想。但是,由于课程设置上存在人为的因素,在之后的教学实 践中,国画教学一直处于弱势的一侧,教学效果 也是不尽人意,这是无可争辩的事实。
到了 1934年,国立杭州艺专的绘画系课程设置有了一些新的改变。
在 1934年的“绘 画 系课 表”中(如 图4),清楚显示国画教学 从 预科二年 级 一 直 持续 到 本科三年 级阶段,共 5年,这和 1930年从预科三年级持续至本科三年级共 4年不同。而油画 课程教学,只开展于专门部。中国画课程在“高级艺术科”的二、三年级,每周课时分别是 3 和 6 节。油画虽然没有安排课时,但是像木 炭画、水彩 画等跟西画关系更紧密的课程是 有 的,且比 重 颇 大 :木 炭画 在预 科 一、二年 级 每周 是 20 课时,在预科三级达到了每周 24 课时。此外,国文和法文相比课时也少许多,在专门部根本就没有安排国文课,法文课倒是贯穿所有预科到本科阶段。在专门部的 3年里,油画课程扩大为每周 24 节,而国画增加至每周 9 节,二者是 24:9。和 1930年的课表相比,新增加了日文、体育、博物、速写和几何画等课程。
图4 1934年印行的《国立杭州艺术专科学校一览》中的绘画系课表①详见民国二十三年印行的《国立杭州艺术专科学校一览》,浙江省图书馆古籍部藏本,第 23-24 页。
由此表可见,国画课时总量比西画课时总量少许多是事实。这其中的原因,和当时的中国画教学的师资短缺不无关系。开始只聘请了潘天寿一人为国画组教授,另有助教一人。后来才陆陆续续又补充一些教师进来,和西画的师资相比,显得势单力薄了许多。
表中还有一点是非常合 理的:国画课程里适当地安排了如水 彩、素描、透视等西画科目,这促使国 画组的学生在学习时注意吸收西画的成分。事实证明,这样的课程设置对人才培养是大有裨益的。
为了培养生源,国立杭州艺专还开办美术附中。潘天寿认为:“我们办美术附中的目的,主要在于为大学部打基础,……如油画的基础,必须 画木炭,擦明暗,求形象的准确,基础是素描,这乃是他们几十年来的经验累积。”[4]129附中确实为国立杭州艺专输送了许多优秀的生源。
1934年的课程,在具体的课程设置及学科知识结构的完善上,仍然暴露出许多问题。尽管执掌学校的教学管理者希望传统的国画能够焕发出新的生命力,但是客观条件的束缚使得国画教学质量大大落后于西画教学。
1938年 7月,国立杭州艺专和国立北平艺专合并。其时国立北平艺专随校迁来沅陵的学生只有十几人,1938年冬全部毕业。因此留下来的就是杭州来的再加上在沅陵新招的 18 个学生,一共约 150 人。此时原国立杭州艺专的老师除了方干民、潘天寿、赵人麟、雷圭元等少部分老师外,其余老师都离开了,北平的老师基本上没走。
1940年国画系再次与西画系分开恢复独立办学,这是国画系发展的一个转捩点:“1939年在潘 天寿等教授的提议下,又把绘画系分为国画、西画二系,国画系开始不分科,后又分科学习。……专业性加强,有利于分科专精地培养各科专门人才;延请各科专门人才,加强师资力量;因为重视了对继承和发扬民族绘画人才的培养,使国画系师生目标明确,信心加强。”[2]18-19国画系独立办学后的几份课表,课程内容从基础课、理论课和创作课无所不包,课程 结构和体系也明显完善和提高。
再看国立艺 专 1943 学年度科 目表(三年制部分、五年制 部分)(见图5~10)①课表来源于南京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所藏的教育部档案。全宗号 5,卷宗号 05743。五年制的教学方案是遵照当时教育部颁布的法令新设置的:专科学校得采用五年制教育部发布 1939年 6月 17 日(《教育法令》,教育部参事市编,1947年 5月:查第三次全园教育会议对于“高等教育阶段内,除原有二年制及三年制专科学校外,另设五年制专科学校,招收初 -中毕业及具有初中毕业同等学历之学生”一案。见章咸、张援编《中国近现代艺术教育法规汇编》,教育科学出版社,1997年 7月,第133 页。。
在三年制国 画组专习科 目表(如图5)里,有如下科目:实象模写、作 画、素描 、书 法 、篆刻、中国 画 论、国画概论、诗选、词选 、题跋和色彩学等。与之 前课程表相比,这两份课表多了篆刻 和诗词、伦理学、书法和题跋等课程,这 些 课 程对培养 学 生 的 国 画艺术修养 起到了很大 的 帮 助。其中 作 画 课 程 从一年级 到 三年级呈梯 增态势,由 8 到 16 再到 24 课时。当然,实象模写、素描和色 彩学这些课 程的列入,对于充实国画课程教学来说,作用无疑是值得肯定的。由于是在特殊的战争时代,环 境太恶劣 了,物资和学生生源都非常稀缺,在校的许多学生中途辍学或病故的占了一多半 以上,这样的教学任务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
图5 国立艺专 1943 学年度三年制国画组专习科目表②南京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所藏的教育部档案。全宗号 5,卷宗号 05743,国立艺术专科学校三十二学度科目表(三年制部分):三年制国画组专习科目表,第 115 页。
三年制各组共同必修科目表(如图6)里有如下科目:三民主义、伦理学、国文、法文、军训、体育、解剖学、美学、透视学、中国美术史、西洋美术史、中国文化史、音乐和艺术概论等。由此表可以看出,理论课及透视学、解剖学等课程,不仅是国画组得学,而且西 画组、雕塑 组和应用美术组等也必须得学。 国 文 课在一、二年级都有,每周 3 课时,而在三、四、五年级里则没有。军训和体育课从一到三年级都有设置。可见国立艺专在有意加强学生的通才教育,这和抗战时期大的形势不无关系。
三年制各组共同选修科目表(如图7)里有:艺术教育、艺术概论、绘画教学法、考古学、法文、音乐和艺术思潮等科目。这里新出现了绘画教学法、考古学和艺术思潮等课程,这和抗战时期以写实的、关注现实生活的审美价值取向不无关系。
值得关注的是,音乐课在一年级时出现在共同必修课表里,到了二、三年级却变 为 选 修课 了,个中 原因让人不得而知。
图6 国立艺专 1943 学年度三年制各组共同必修科目表①南京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所藏的教育部档案。全宗号 5,卷宗号 05743,国立艺术专科学校三十二学年度科目表(三年制部分):三年制各组共同必修科目表,第 113 页。
图7 国立艺专 1943 学年度三年制各组共同选修科目表②南京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所藏的教育部档案。全宗号 5,卷宗号 05743,国立艺术专科学校三十二学年度科目表(三年制部分):三年制各组共同选修科目表,第 114 页。
在国立艺专 1943 学年度五年制国画组专习科目表(如图8)里,课程设置有:实象模写、作画、书法、篆刻、国画概论、诗选、词选、题跋和色彩学等。该课表和三年制的课表相比少了素描、中国画论等课程,而实象模写、作画课程略有增加。其中实象模写在三、四年级分别是每周 12 到 8 课时,而作画在三、四、五年级分别是 12、16 到 24 课时。同时期国立中央大学师范学院,艺术学系的课程设置也是五年制,其中一、二年级集体教学,三、四和五年级分西画、国画组分别教学。其三、四、五年级国画组课表比艺专的多了名作临摹、图案、风景静物、中国文化史及古物鉴赏等课程。显然,中央大学比国立艺专更加重视国画专业,此时执掌中央大学艺术系的恰是徐悲鸿,“国美之路”和“央美之路”在教学上的区别,由此可见一斑。国立艺专1943 学年度五年制各组共同必修科目表(如图9)里,比三年制的增加了公 民、英 文 、本 国历史 和 地理、外国历史和地理等科目。在抗战大形势下,加强民族文化艺术教育,无疑成为了增强民族自信、争取抗战早日胜利的必然选择。
图8 国立艺专 1943 学年度五年制国画组专习科目表①南京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所藏的教育部档案。全宗号 5,卷宗号 05743,国立艺术专科学校三十二学年度科目表(五年制部分):五年制国画组专习科目表,第 108 页。
图9 国立艺专 1943 学年度五年制各组共同必修科目表②南京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所藏的教育部档案:全宗号 5,卷宗号 05743,国立艺术专科学校三十二学年度科目表(五年制部分),五年制各组共同必修科目表,第 106 页。
国立艺专 1943 学年度五年制 各组共同选修科目表(如图10)里,比三年制的 少 了 一门法文,其 他课程没有变化。此时国画系在建制上是独立的,这对国画 专业的发展是极为有利的,这是时任 校长滕固 在新的历史条件下在教学安排中的重要举措。聂危谷在《中西画并系 得失史鉴》一文中表示:“课时差额这 一事实本 身——不 仅 给 人 留 下 中 西 画 教 学 地 位 不 平 等 的 印象,因 而 有 可 能 加 剧 学 生 中 原 已 存 在 的 重 西 轻 中 思想;更为不利的是,它使教 学模式内部 结构失去平衡,因而无法 保证不偏不倚的达到 全部的教学目标。”[5]
图10 国立艺专 1943 学年度五年制各组共同选修科目表①南京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所藏的教育部档案。全宗号 5,卷宗号 05743,国立艺术专科学校三十二学年度科目表(五年制部分):五年制各组共同选修科目表,第 107 页。
潘 天 寿对 中 、西 两种 不同 的 美 术 教 育 模 式,进 行 了 深 入的 理论 思 考 和 实 践 上 的 探 索,从 而 提 出 了“ 中西绘画,要 拉开距离 ;个 人风格,要 有独创性”[6]的 重 要论点。他 还 主 张 中 国画专 业 中 的 山水、花 鸟 、人物分科教学,中国画专业设置书法 篆刻课程,而且要用适合于中国画的一套训练 方法进行基 础训练等。他 对素描课程并不排斥,只是指出国画里的 素描教学要和西画等课程有区别:
“既要素描为基础,也要中 国画为基础。工艺美术同样需要有素 描的基础 和中国画的基础。然而,中 国 画 必 须 根 据 民族 绘 画 的 特 点,应 以 自 描 为 基 础,至 于 明 暗 素 描 的 基 础 课,我 看 可 以 不 要 了,……素描是一切造型艺术的基础,我不同意这个 定理。难道说中国画的基础也是明暗 素描吗?东方与西方的绘画艺术各有其不同 的民族风格,它们要求有不同的专业 基础,两者 不能混为一谈。”[4]129
潘天寿在教 学观念上,一直与林风眠存在分歧,但 这并不影响他们良好的私人关系。1944年潘天寿和谢 海 燕、吴 茀 之 一 同回到了 设 在 重 庆 磐溪的国 立 艺专。潘天寿 出 任校长后,他 对学校人 事 进 行 了 调整 :谢海燕出任教务长,吴 茀 之为国画系主任,还把已经离开学校的老教授请了回 来。潘天寿采用“教授治校”的方 法 管 理 学 校,主 张 身 教 重于 言传,用 高 尚 的 人 格 感 化 师 生,并 力 图重 振 中国 传 统 绘 画 艺 术,这 充 分 体 现了潘天寿身上传统文人画的风骨。
课程标准,是 研究课程设置是否合理的重要标志 。
国立杭州艺 专 在 1936年 制 定 的“艺 专 摹 拟 师范各项课 程标准”②浙江省档案局,民国档案,档案号:L056-001-0121,题名:1936年艺专摹拟师范各项课程标准,第 133-138 页。,其中国画课 程 在“时数”“教学 大 纲 ”和“教学要点”等方面 的设置,基本上还是合理的。
这份课程标准在教学课时安排上,尽量体现专业需求:“最好能在第一学年即开始学习,分三学年学完,使学生得多以从事本位艺术研究。”在“教材大纲”里,一、二年级对学生中国画的学习要求,基本上还是以临习传统国画中的笔墨、渲染、勾线等技 法为主,这主要是由于国 画师资匮 乏。到了三年级,再以“写形 练习”“造景练习”为主,培养学生的“自动构图以发挥其自由意志”。在“教法要点”里,既重视学生的“初学国画之基本工夫”又强调学生“从临摹与写生所得之画稿,……经过相当练习能自由造景而达创作之目的”。
由此可见,当时 学 校 国 画 教学的真实 情况:一方面 是传统技法 的 师 徒传授模 式,即 学生往 往 以 教 师自作范本为临摹对象,这就使得 教师的水平 常常决定了学生的学习成效。另一方 面,在注重 对传统绘画 临摹的同时,也注意写生,让学 生成立“国画 写生采集队 ”,且 轮 流采集,类 似 于今天的 外 出 写 生,既 调 动 了 学生学习的积极性,又很 好地培养 了学生动手 创作的能力。
到 了 抗战 时 期,由于 物资 供 应 极 度 缺 乏,买 不 到 宣 纸,潘 天 寿 等 老师 就 让 学 生 用 粗 糙 的 窗 户 纸 画 画,苦练基本 功。可见,课程 标准的制定和客观的 教学条件之间,是有一定差距的。在整个国立艺专时期,许多名 师 如 潘 天 寿 、吴 茀 之 、黎 雄 才 和 傅抱 石 等,他们 能 够 克 服 物 质 上 的重 重 困难,在 国画 教 学 中 努 力 突 破 传统,注重写生和创新,给国画课程教学注 入了新鲜的血液,同时又取得了丰硕 的育人成 果。
国立杭州艺 专在办学的 前十年里,教学上取得了 优异的成果 。此时的课程设置比较合理,教学体 系也基本完整,教学达到 了 预 期的效果。在 抗战时期,在 和北平艺专 合 并 后 中国社会一 直 处于动荡之 中,抗战促使艺术家们的民族意识 显著增强。中 、西画系的分 分 合 合,不仅 是 一 个学术层 面 更 替 的过程,而 且 还涉及到当时复杂的社 会环境、人事结构调整 等诸多方面的因素。
虽 然 在实 际 操作 中 确 实 存 在 欠 妥 之 处,但 是这 样 的 课 程 设 置 在 人 才 培 养上 却颇 有 成 效 :打 破 传 统 中西绘画的壁垒,让学 生 自 由 行 走在中外艺 术天地之间,尽可能地调 动 一 切资源融 入 到 课 程体系中,于 是才有诸如吴冠中、朱德 群、赵无极和李可染等毕业于国立艺专的名家 出现。
当前,大学美术 教 育 综 合 化已经成为 一种趋势,美 术课程的设 置 渗 入了更加 丰 富 的 教学资源,与 综合化的趋势在本质上 是相通的 。这就要求在 构 架学科、专 业 课程设置 时,既要遵从 时 代 和 社 会的需要,又 要确 保 在 合 理 的 教学 体 系 中 进 行,但 是 无 论 哪 种 模式,其 核 心必 须是 要 体 现 出 真 正 属 于中 国人 的 文 化 和 精神体系。潘天寿曾这样阐述他的艺 术理想:“原来无论何种艺术,有其特 殊价值者,均可并存于人间。只需依各民族之性格,各个人 之情趣,仁者 见 仁,智者见 智,选择而取 之 可耳。”[7]由蔡 元 培 、林风眠 和 潘 天 寿 等人 所 倡 导 的“ 国 美 之 路 ”教 育 模 式,不 仅 是民 国 时 期 美 术 教 育 的一 大进 步,而 且对 当 代 中 国 的 美 术 教 育 也有着积极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