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动今朝

2020-06-04 12:48鲍佳
上海艺术评论 2020年1期
关键词:现代舞芭蕾后现代

鲍佳

编者按:本文是“花开上海,舞动今朝——2019上海国际当代舞蹈研讨会”会议纪实的重点撷取。该研讨会为谭元元芭蕾艺术工作室举办,邀请著名舞蹈评论家、前美国舞蹈杂志主编、纽约大学帝诗艺术学院导师温迪、佩伦(Wendy Perron)女士与上海的舞蹈家们共同探讨东西方当代舞蹈的前沿课题。

舞蹈的现在时与未来时

温迪·佩伦:我谈谈目前在国际舞坛的三大趋势。第一个趋势是舞蹈演出进入了博物馆和美术馆。现在,纽约几乎每一家大型博物馆都有舞蹈展示。有些博物馆设有剧场,而有时舞蹈家们在楼梯、展架旁边演出。近年,纽约最令人兴奋的作品皆出自于博物馆和美术馆。第二个趋势是,如今现代舞已经有了百年历史,编舞者们正在研究现当代舞蹈的遗产,他们走进了自己的历史阁楼。

黄麒:德国的皮娜·鲍什在2009年去世时,我曾经说整个现代舞的时代终止了。芭蕾、现代舞、现代芭蕾的发展有三次思潮。第一次是从现代舞的崛起开始,作出了对古典芭蕾的反动。第二次是美国人巴兰钦,他从舞蹈本身去考虑,舞蹈不能加入太多诸如戏剧等等元素。巴兰钦到最后认为:舞蹈只需要音乐,别的什么都可以不要。在他之后莫斯·坎宁汉,甚至舍弃了音乐,只要动作本身。到了第三次是在解构以后,又把很多东西拉回到舞蹈里。皮娜·鲍什制造了总体剧场,把朗诵、装置艺术等等所有的元素放到里面。

黄惠民: “未来的舞蹈”是“未来社会中的舞蹈”。因为艺术是社会的产物,艺术的语言随着科技进步而变化。未来的世界是什么?是大数据,是人工智能。当人工智能创作舞蹈的时候,其作品的艺术性,也就是说它的主题、内容、形式的评定,就是最前沿的问题。未来舞蹈中,人类创作的舞蹈,艺术性高于机器人吗?哪一种舞蹈作品更有益于人类社会发展?我认为八个字很重要:敬畏生命,敬畏艺术。

多义、模糊的当代舞蹈

温迪·佩伦:在我看来,“现代”“当代”和“后现代”都是模棱两可的名词。“后现代”是“当代”的一部分。后现代真正的开端是莫斯·坎宁汉,核心概念是摆脱现代舞的戏剧性、故事性和中心性。后现代的意思是“现代舞之后”,但我最近发现,威廉·福赛斯被称为“后现代-现代芭蕾编导”。我想,后现代一定与“多角度看待事物”有关,让观众自由选择看什么。在《小美人鱼》中,每个动作与故事相关,但在威廉·福赛斯的作品中,更多的是模糊与不明确。至于维恩·麦克格雷戈,他的作品里有更多的模糊性。在玛莎·格莱姆的名作《阿帕拉契山脉之春》之中,莫斯·坎宁汉扮演一位牧师,他发现自己如此喜欢跳跃,以至于可以抛开剧情和角色。于是,坎宁汉的观念逐渐蜕变成为“对动作的胃口”。我认为,现代舞和后现代舞之间的区别有点像建筑。现代建筑是简单、清晰、大胆的,而后现代建筑则引入了具有不确定性的内容。现代舞有清晰的中心点,而后现代则是去中心化的。

黄麒:上世纪八十年代末中国文联有过讨论,我当时讲过:当代舞蹈是伪命题。所有今天编舞、跳舞的人,对历史来讲,都可称为当代舞。只有当你用一种风格去跳舞的时候,研究、评论的人,才会给你贴上一个标签。对今天来说,皮娜·鲍什去世以后,整个一个大的时代结束了。但是在整个舞蹈史上我们可以看到一些舞蹈家,他跟时代、时间是无关的,他可能就是为舞蹈而生的。

刘青弋:何为当代中国舞蹈艺术?我认为,能被称为当代艺术的舞蹈,应该具备两个基本条件:第一是在时间和空间意义上的“活在当下”,即进入了二十一世纪,处于全球化人类命运共同体中的中国人的当下;第二个前提是具备在艺术本质意义上的创新,从视角、题材等各方面与新的历史时空对应的,必须是原创的、首次出现的。即便是对于历史和传统的诠释,也应是以当代思维方式的创新诠释。

走向多元的当代芭蕾创作

温迪·佩伦:有人会把任何一位今天活跃着的芭蕾编导创作的作品,称为当代芭蕾,而另一些人会说,当代芭蕾有特定的审美。我认为当代芭蕾的美学关乎两点:其一,脊柱更加灵活;其二,打破空间,将舞者松散安排在舞台各处。

谭元元:前不久我刚从伦敦回来,在那里看了克里斯多夫·威尔顿的新版《灰姑娘》,我在2015年跳过这个舞码。这次他的新版本在360度圆形剧场上演,双人舞、群舞的编排都发生了改变,同时运用了全新的舞台技术。他的艺术背景非常有意思,经受过英国皇家芭蕾舞学校训练,上身的动作非常严谨;而脚下的动作,则得益于在纽约城市芭蕾舞团跳了十几年。纽约城市芭蕾舞团的舞步速度非常繁复,他们主打的巴兰钦作品舞步非常难、非常快,有的时候我们要适应他非常规范的上身和非常谨慎复杂的脚下功夫并不容易。作为舞者,我们也想试一下,到底有没有可能性,希望完成编导的艺术构想。

刘世宁:有幸出演过大师编导特怀拉·萨普创作的经典之作《迫不得已》,在里面担任第二组的主演。我的亲身体会是:她的创作很“疯狂”。在排练、编导的时候,她让舞者不停地跳,闭着眼睛跳、躺着跳、趴着跳,想做什么做什么,然后由她取舍动作。在特怀拉·萨普的排练中,所有能想象到的肢体动作,都必须施展出来。她的理念是,不管跳得怎么样,只要跳得尽兴,就会给观众带去不一样的东西。

当代中国呼唤新时代的舞蹈艺术

刘青弋:我认为,关于现代和当代,不同的民族,不存在一个普适的标准,我们无法用西方的标准来鉴定中国的舞蹈艺术。西方舞蹈艺术从传统到现代舞再到当代舞蹈,有十分完整的系统。而中国舞蹈藝术则是在经历了千百年断裂的基础上重建,尤其是新中国成立之后才逐步重建而生。中国舞蹈家肩负新舞蹈艺术建设的重任,像海绵一样,吸收外来舞蹈文化的养分,他们做出了卓越的成绩,使得中国舞蹈迎来了前所未有的机遇和繁荣。但是,我们对当下中国的舞蹈,仍然存有遗憾和冀望。中国舞蹈艺术建设的问题显而易见,社会影响力不充足,舞蹈思维比较单一,创造力平庸,无法应对当下时代和人类生存的挑战。艺术存在的理由是什么?我认为不仅是审美和娱乐,更重要的是鼓舞人心,培养具有创造力、身心和谐的人。因此舞蹈艺术要具备两种功能:一是疗救人类身心创伤的效力,二是超越现实的创造力。当前,一方面高科技突飞猛进,人文精神高扬,物质丰富,文化生活多元。另一方面,不同文明和国家之间冲突加剧,战争阴云笼罩,恐怖组织猖獗,难民危机严重,单边主义挑起贸易冲突,世界经济下滑,社会失业人口增多,天灾人祸不断、犯罪率增长,环境污染、贫困落后、留守儿童……这样来看,中国当代舞蹈是否走进了这个伟大的时代呢,让想象力飞翔了呢?是否关心并参与解决那些扼住人类发展咽喉的问题呢,让人们的创伤得以抚慰了呢?

傅宁:对于建设新时代的舞蹈艺术我觉得有几个可以努力的方向。第一个是权威的评论,权威的评论非常重要。像云门舞集,没有好的艺术评论,成长可能要走更长的路。第二个是需要聚集粉丝,需要更多和公众沟通。第三个是要打造品牌。所有话题都在谈我们的舞蹈是不是有人看。第四是要市场化。做各种舞蹈演出,我们的目标是让更多人有机会观赏。第五是激发创造力和创新力需要筑巢引凤。这点,如同我们现在经常,有很多好的机制正在帮助年轻舞者和新生的现代舞团成长。

温迪·佩伦:美国舞蹈杂志前主编

谭元元:旧金山芭蕾舞团首席演员

黄麒:复旦大学舞蹈团创始人、《现代芭蕾——20世纪的弥撒作者》

黄惠民:上海音乐出版社舞蹈艺术中心、舞蹈编辑总策划及编审

刘世宁:同济大学教授、前英国皇家芭蕾舞团明星演员

刘青弋:中国艺术研究院研究员、博士生导师、上海戏剧学院特聘教授、舞蹈研究院院长

傅宁:上海“D现代舞展”总监、中国演出行业协会理事、国际表演艺术学会会员、上海荣誉文化传播有限公司艺术总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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