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孔柱
年轻时,我们老家多以山芋、高粱、玉米为食,这些饭食不大好吃也不大压饿,特别是山芋做成的饭,吃了几大碗,也顶不上一个馒头,况且又是稀饭,管不了半天肚子就饿得咕咕叫。那时我已开始长个子、长力气了,而且力气还不小。十六、七岁时,就能和大人一样,在生产队干农活、挣工分。农活最重的就是拉板车,运肥料、拖庄稼、跑运输,一车少说也有千把几百斤的重量,我也能拉得动,干一天活儿也不觉得怎么累,唯一感到难以忍受的就是“饿”。所以,那时的我特别想吃,特别能吃。一顿能吃三碗,还是四碗、五碗?我都记不清了。有时碰到吃上一顿白面馒头或者大米干饭,再加上煮了一锅肥猪肉烩白菜粉条,兴奋得吃了一碗又一碗。那时也不懂得节制,反正有吃就吃呗,有时吃饱了还想吃。以至于每次饭后竟不知道自己“吃了几碗饭”。饥不择食、狼吞虎咽之时,谁还顾得上边吃边数自己吃了几碗饭呢!
与之相伴的,还有气盛、狂妄、好勇、斗狠,打架也是常有的事。有一回,在篮球场,因为争占场地,双方剑拔弩张,差点动起手来,幸亏大人出面制止,方才避免一场战斗。那时不知道天高地厚,不知道自己有多大本事。言而总之:不知道自己吃几碗饭。
如今,年过六十,饭量大大减少了,食欲、脾气都跟当年不一样了。当然,吃饭也已不成为问题了。现在是想吃什么有什么,想吃多少有多少。但又不想吃,不能多吃了。什么大鱼大肉、油汤拉水,更要注意少吃少喝,防止“三高”。现在每天吃多少、喝多少,基本上定时定量,宁少不多。每天吃了几碗饭,我都记得一清二楚,严格掌握,宁让饿着,不让撑着。这样一来,反而感到身轻体健,神清气爽,愉悦快乐。
快乐之余,有时想起吃饭这件事,便又觉得好笑:年轻时,不知道自己能吃几碗饭;年老时,牢记自己能吃几碗饭。食以粗茶淡饭,活以平静平淡,不再以“能吃”为荣。想想人生能吃几碗饭这个带有哲学意味的话题,颇有几多感慨与感悟。这时如果再有人问我:“现在一顿能吃几碗饭?”我会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告诉对方:“半碗,顶多一小碗。”
人哪,到了这个年纪,倘若还不知道自己能吃几碗饭,那就糟糕透顶了。
说“欲”
人是有“欲”的。比如什么名欲、利欲、权欲,包括食欲、性欲等等。人一旦有了“欲”,就要提醒自己注意了,倘若“欲”心太重或纵“欲”过度,那就非出事、非倒霉不可。
所謂七情六欲,人皆有之,除非不食人间烟火,什么欲也没有。当然,也有“无欲则刚”一说,那是针对“私欲、贪欲”而言。除此之外,正常人还有与生俱来的正常之欲,一概而论不分青红皂白的“禁欲主义”是要不得的。从正面看,“欲”这个东西在一定环境条件下,它还可以起到激励人、鼓舞人的积极作用。譬如,“人过留名,雁过留声”,讲的是人对名声的在乎与追求;“熙熙攘攘皆为利来”,讲的是人对利的看重与需求;“食色性也”,讲的是食欲和性欲,都是人的本性。这些“欲”所产生的动能,能够促使人不断努力奋斗,锐意进取,成就一番事业。倘无“欲”者,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那就无所作为,一无是处了。反过来看,一个人倘若名利心太重,就会迷失自我、迷失方向,为了达到个人目的,什么手段都能使出来,什么坏事都能干出来。
应当说,“欲”是有两重性的。正常的、积极的、向上的“欲”,则应提倡和鼓励。反之,必须加以引导和管控。实际上,不论什么样的“欲”,都要把握好一定的“度”,让它在一定范围内活动。生活里的“欲”就像我们吃的“盐”一样,少了无味,多了便苦(咸),过量食之,还会对身心健康造成损害。更有甚者,弄得一身是病,身败名裂。
人嘛,还是要老实一些,本分一些,清心一些,寡欲一些。把控好一个“欲”字,就是一个理智的人,一个清醒的人,一个可爱可敬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