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寒
这个时候,花们草们都不再年轻
不再生长,它们学会了矜持,学会了淡定。它们胸怀宽广
它们望着天,眉梢挂着霜
树木们乱七八槽,没有了一点造型。散淡的阳光
也失去了活力,甚至没有了章法
母亲走路的样子,使我想起了许多的词
连同这个季节的僵硬,衰老,乃至死亡
这个时候,许多事物都沉静了下来,不再喧哗,不再争逐
稍有风吹,它们便纷纷起身
躲进的我额头,密密的皱纹里
它们窃语,它们争吵
它们的话,像一把把刀子,扎在我心上
站在空落落的村子中央,疼痛
我也只能装着,忍着
不发出任何声音
炊烟还在,在我的血液里飘着
土屋还在,在我的骨骼里站着
老榆树还在,在我的发梢里长着
童谣还在,心还在,梦还在
此刻,很静,没有月亮,也没有李白
疼痛,在隔世的夜色里
往深处,更深处,挪了又挪
我把自己丢了,就在这里,在老家
我想喊,大声呼救
嗓子,却严重感冒,发不出一点声音
爬上坡头,我又看见了它
一缕带着香味的烟,从村里升起
升起,时而晃动,时而直上
无论什么形状,都取决于风
这是它的宿命。就像我此时的心情
激动,温暖,忐忑
炊烟飘荡。飘向高处
高过房子,高过树,高过所有的动物植物
它看得见回家的羊儿,撒欢的狗儿
它们兴奋的动作,表情
它看得见村外,庄稼,果蔬
它们保持着各自的姿态。风从脸颊滑过
一些鸟儿,飞起,又落下
这个黄昏,又一次看见炊烟
并且,闻到了它开出的花朵的
香而又香的滋味。风,滑过脸颊
我不知道该怎样以一粒麦子的形态
感知炊烟
一只,两只,三只,更多只
在鄉下,时不时地就能看到它们
这些狗儿
它们是这里的主人,这里是它们的家园
或卧或走,或嬉闹,或追逐
它们不伪装,不掩饰,它们活得真实
活得简单,快乐,有滋有味
它们独立,又是一个整体
看见我时,最小的那只冲着我叫了一声
其他的便纷纷响应,从不同方向我跑来
围着我,齐声吠叫,质问
这个情景,竟让我有些感动
它们,这些狗儿。不像人
许多时候,都是复杂的,多面的
许多时候,又是孤立的,无援的
我的腿被路边的一根树枝划伤了
疼痛,占据了我的内心
血,压低了村庄
我知道,每一处伤口都和村庄有关
我知道,每一个疤痕都和村庄有关
村庄,是我心里一个永久的,痛
而每一次的痛,又一次次地被村庄抚摸,
疗治
我的走不出去,也融不进来的村庄
就这样,一次一次地丰满了我,又一次
一次地消瘦着我
我离开了它,又摆脱不了它
现在,我只能蹲下,捡拾一些骨头,和
血渍
偷偷地在村外,垒起一个房子,一座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