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心
“如果能穿越,最好是穿到宋朝。”我第一次听到这话,是在大三古代文学课上。那时候,穿越文学刚刚兴起。英姿勃发的老师给我们讲授宋代文学,还讲过一件趣事。他给上一届学生讲李清照,说到她后期与丈夫赵明诚失和,得出“这一佳偶并不如我们想象的那么恩爱”的观点,一位师姐觉得她对才子佳人的想象被冒犯到了,当堂拍案而起,说老师是“封建余孽”。老师说起这一段,无辜的神色逗得我们哄堂大笑,但他掩饰不住对这位师姐的赞赏,像是对宽松课堂环境的一次激励。我想,这大概是宋代文学研究者的一种精神气质吧:平等,谦和,包容,有人情味。
也是从那时候开始,我有意识地寻找宋代的影视剧,但确实很少,印象最深的还是《包青天》。初看时的年龄,让我只将注意力集中在离奇诡谲的案情和包拯不畏强权的执法者形象上。后来才意识到,包拯能这么“刚”,何尝不是因为仁宗宽厚?再后来,我在合肥游览包公祠,肃穆庄重的墓园里,这位名臣长眠于仁宗恩赐的金丝楠木棺椁里(据说棺椁曾腐坏过一次,一位包姓后人又捐献了金丝楠木),只觉得君臣之争、“唾溅帝面”都早化作历史云烟,唯有人与人之间的坦诚和惺惺相惜、希望国家变得更好的共同目标,深刻持久地动人。
《清平乐》有表现庙堂精彩的雄心,也有拓宽古装剧戏路的野心。一个最明显的例子就是,它主动摒弃了以往古装剧宫斗的套路。这是它的优势,但同时又让自己滑向了另一个极端:风格上过于追求“正”,却走向了“闷”。庙堂戏不够,只好后宫戏来凑;偏偏后宫戏也没说好,帝后之间长期热衷试探,让抓人的“虐”变成了冗长的心理拉锯战。在群臣刻画上,除了一个晏殊还算形象立体外,很难让观众记住其他人,实在对不起“阅读并背诵全文天团”。他们明明都是有故事的男同学啊!而越到后期,拖沓、注水也越发强烈,导致不少观众弃剧,豆瓣评分下降。
电视剧的剧情演绎不出一个朝代和当时社会精彩之万一。这是遗憾,但也正常。
我也经常看吴钩写的“大宋系列”,这些文字里有一个更真实、更热气腾腾、更可爱的宋朝。经济发达、商业繁荣、科技先进的宏大叙事下,呈现了一个热闹又接地气的盛世,以及活得热烈而努力的人们。
宋朝当然不完美,一个能力并不算突出的君王,和一个党争不断、冗员低效的前现代政府,怎么看都无法带领社会走得更远,让人民生活得到持续改善,它自有无法摆脱的局限、解决不了的问题。钱穆说,对历史要有“温情与敬意”。当我们回望宋朝,承认它的实力魅力,也正视它的弊端缺陷,以史为鉴,激励自我,或许才是正确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