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鲍
2020年的新冠肺炎影响了每一个国人,范围比以往的流行病广泛得多。人们在同一片天空下,通过网络、电视等一切可能的媒体关注疫情的发展,或愤慨而针砭时弊,或云监工医院建设,或被抗疫第一线的平凡英雄感动……
它给每个人的心里都留下了烙印,我们知道它必定是一场灾难。为了纪念这次灾难,有民众号召将前期猜测的疫情发源地——华南海鲜市场改造后设立纪念碑,有艺术团体和机构开始了建设纪念碑的公开募捐活动。
有人会疑惑,为什么我们要急着纪念和回忆带来痛苦的灾难?因为只有正视和铭记它,我们才能认识过失,珍视生命,明白“岁月静好”的意义。就像历史上,不同的国家和地区都曾遭遇可怕的天灾人祸,人们为它们建立了纪念碑等公共艺术作品。
第一座无名烈士墓
在法国,随处可以见到古代和现代的公共艺术作品,每一件都有自己的故事。星形广场的凯旋门,已经矗立在巴黎二百多年,举世闻名。在这座象征胜利的建筑下方,有一座建于1920年11月11日的无名烈士墓。
1920年11月11日,第一次世界大战停战两周年的纪念日。法国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死难官兵达150万,牺牲惨烈,其中包括一批找不到身份或未发现遗体的阵亡者。因此,有数千个家庭找不到自己亲人的遗骸,每当有消息说在战场废墟发现一具士兵尸体时,就会有上千名母亲争相跑去在遗体面前痛哭,为了安抚这些阵亡者家属,法国政府决定为这些无名烈士修建一个纪念碑。
地址被选定在巴黎市中心凯旋门,但因为巴黎这座城市遍布历史文物,为了不破坏原有的文化遗产,设计者将纪念碑置于平面和地下。他们挑选了一名无名战士埋葬于此,墓前纪念文字写道:“这里安息的是一位法国士兵,他在1914-1918年间为祖国牺牲(ICI REPOSE UN SOLDAT FRAN?AIS MORT POUR LA PATRIE 1914–1918)”,他代表着在一次大战中死难的150万法国官兵。
凯旋门墙上雕刻的两百年前的英雄名字与地上安息的无名者相呼应,法国人民为自由平等的战斗、胜利与牺牲,以及对亲人的怀念,在人们心里留下印记,有了归宿。
德国犹太人大屠杀纪念碑群
二战期间德国纳粹在全世界屠杀了多达600万的犹太人,这是德国历史的耻辱,但德国政府并未遮掩和漠视,而是选择正视历史,正视德意志民族过去的错误。在首都柏林,由美国著名建筑设计师Peter Eisenmann设计建造了犹太人大屠杀纪念碑和纪念馆。
纪念馆建在地下,里面收藏记载了有关被害者、受难地的信息。纪念碑群位于地上,由2711根高低不同的水泥柱排列而成,像一片墓地。每一个纪念碑都是用灰色自封混凝土建造,像是一座棺材,上面没有任何文字和纹饰,穿行其间,仿佛能听到无声的哭诉,感受到无尽的悲伤。
安妮·弗兰克雕像
安妮·弗兰克是德籍犹太人,二战时被关在集中营并于1945年死亡,不到16岁。安妮一家于1944年8月4日被纳粹逮捕,在此之前,他们已经在荷兰阿姆斯特丹的“秘密之家”躲藏了两年。
安妮在自己的日记中记下了这两年中周遭发生的变化,这本日记被认为是纳粹对犹太人屠杀和迫害最真实的见证。作为纪念,安妮的父亲奥托·弗兰克和阿姆斯特丹市民把安妮一家和其他4名犹太人躲避的秘密之家改建为安妮·弗兰克纪念馆。在展馆旁,立起了一尊安妮·弗兰克的雕像,她面部模糊,一点也不比安妮本人美丽,但雕塑天真的样子揭开纳粹屠杀残忍的一角,也带来希望。
越战纪念碑
纪念碑上有58132个阵亡者的名字,当来纪念的人们阅读和触碰这些名字时,光洁如镜的大理石映衬出自己的脸,人们看到了过去,也看到了现在。战争中的每一个生命都是宝贵的,他们不幸地成为政治和战争的牺牲品,再也没有机会与亲人相见。
纪念碑的的设计者林樱说这项设计的主体“是‘人而不是政治。只有当你接受了这种痛苦,接受了这种死亡的现实之后,才能走出它们的阴影,从而超越它们。”
越南战争对于美国来说,并不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情。在越战结束后的20周年,美国的国防部长曾在回忆录中写到:“人们总是事后比事前聪明,人无完人,我们也难免犯错误,我们不得不带着痛苦和沉重的心情坦白承认。”
空椅子
1995年4月19日美国俄克拉荷马城发生爆炸恐怖袭击。这起爆炸案是2001年的9·11袭击事件前,美国本土所遭受最为严重的恐怖主义袭击事件,共计导致168人死亡,另有超过680人受伤,还令方圆16个街区的324幢建筑物受损或被毁,86辆车遭烧毁或由冲击波摧毁。
2000年,在被炸毁的艾尔弗雷德·P·默拉联邦大楼的原址上,建设了纪念堂,还有一组空椅子的公共艺术。空椅子由青铜和石头组成,整齐排列成方阵,每把椅子上都刻着遇难者的名字,代表死去的168个生命。
归零地的反思池
9·11事件是迄今为止美国遭受的最为严重的恐怖袭击事件,致使近3000人死亡,包含双子塔在内的7座建筑物坍塌损毁,五角大楼局部损坏坍塌,周围的建筑和城镇也一片狼藉。十几年后, 参与地面营救、清洁的消防员、警察、环卫工人等,患上癌症者多达3700多人,其中消防队员多达2100余名,他们中的许多人长期忍受病患煎熬。对他们而言,“9·11”还远没有过去。尽管美国是因为霸权主义遭遇了这场灾难,但几千个亡者和因此失去亲人的家庭是无辜的。
纽约世贸中心旧址,现在被叫做“归零地”,有两座方形的下沉式纪念池,地下是博物馆,它们是为纪念2001年9月11日的世贸中心恐怖袭击所建。2006年,美国开始在世贸中心旧址建设9·11国家纪念馆,2011年纪念馆正式向公众开放。双子塔留下的两个大坑被建成两个巨大的下沉式瀑布水池,被称作“反思池”,遇难者的名字被刻在水池四周。每年的纪念日,人们会来到纪念池,悼念遇难者。在沉默中,听着哗哗的流水声,我们似乎能感知到他们在想什么。
新奥尔良市内的公共艺术
2005年8月底,卡特里娜飓风登陆美国,并在墨西哥湾增长为5级飓风。防洪堤坝决堤后,美国政府要求新奥尔良市百万人撤离飓风可能抵达的地区,墨西哥湾附近三分之一以上油田被迫关闭。飓风给新奥尔良造成巨大损失,80%面积被水淹没,致使至少1833人丧生,100多万人无家可归。在飓风过后,新奥尔良更是进入无政府状态,犯罪率飙升。在美国国会众议院特别调查委员会完成关于“卡特里娜”风灾的调查报告后,《华盛顿日报》曾发文抨击众多美国政府机构和高官在风灾到来前后准备、组织、协调、反应不力。
对于经历飓风的新奥尔良的市民来说,绝望是最深刻的记忆。这促使新奥尔良恢复重建后,在2008年举办的“展望·1”双年展中,艺术家们均以飓风为背景创作。双年展的许多作品分布在新奥尔良的各个角落,成为融入城市的公共艺术。
埃利希的作品用一架单薄的梯子举起一个废弃大楼里掏出的窗户,窗户再无其他支撑,出求生希望的摇摇欲坠和渺茫呼之欲出。
漩口中学的时钟
2008年的汶川地震在许多人心中留下了烙印,残砖碎瓦、片片废墟,满目疮痍,日夜忙碌的搜救者、等待救援的幸存者,充斥着记忆。地震造成约7万人死亡,近2万人失踪。至今,每年的5月12日,我们还会拉响警报以铭记那次悲惨的苦难,警醒震灾。
5·12汶川地震,发生于北京时间2008年5月12日14时28分04秒,汶川的映秀鎮受灾最为惨烈,小镇的漩口中学遗址是保存最为完整的地震遗址,断壁残垣之下至今还压着19名学生和2名教师的遗体。当时从废墟里找到的一个时钟永远停在下午2时28分。为了纪念汶川地震,人们在漩口中学的遗址上放置了一个汉白玉雕刻的时钟,时针和分针构成的裂痕凝固在地震发生的时刻。
这些纪念灾难的公共艺术对国家发展来说是伤疤,但在生命面前,在历史和文明面前,它们丑陋却不丢人,因为它们告示了历史事实,承载起社会责任。《战国策·魏策四》中说:“事有不可知者,有不可不知者;有不可忘者,有不可不忘者。”那些灾难是最不可忘者。我们纪念灾难,是为了不再受同样的伤。我们不能重演过去,通过许多公共艺术,我们能够反思过去,也能更好地走向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