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金迈平
国家发改委
一是信息基础设施。主要是指基于新一代信息技术演化生成的基础设施,比如,以5G、物联网、工业互联网、卫星互联网为代表的通信网络基础设施,以人工智能、云计算、区块链等为代表的新技术基础设施,以数据中心、智能计算中心为代表的算力基础设施等。
二是融合基础设施。主要是指深度应用互联网、大数据、人工智能等技术,支撑传统基础设施转型升级,进而形成的融合基础设施,比如,智能交通基础设施、智慧能源基础设施等。
三是创新基础设施。主要是指支撑科学研究、技术开发、产品研制的具有公益属性的基础设施,比如,重大科技基础设施、科教基础设施、产业技术创新基础设施等。
当然,伴随着技术革命和产业变革,新型基础设施的内涵、外延也不是一成不变的,将持续跟踪研究。
史 丹中国社会科学院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研究中心研究员、工业经济研究所所长
我国正处于数字经济发展起步阶段,新型基础设施是经济发展的短板。一方面,与新型基础设施相关的硬件产品制造能力和产品质量与需求之间仍有差距;另一方面,体现科技创新能力的软件设计也存在短板。还应看到,我国信息技术与实体经济融合不够深入,数字经济发展受到制约,主要原因就在于新型基础设施配置不到位、数据采集难度大、缺乏自主可控的数据互联共享平台等。实践表明,要更好支撑数字经济发展,抓住新科技革命的历史机遇培育竞争新优势、推动新旧动能转换、促进经济转型升级,必须加快新型基础设施建设。虽然新型基础设施建设成本较高,但应看到,能够获得回报的投资才是有效投资。新型基础设施建设投入虽大,但产出效益高、产业带动性强,对我国经济发展具有长远积极影响。还应看到,我国是人口大国、制造大国和互联网大国,具有其他国家无可比拟的发展数字经济的市场规模条件,新型基础设施具有丰富的应用场景和广阔的市场空间。加快新型基础设施建设,是实现我国经济由大向强转变的加速器。
王 坚中国工业互联网研究院首席科学家、中国工程院院士
要从五大维度深掘工业互联网数据价值,一是顶层设计,要加强数据流通规划,构建数据开放共享机制。突出数据开放和共享的顶层设计,推动制定工业互联网大数据开放共享的政策性文件。加快推进基于国家工业互联网大数据中心的数据应用,建立工业互联网赋能效果评价体系、数据应用能力成熟度评估体系。
二是立法监管,要加强数据法律制度研究,营造数据交易良好环境。依托《网络安全法》,全面推进《数据安全法》发布,在此基础上探索建立数据权属确定等方面的法律法规,为数据交易建立制度性根基。加强数据作为生产要素参与分配的机制研究,兼顾效率与公平,推动建立以最优化社会为目标的要素分配方式,实现政府、企业、个人三方的激励相容。
三是技术创新,要加强核心关键技术攻关,确保数据价值有效释放。聚焦核心关键技术研究,开发自主可控的工业互联网大数据平台软件和重点领域、重点业务环节应用软件,突破工业机理模型建模技术、数据价值挖掘技术、数据标识解析技术等高新工业软件核心技术。
四是融通应用,要开展数据应用试点示范,加速应用模式迭代创新。鼓励有基础、有需求、有动力的企业深度开展数据应用试点,打造一批基于人工智能、区块链的数据应用案例和业务解决方案,培育和构建数据创新和价值挖掘的应用生态体系,加强试点示范引路,为加快以数据价值挖掘为基础的制造业转型升级和全新迭代模式营造良好氛围。
五是对外开放,要提升国际合作交流水平,共建合作共赢发展模式。积极拓展与国际组织、标准机构和跨国企业之间的资源共享和多方合作,在“一带一路”框架下,研究制定数据跨国界确权、采集、标准、交易等合作机制和法律规则。以工业设备远程运维保障为切入口,加强对境外合作园区工业互联网数据的掌控,打造数据要素驱动工业互联网创新发展的全球价值链。推进各国工业互联网大数据产业在基础支撑、数据服务和融合应用方面的协作,实现互联互通、共享共赢。
黄群慧中国社会科学院经济研究所所长,研究员,博士生导师
当前资本市场上流行观点认为新型基础设施主要包括七大领域:5G基建、特高压(电力物联网)、高铁(轨道交通)、充电桩(新能源汽车)、数据中心(云计算)、人工智能、工业互联网,在此之前,一些技术研究机构将新型基础设施定义为融合感知、传输、存储、计算、处理为一体的新一代智能化信息基础设施。实际上,这些界定虽然比较具体,但内涵还过于狭窄,无法真正诠释新型基础设施的“新型”的全部内涵。“新型”应是和“传统”相对应,新型基础设施应该对应的是传统基础设施,而传统基础设施一般就是我们所理解的铁路、公路、机场、港口、城市设施等传统工业化的基础设施,基本上是基于上一轮工业革命的机械技术、电气技术、通信技术等应用的结果。新型基础设施则是新型工业化的基础设施,所谓新型工业化则是在传统工业化基础上叠加了信息化、数字化、网络化、智能化、绿色化等要求,是新一轮科技和工业革命的信息技术、智能技术、新能源技术等产生和应用的结果,新型基础设施既包括新一代智能化信息基础设施和新能源基础设施,也包括传统基础设施的信息化、智能化、绿色化改造后的设施。因此,新型基础设施应该是新型工业化的基础设施,不仅包括新一代智能信息基础设施,而且还应包括与绿色化相关的各类基础设施;不仅包括上述七大领域,还应包括支撑不断深化拓展的新一轮科技和产业革命的各种基础设施。
何自力天津市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研究中心南开大学基地研究员
加快新型基础设施建设是抗疫情、稳增长的有力手段。与传统基础设施投资相比,“新基建”为5G技术、云计算、人工智能研发等提供配套基础设施建设,能有效拉动相关投资。同时,也能为产业转型升级提供支撑。专家预计,2020年是5G基站大规模建设期,预计将部署超过60万个5G基站,年底有望实现全国所有地级市覆盖5G网络。在此基础上加快5G商用步伐,加上与垂直行业的融合发展,将会有效推动产业升级。此外,用数字技术、智能技术改造传统基础设施,不但会带动投资规模的扩大,而且会更好提高国民经济运行质量和效益。将“新基建”与传统基础设施建设有机统一起来,将有助于克服疫情带来的短期冲击,增强经济韧性、释放发展潜力。
潘 文中国电子信息产业发展研究院软件所所长
就目前形势看,一方面,传统基建已趋于饱和,要避免重复建设导致经济结构失衡;另一方面,传统基建的边际效用快速下降,亟需新的经济增长点。而能支撑产业向网络化、数字化、智能化方向发展的信息基础设施正是我国新一轮基础设施建设的重点所在。
宽泛定义下的信息基建,主要包括新一轮的网络建设(如光纤宽带、窄带物联网等),数据信息的相关服务(如大数据中心、云计算中心以及信息和网络的安全保障等)。加快信息基建符合我国基建补短板的战略部署,也符合全球化技术重新定义分工发展机遇期,尤为重要的是,我国还将借此契机抢占新兴产业发展制高点。相比老基建,新型基建更偏重于5G、人工智能、工业互联网、物联网等代表未来产业转型升级方向的基础设施领域。
范恒山国家发展和改革委员会原副秘书长
统筹抗疫与发展应高度重视两个方面:一是推动经济恢复与发展要新老基建并重齐抓;二是要把扶助中小微企业发展放到突出重要的位置。
在当前疫情严重冲击经济的形势下,从国家战略高度和促进疫后经济加快发展的要求考虑, “新基建”、“老基建” 应统筹考虑,并重齐抓,一体推动经济恢复与发展。
第一,“老基建”仍有很大潜力,可以作为推动经济恢复发展的重要支撑。就区域协调发展和提升发展水平而言,无论是 “铁公机”,还是交通、水利、能源、管道、物流、信息,“老基建”都大有发展余地。事实上,其中的信息基础设施已经直接涉及到了“新基建”。从“铁公机”角度,我国的高铁发展很快,高速公路也不错,但是高等级公路、乡村公路就差了很多。相对于美国、欧洲一些国家,飞机场的建设也有较大差距。从区域角度看,“老基建”在城市间发展不平衡,在农村是短板。农田水利基础设施建设、老旧水库修复等有较大缺口。如果把“老基建”这块短板补齐,带来的经济发展能量是数以万亿计的。所以,我们在强调“新基建”的同时,要看到“老基建”的潜能和功力。
第二,“老基建”同样需要高科技做支撑。从发展的角度看,很难把新老基建完全分开。“新基建”一个重要特点是基础设施和高新技术的结合,当前形势下的“老基建”并不是停留在传统的水平上,它也与日益发展的科学技术紧密结合。对于正在和即将推进的“老基建”,网络化、数字化、智能化必然会在其中充分体现。因此,从某种意义上说,它们是传统基础设施和现代基础设施的融合。而某些“新基建”就是发展中的“老基建”的一个技术支撑,脱离了“老基建”的载体,有些“新基建”很难“建功立业”。
第三,新老基建要并重共抓,在疫情冲击经济的环境下显得尤其重要。诚然,我们必须高度重视“新基建”的发展,因为它的发展不仅关系到国民经济的发展,而且涉及到抢占世界科技发展的制高点,后者又直接关系到国家在国际关系、国际治理体系等方面的地位和作用。在“新基建”能够加大投入的应加大投入,能走多快就应当走多快的同时,也要加快推进以现代科技为基础或支撑的“老基建”建设,这部分需要建多少就应努力建多少。新老基建要统筹安排、一体推进,一个都不忽视。
章玉贵上海外国语大学国际金融贸易学院院长
从产业发展与经济增长的现实需要来看,国家和市场如此重视前瞻性技术的研发和产业化应用,一方面是因为当今世界主要国家间的经济竞争,越来越集中于对重要产业的技术标准和产业主导权的争夺;另一方面也由于自2008年金融危机以来,全球有实力的参与主体一直致力于寻找强劲的内生性驱动力,以摆脱“萧条经济学”的阴霾。而5G、大数据、人工智能等技术的出现,结合大规模的应用场景和深度的消费潜力,有望培育出新的超长产业链,引领经济实现新旧增长动能的转换。
从产业发展与经济增长的全球视角来看,80多年前那场世纪大萧条,尽管使资本主义世界的经济差不多倒退了30年。但代表新兴力量的美国,依靠汽车、石化和通讯等领域的技术创新和产业引领,尤其是富有成效的政府干预,仅用8年时间就使经济元气得以恢复,并顺势进入重化工业时代,一跃成为世界首席经济强国。
40多年前的两次石油危机期间,以钢铁、汽车、化工等为代表的重化工业遭受严重打击,但已有丰富危机应对经验的美国大力发展计算机、航天航空、生物工程等高附加值、低能耗的新兴产业,顺势完成经济结构转型。差不多同时,欧洲在计算机、机器人、通讯网、生物技术、新材料等领域先后取得一大批超前技术成果,为产业转型奠定坚实基础。
最近十年来,全球产业经过2008年那场金融危机冲击,更多时候处于调整和恢复期。但产业发展与技术变革步伐不会因金融危机而停止。美欧、中国和日本等主要经济体及其处于顶层的一些企业,一直在酝酿新产业革命,力图造就一个能够成为世界经济增长新引擎的超级产业。
目前,中国领先型高科技企业的年研发投入超过150亿美元,其中投入到前沿技术及基础技术研究的经费就达到30亿美元。这个水平,即便在全世界也能进入前五名。
今年5月,国家宣布建设上海(浦东新区)人工智能创新应用先导区,将聚焦人工智能的芯片、算法、开源开放平台等核心技术,引导产学研紧密结合,加快一些关键技术的创新突破,在面向制造、医疗、金融、交通等融合发展的重点领域、重点应用场景等方面促进人工智能新产品新技术的普及应用。结合上交所业已常态化运行的科创板,说明国家不仅希望通过科创板的制度设计与执行为“新基建”领域的高潜力公司提供获更高估值的机会,更希望在数以亿计的消费群体和机构投资者参与下,中国能诞生一批伟大的高科技公司。
张 勇阿里巴巴集团董事会主席兼首席执行官
作为“新基建”的重要组成部分,数字基建将为提升中小企业竞争力、消费驱动经济增长、创造更多就业机会等方面提供坚实支撑。比如,我们调研发现,96%的中小企业资金缺口在100万元以下,扶一把就能活。推进数字基建,不仅可以帮助中小企业利用数字工具提高市场响应能力,而且有助于金融机构快速分析和评价授信企业、及时化解中小企业融资难问题。又如,越来越多的人在疫情期间习惯了线上消费,促使更多传统企业转型线上寻找新机遇。推进数字基建,可让数字化进一步深入各类消费场景。对高校毕业生来说,也将在数字基建中获得并创造就业新机会。只有夯实数字化基础,完善智能化发展生态,企业才能更好发挥创新主体作用,助力我国经济培育新增长点、形成新动能。
数字基建的赋能,还将成为各地政府提升现代化治理能力的有力抓手。如何提升政府效能,推动政策精准落地,背后是对政府数字化转型的考验。作为深化“最多跑一次”改革的积极探索,杭州不久前上线“亲清在线”数字平台,一周内为11.4万家企业、37.1万员工兑付政策补贴3.36亿元,而按照传统线下方式,则需要企业提供更多证明,周期更长。疫情期间,浙江首创的健康码推广全国,其深层意义在于,如果进一步普及健康码的应用,与更多现实场景融合,将叩开城市数字化治理的大门。可以说,推进数字基建,拓展应用服务,有助于政府把公共服务高效地“精准滴灌”至企业和群众手中。
赵 建西泽资本(香港)首席经济学家
中国当前最大的短板,不是传统的硬件基础设施,而是法律法治和治理机制等严重滞后的软性基础设施。如果缺少有利于市场经济和企业家发挥作用的软性基础,无论是“旧基建”,还是“新基建”,即便短期内能刺激需求,但如果长期无法有效提升潜在增长率,最终还是会以债务高企、产能过剩、通胀和房价泡沫而告终。
制度才是好资产 。从“旧基建”到“新基建”,本质上是为了创造国家核心资产。但改革开放的事实证明:真正的核心资产是好的制度和机制。中国改革开放40年创造的经济奇迹,靠的是什么?每一次遇到危机后力挽狂澜,靠的是什么?答案显而易见。
基建投资只是发展的结果,不是原因。正是有了制度改革推动的经济增长,才有家底和能力大兴土木搞基建。
四十年的改革开放成就已经证明,从根本上推动中国经济发展的并不是那些钢筋混凝土基础设施,而是能带来预期稳定(人心)和激发要素积极性的市场经济制度和文化。所以,先进的制度和文化,才是国家长期积累沉淀,能有效抵御各种重大风险的核心资产。
“新基建”的制度含量。“新基建”成功的充要条件是市场和企业家主导,政府要做的是通过减税补贴将30万亿新基建资金让利于民。
新基建饼画得很大,很可口,但是谁来主导,钱从哪里来,需求在哪?这些都是很现实的问题。市场经济下,需求是拉动经济增长的核心动力,在需求的信号(价格)指引下,才能保证经济资源使用的有效性。如果不考虑需求,或者一心“自负”地创造需求,大量的产业政策资金投下去,即使是前景广阔的新产业、新技术,大概率也会发生产能过剩、债务高企、资源浪费等“政府(政策)失灵”问题,这需要引起我们的重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