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 涛
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以绘画和雕塑为代表的造型艺术得到很大发展,在阿利盖利·但丁等先驱人物的影响和带领下,艺术对“人”进行了重新认识与发现,不仅表现人的体貌特征,更传达出不同的精神气质及其他信息。这一时期的贵族和精英阶层对表现宗教神话故事的绘画和反映个人及家族历史的纪念性肖像画需求旺盛。为了表达情感追求永恒,不少作品将现实生活的人与逝者的肖像画在同一画面中,这种通过绘画表现人对自身和个体的崇拜以及对不朽的渴望,是意大利文艺复兴的核心理念和精神实质之一。
文艺复兴时期肖像艺术的样态很多,既有在宫廷和宗教场所的大型湿壁画、木板坦普拉祭坛画,也有小尺寸的肖像画和油画、大理石立体雕塑和浮雕作品,以及小型肖像纪念章和宝石雕刻作品。这些造型艺术作品的功能多是为了纪念和颂扬贵族其家族成员的光辉与历史,或者是用来纪念婚庆、登基、死亡等重要事件。因此对肖像画的要求不仅要“形似”,更要“传神”,能够充分表现出他们的社会地位与高贵气质。悬挂在宫廷和室内重要场所的一幅祖先家族名人肖像画,不仅是家族历史的寄托和纪念,同时也是对亲人的怀念和情感延续。因此当时有不少专门绘制肖像画的画坊和专业画家,不仅承接大型壁画的绘制,也创作微型肖像绘画和小型肖像纪念章。这些方便携带的小型肖像类作品在当时大受欢迎。微型肖像绘画一般画在处理过的羊皮纸上,镶在一个有孔或有环的木制相框内。追求时尚风雅的贵族,特别是女性贵族们常常将它们镶上珠宝,用链子挂在衣服上做佩饰,成为其地位和身份的一种象征。
微型肖像画和肖像纪念章在意大利得到很大发展,如皮萨内洛等大师不仅在肖像绘画上创造了不朽的作品,也创作出了一批优秀的肖像纪念章。这一时期随着古典学术的复兴和对古代遗存进行的发掘,出土了不少古希腊和古罗马时期的硬币、肖像纪念章及其他艺术品。这些金属制作的圆形肖像纪念章(Medal)和细密画等微型肖像艺术(Portrait Miniature)尺寸大于古代硬币,铭刻着个人或祖先肖像。这些金属制作的纪念章是珍贵的纪念物,坚固不易损坏,可以传承家族英名,又便于携带,可当作贵重礼物进行馈赠交换,因此受到君主和贵族的青睐和追捧。
大规格尺寸和重量较大的肖像纪念章(Medallions)则一般不会用于佩戴,一般被放置在室内桌案上或展示柜中供人们近距离赏析和珍藏,且可以作为荣誉奖章或勋章的形式授予。虽然这些硬币或纪念章描绘的大都是古代神话人物和帝王肖像,但仍吸引了不少人文主义者的目光,并启发了艺术家的创作灵感,对肖像画的发展造成很大影响。因为无论是肖像画还是肖像纪念章,都是为了纪念和颂扬画中之人,以达到教化育人的目的。纪念章不仅可以展现人的相貌和地位,还可以自由表达拥有者的观念和想法。采用古典硬币风格的肖像纪念章尤其受到贵族的青睐,一般由宫廷直接委任艺术家进行制作。在公共场合佩戴的肖像纪念章正面通常为浮雕肖像,周围或有姓氏头衔文字,背面往往是些象征性和寓意性图案。
文艺复兴初期,“坦普拉”(Tempera)绘画发展很快。“坦普拉”是以乳液调和色料的一种绘画技法,既有以鸡蛋乳液为代表的天然乳液,又有以酪素、树胶等乳液为媒介的技法。考古学家在3000 多年前的古埃及墓室壁画中发现用此技法绘制的绘画,这种技法后由古罗马传入欧洲,成为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的主要绘画技法之一。“湿壁画”在意大利语中是“新鲜”(Fresco)的意思,主要采用以坦普拉为媒介调和绘制的方式,是一种画在潮湿未干的灰泥之上的壁画。其干后表面哑光,色彩艳丽,这是因为湿壁画所用颜料为矿物质颜料,容易和墙壁结为一体,是持久性最好的一种绘画形式,但颜色一旦渗入灰泥中,再修改就很困难了,因此要求画家有很强的掌控力。湿壁画是当时宗教祭坛以及宫廷建筑室内装饰的主要形式并达到很高的水平,乔托、马萨乔、弗兰西斯加、皮萨内洛、波提切利、达·芬奇、米开朗琪罗、拉斐尔等都绘制了不少湿壁画。
图1 美第奇肖像纪念章,青铜,直径74.3mm,1465 年,佛罗伦萨巴杰罗美术馆藏
图2 波提切利 手持纪念章的青年男子像 木板蛋彩画 56.5 cm×44 cm 1474—1475 年 佛罗伦萨乌飞齐美术馆藏
不过湿壁画也存在一些弊端。首先,湿壁画绘制程序繁复,对墙壁和基地要求很高,材料准备和绘制时间冗长,画家劳动强度很大,并非所有画家都能胜任这种工作。其次,无论是室内壁画还是室外壁画,这些壁画都是绘制在不可移动的建筑物上,作品一旦完成便不可移动。再次,湿壁画更适合描画大场面和大场景,注重整体画面构图均衡,在突出表现具体个人形象特征方面会受到一定约束和限制。无论被表现人物的身份高低,即便是国王、教皇、公爵、先贤等人物,在构图上的个人形象都要服从于整体画面需要。最后,受气候灾害、战争和人为损坏等因素影响,一些反映宗教内容的壁画很容易随着建筑物一起遭受毁损。若想将不朽的形象和愿望保留下去,须有一个坚实的载体和媒介,这种媒介不仅能起到肖像绘画所起到的作用,还要便于移动、交换、佩戴、珍藏以及传世。很显然,只有金属的耐久性和不易毁坏的特性才能使作品永葆不朽,金属制作的硬币和纪念章就能够符合这种要求。对王公贵族和富裕阶层来说,肖像纪念章虽然不像湿壁画、坦普拉、油画那样尺幅大且色彩艳丽,但却能展现鲜明的个人特征,能传达出肖像主人具有的精神气质,实现社会交往中赏赐、馈赠的需求,最重要的是能够被永久留存。
文艺复兴早期,表现帝王和权贵的很多肖像画为侧面肖像,侧面像结构突出,轮廓特征鲜明。研究认为,这时期的画家热衷和偏好人物侧面肖像并非画家技巧水平和审美的不足,而是受到古希腊和古罗马肖像硬币和肖像纪念章的影响。研究发现古代硬币和纪念章人物造型大都以侧面为主,无论古希腊神话中的天神宙斯、太阳神阿波罗、智慧女神雅典娜,亚历山大大帝、古罗马恺撒大帝,君士坦丁大帝等这些神和帝王都以侧面示人。这使很多人相信,侧面像似乎有某种神力,具有超越时间和永恒的魔力,能够经受住时光和岁月的磨砺。虽然任何一种媒介都可以展示人的特性和成就,然而经过验证,只有金属制作的肖像作品才更坚实耐久,正是肖像纪念章的这种特性满足了诸多不同却又互补的需求;能够满足帝王和贵族们期望作品不易损毁,又能随身携带和炫耀展示的心理需求。
肖像纪念章与古代硬币类似,或称之为币型章,通常为正背双面,“正面”(Obverse)和“背面”(Reverse)。西方传统认为,最重要一面为“正面”。在古代,这个面只能表现神话人物和帝王,而“背面”作为正面的一种延伸或联系,可以錾刻标记或文字,把肖像和有特殊意义的图案结合在一起,如家族徽记、特殊符号、荣誉头衔和重要历史事件等。如佛罗伦萨的美第奇肖像纪念章,除了他本人的浮雕肖像,纪念章边缘还特别錾刻上了佛罗伦萨市政府授予他的“国父”(Pater Patriae )荣誉称号。且纪念章也被作为艺术家的可靠的图像资料来源,1474年波提切利创作了一幅坦普拉作品《手持纪念章的青年男子像》,画面中的青年男子手握的就是一枚美第奇肖像纪念章。(图1、图2)
文艺复兴时期的人们重新认识和发现了古代硬币和肖像纪念章的优点和美感。君主贵族希望像古代帝王一样,使自己世俗和现实的统治、战争业绩及美德永垂不朽。艺术家们模仿古代硬币和纪念章满足他们,币章艺术这一造型特点被应用到坦普拉和油画等领域,随后,肖像画的表现和审美又回流到纪念章艺术中。文艺复兴时期的肖像纪念章一般比古代硬币和纪念章要大,浮雕造型厚度更加饱满。后来,这种造型和样式被固定下来,成为一种程式化和国际化的模式而影响至今。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产生了一批优秀肖像纪念章艺术家及其作品,并使之成为一个经典和永恒的艺术门类,验证了纪念章这门艺术的独特价值,坚实和永恒的生命力。
作为文艺复兴的摇篮,这时期的佛罗伦萨和威尼斯涌现出非常多的艺术家、艺术风格和流派。修建具有重要纪念意义的建筑,绘制纪念性绘画和雕像进行宗教活动,美化家庭或纪念先祖和个人成为当时贵族阶层的普遍需求。对艺术的赞助和资助也成为当时很多君主和公爵获取名声的一种重要方式。在佛罗伦萨美第奇家族,费拉拉公爵埃斯特、乌尔比诺公爵蒙特费尔特罗、那不勒斯阿拉贡国王阿方索、里米尼公爵马拉泰斯塔这些宫廷贵族重视和资助下,绘画和币章艺术在这些地方得到很大发展。
在这些艺术家群体里,尤以研究古代建筑的阿尔伯蒂和游历于各个宫廷的画家皮萨内洛(Pisanello,1395—1455年)最负盛名。阿尔伯蒂1435年左右就创作了几幅有个人符号和姓名的自塑像纪念章。皮萨内洛学习古希腊和古罗马肖像币章传统,先绘制素描稿,然后用蜡或黏土塑造,再制作成青铜铸作的肖像纪念章。
而对于皮萨内洛这样的艺术家来说,肖像纪念章是其肖像绘画的一种衍生形式,他的坦普拉《埃斯特像》和“埃斯特公爵纪念章”如出一辙,他的《埃斯特王族公主肖像》,从画面到构图也都具有典型的古代硬币和肖像纪念章特点。(图3 至图5)皮萨内洛最著名的一枚纪念章作品是1438年为来费拉拉参加东西方基督教会议的拜占庭帝国皇帝约翰八世帕里奥洛格斯所作的一枚铜质肖像纪念章。(图6)而弗兰西斯加1452年湿壁画中描绘约翰八世像造型与之极为相似。(图7)弗兰西斯加本人为乌尔比诺公爵蒙特费尔特罗绘制的肖像画和纪念章作品也几乎完全类似。(图8、图9)
图3 皮萨内洛 埃斯特像木板蛋彩画 28 cm×19 cm 1441 年
图4 皮萨内洛 埃斯特公爵纪念章直径68 mm 1441 年 大英博物馆藏
图5 皮萨内洛 埃斯特王族公主肖像 木板蛋彩画 43 cm×30 cm 1433年 巴黎卢浮宫藏
图6 皮萨内洛 约翰八世纪念章 铸铜 直径103 mm 1438 年 大英博物馆藏
图7 弗兰西斯加 康斯坦丁之战(壁画局部中的约翰八世)1452—1466 年
图8 弗兰西斯加 乌尔比诺公爵纪念章 青铜 直径90 mm 1482 年 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藏
图9 弗兰西斯加 乌尔比诺公爵画像 木板蛋彩画47 cm×33 cm 1467—1472 年 佛罗伦萨乌飞齐美术馆藏
文艺复兴时期不少画家、雕塑家不仅创作和绘制肖像画,也同时将之做成肖像币章作品的模板或范本。从早期艺术大师比萨诺、多纳太罗、罗比亚、阿尔伯蒂、皮萨内洛、波提切利,到后来的达·芬奇、米开朗琪罗、拉斐尔、丢勒等一些著名艺术家,都创作了不少币章艺术作品。这些艺术家们大多都有在金匠作坊学习的经历。金匠在中世纪时就被视为工匠中的贵族职业,社会地位很高,有宽阔的领域可以施展才华。当时的金匠作坊类似现在的美术学校,在佛罗伦萨早期艺术家中,如罗比亚、吉贝尔蒂、多纳太罗、韦罗基奥,波提切利,以及被誉为文艺复兴三杰的达·芬奇、米开朗琪罗、拉斐尔等都曾在金匠作坊里接受过训练。他们创作能力很强,大到设计教堂建筑、创作室内外壁画和雕塑、绘制各种绘画,小到制作金纽扣、錾刻金银器、铸造金属作品、宝石珐琅镶嵌等物件都能胜任。他们不仅进行大型宗教题材雕塑和绘画作品的创作,也创作世俗题材的小型纪念性艺术作品,会复杂的金银浮雕技艺,能制作各种机械设备。如达·芬奇最早跟随佛罗伦萨金匠和艺术家韦罗基奥学习,他和老师一起创作了不少作品,也对浮雕和圆雕、币章以及金属铸造进行过深入学习和研究。
1482年30岁左右的达·芬奇来到米兰,成为米兰公爵卢德维科·斯福尔扎的艺术顾问和御用画家。在米兰期间,他为米兰公爵斯福尔扎设计了几枚米兰公爵的肖像硬币。他借鉴和采用了古希腊和古罗马大帝肖像币章造型和手法,正面为公爵斯福尔扎写实侧面肖像,肖像外环绕姓氏文字,背面为其家族族徽。该硬币不仅被制作成贵重金银币,也被制成大规格黄金肖像纪念章,浮雕制作由宫廷的另一位雕刻师克里斯托法诺·卡拉多索完成。此外达·芬奇还为当时的著名贵妇曼图亚侯爵夫人伊莎贝拉绘制了素描,后伊莎贝拉请吉昂·克里斯托福·若曼诺根据这幅素描做成贵重的黄金肖像纪念章。在当时直至现在,艺术家提供素描稿,后由助手和其他雕刻师来完成作品都是一种通行的办法。不过达·芬奇本人对古希腊古罗马硬币、宝石雕刻、石棺浮雕和圆雕人物动态、结构也都进行过深入研究。在1966年西班牙马德里国家图书馆发现的达·芬奇笔记《马德里手稿》中,记载了达·芬奇为罗马教皇造币厂设计发明的世界上最早的机械铸币机,他的素描稿和镜像文字详细描述了其原理构造。(图10至图12)
图10 达·芬奇 伊莎贝拉·埃斯特肖像 纸上红色与黑色粉笔 63 cm×46 cm 149 9—1500年 巴黎卢浮宫藏
图11 根据达·芬奇素描制作的伊莎贝拉纪念章 黄金钻石珐琅 直径68 mm 维也纳历史博物馆藏
图12 达·芬奇绘制的铸币机素描稿
图13 贝尔托多·迪·乔万尼 最后的审判纪念章(背面)铸铜 直径60 mm 1468—1469 年 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藏
图14 米开朗琪罗 最后的审判(素描稿)38.5 cm×25.3 cm 1533—1534 年 大英博物馆藏
图15 米开朗琪罗 最后的审判(湿壁画)1370 cm×1220 cm 1536—1541 年 梵蒂冈西斯廷教堂礼拜堂
米开朗琪罗作为文艺复兴时期著名雕塑家和绘画大师,60 多岁时为梵蒂冈西斯廷教堂礼拜堂绘制了一幅著名的湿壁画《最后的审判》。这幅巨作的灵感来自他年少时在佛罗伦萨美第奇艺术学校学习时的老师贝尔托多·迪·乔万尼所作一枚纪念章作品。该纪念章正面为主教肖像,背面为“最后的审判”。这是贝尔托多·迪·乔万尼为美第奇家族中的一位比萨主教而创作的一枚同名纪念章背面主题图案。贝尔托多创作这枚纪念章的时候,米开朗琪罗和拉斐尔都还未出世。这枚纪念章作品比后来米开朗琪罗创作的湿壁画要早60多年。米开朗琪罗用了近6 年的时间完成了这近200 平方米的同名湿壁画《最后的审判》,1541 年此画向公众开放,影响轰动,载入史册。(图13至图15)
1504年拉斐尔绘制了一幅表现古希腊神话故事“美惠三女神”的油画作品。这幅木板油画很小,长宽仅为17厘米。文艺复兴时期美惠三女神是绘画、雕塑以及币章艺术所表现的主题。波提切利、拉斐尔和后来的鲁本斯、布歇,以及西方许多著名画家和雕塑家,包括现代超现实主义画家达利都表现过这个主题。这幅拉斐尔的《美惠三女神》被认为是最有代表性的一幅作品。从古代遗存作品和文化关联性来看,拉斐尔这幅《美惠三女神》油画造型和构图和古罗马色雷斯时期(238—244年)一枚美惠三女神硬币,以及古罗马庞贝古城下发掘出土的一幅湿壁画一脉相承,还和当时佛罗伦萨名门望族一枚婚庆纪念章有关。这枚纪念章正面为贵族女子乔凡娜·托拉伯尼右侧面浮雕肖像,背面则为美惠三女神造型。佛罗伦萨币章艺术家斯皮内利在这枚纪念章背面雕刻了“美惠三女神”,纪念章边沿环绕錾刻了“贞洁、美貌、爱”等文字,寓意女主人的美丽和永恒,这枚纪念章堪称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最优美的女子肖像纪念章作品。两年后,女主人公乔凡娜·托拉伯尼去世,其丈夫洛伦佐委托著名绘画大师吉兰达约绘制了坦普拉肖像画,请波提切利绘制了湿壁画。这枚纪念章不仅影响了吉兰达约和波提切利,也影响了拉斐尔。(图16至图18)
15世纪后期至16世纪初,随着文艺复兴纪念章艺术的进一步发展,意大利罗马教皇造币厂(Papal Mint)币章艺术家研发出一种机械冲压技术,这就是螺旋铸压机(Screw Press)。1550年左右,螺旋铸压机在意大利开始用来制作硬币和纪念章。其原理是通过人力转动一根两端带有重块的水平杆来驱动主螺杆向下旋转,这样就把模具上的图案冲压在准备好的金属坯饼上。这种方式制造出的纪念章和硬币比手工打制和浇铸的要规整得多,适于批量化制作,效率也提高很多。通过机械制作的肖像纪念章都有统一的精美的花纹和光滑外形。16 世纪中叶,按比例缩小浮雕模具的缩刻机(Reducing Machine)发明出来,随后可以在纪念章边缘上刻字的机器也被发明出来。有了这些机械,艺术家可以制作更大尺寸和规格的浮雕和模具,模具的可复制性又使纪念章和硬币得到进一步的推广和发展。这种机械的发明,给硬币和纪念章的发展带来很大影响,积极的一面是提高了社会劳动力,提高了效率,但同时也带来肖像纪念章作品的艺术性和艺术价值受到冲击和减弱的影响。如同前面所说,古希腊和古罗马硬币和肖像纪念章之所以无比辉煌,得益于传统手工雕刻、铸模与打制,将金属熔化然后通过石膏或蜡模浇铸展现出的金属状态和力量,能体现出艺术家的精湛技艺以及思想精髓,浇铸的魅力能最大限度地呈现作品原貌,作品不会因缩小而带来细节的衰减和损失。艺术家对金属材料的质感、重量和触觉的把握,由浮雕转化为金属的过程都有着独特的感受和追求,这才是艺术创作的真正价值和魅力所在。而新机械和新技术的发明虽然确保了肖像纪念章和硬币的规范和标准性,而其艺术性和独特性却受到很大影响。一些明智的艺术家意识到这个问题,注重传统的艺术家重新回到手工创作中来,更加专注于作品的手工雕刻和浇铸工艺,而另一部分艺术家则沉迷于机械螺旋铸压机和缩刻机的诱惑中。币章艺术发展出的特点使得作品具有很强的可复制性,而绘画作品绘制和复制多幅则比较困难,所以对于有些艺术大师来说,存世的币章作品是他们被损毁的绘画艺术的重要补充部分,同时币章作品本身也是他们艺术生涯的重要组成部分。
图16 乔凡娜·托拉伯尼纪念章 青铜铸造 直径80 mm 1486 年 柏林国家博物馆藏
图17 吉兰达约 乔凡娜·托拉伯尼像木板蛋彩画 77 cm×49 cm 1488 年西班牙马德里提森波那米萨美术馆藏
图18 美惠三女神 木板油画 17 cm×17 cm 1503—1504 年法国尚蒂伊古堡孔德博物馆藏
将文艺复兴大师创作的和纪念章艺术有相互关联的湿壁画、肖像绘画和小型浮雕艺术进行比较,可以发现纪念章和绘画作品一样蕴藏着很多信息,并且能与绘画作品互相印证,帮助我们更好地了解当时的艺术和历史。纪念章也作为文艺复兴时期造型艺术和视觉艺术的重要形式,融合了绘画、雕刻、铸造、金属工艺等诸多内容,是同其他艺术门类相互融合、影响而发展起来的一种艺术形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