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战时期平鲁西南红枪会暴乱始

梁茂芝

1939年底，在魯西南抗日根据地的湾杨等村，爆发了一场持续大半年之久的红枪会暴乱，反动的红枪会头目同日伪军相勾结，残杀了不少抗战军民。中共鲁西南地委及其领导的抗日武装采取正确的策略，同日伪军和红枪会头目们经过一番斗智斗勇，最终平息了这一暴乱。

发展鲁西南抗日力量

鲁西南地区，是指抗日战争初期，中共鲁西南地委初创时开展活动的冀鲁豫三省结合部的边沿地区，即：当时属河南省辖的考城、民权县的北部，山东省的曹县西北部，定陶县的西部、菏泽县的西南部，当时属河北省管辖的东明县的东南部地区。这里是三省边沿，地处偏僻、文化落后，是各类会道门组织活动比较活跃的地方。1935年，中共直南地区党组织派共产党员于子元到这一带秘密活动，发展党员，建立党组织。

“七七事变”爆发之后，日军还没有到达鲁西南。从1937年底到1938年秋这段时间里，这一地区的共产党的力量还很小，没有政权，处于地下：国民党大批军政人员南逃，留下的地方势力也很薄弱，因此鲁西南基本处于无政府状态。在这种情况下，以各种名目出现的兵匪四起，其中有主张抗击日军、保家卫国的有识之士，有以打家劫舍、危害百姓为目的的土匪，但多数是以护村防匪为目的的武装。在这种形势之下，各种会道门组织也随之发展起来。

全面抗战爆发后，中共山东省委派遣一批共产党员到鲁西南组织领导抗日运动，1938年春组成中共曹县县委，下半年日军占领曹县县城后，县委移至曹县西北部的刘岗、安陵集、湾杨一带活动。到1938年底，中共曹县县委不仅建立起400多人的武装力量，还建立了以“鲁西南抗日救国总会”为领导的农民、青年、妇女等群众组织。

1939年3月，杨得志、崔田民率八路军一一五师三四四旅一部进入鲁西南，开始了鲁西南抗日根据地的创建工作，先后建立了中共鲁西南地委和八路军冀鲁豫支队。陇海支队改编为冀鲁豫支队第五大队，胡继成任大队长，王石钧任政治委员。鲁西南地方党组织在冀鲁豫支队司令员杨得志、政治部主任崔田民的领导下，高举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旗帜，与包括国民党地方抗日进步力量在内的一切主张抗日的力量结成统一战线，坚决打击日军、汉奸及破坏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反动地主、土匪武装。1939年6月的苗堤圈伏击战，冀鲁豫支队消灭了驻曹县的日伪军200多人，并夺取了日军大炮一门;同时，还摧毁了曹县东南部汉奸、大恶霸地主高圣君盘踞的高辛庄据点，讨伐了国民党定陶县长姚崇礼的顽固派武装。

在鲁西南地区取得的一系列政治、军事上的胜利，壮大了共产党、八路军的声威，鼓舞了人民群众的抗日斗志，促进了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及抗日力量的迅速发展，引起日、伪、顽、会、匪各种敌对和反动势力的恐惧和仇恨。驻开封日军司令部在其军用地图上用红笔绕鲁西南面了一个大圈，写上了一个醒目的“赤”字。

于是，日军和伪、顽、会、匪等各种反动势力，对共产党、八路军无不恨得咬牙切齿，他们使用“清剿”、武装进攻、制造摩擦、挑起事端、派遣特务、安插奸细等各种罪恶手段，对鲁西南抗日根据地进行破坏活动。在抗日根据地内的少数反动地主及破坏分子，由于抗战触犯了他们的自身利益，就以组建红枪会的形式，抵制抗日运动的发展，破坏抗日根据地建设。

反动地主武装

所谓红枪会，是会道门的一种武装，远则为白莲教的支裔，近则为义和团的流派，是一种武装自卫的农民自卫组织。他们所用的武器多系长矛，而长矛上又系上红缨，这便是红枪会名称的由来。红枪会起源于山东，在山东、河南、陕西等地一度盛行。

湾杨村以及附近的张老庄、西郭村等村，历来是红枪会活动的主要基地。抗战前红枪会在这里就有活动，抗战爆发后又有新的发展。主要头目是湾杨村的杨敬言，张老庄的张和中、二大头，西郭村的郭吉凯、郭大三等人。他们既是这一带红枪会的头目，也是这一片村上较有影响的地主，所以这支红枪会其实是一支地主武装。

开始时，他们组织红枪会也是为了护村防匪。为了争取抗日力量，鲁西南各级党组织也曾对他们进行过统战工作，他们也表示愿意共同防匪抗日。随着共产党领导下的抗日斗争的深入发展，中共提出的“有钱出钱，有粮出粮，有人出人”的抗日政策，触犯了地主阶级的利益。于是，他们就开始对抗日政策和八路军的筹粮、筹款行动产生不满，或明或暗地进行抵制，并同考城一带的红枪会进行联系。1939年6月，考城县小宋集一带的红枪会头子安天国来到湾杨村，在湾场、西郭村没场讲道。

为了争取其抗日，中共鲁西南地委及县、区党组织都对安天国做了大量的工作。安天国等人慑于我主力部队的军事威力，深藏其汉奸面目，多次表示要积极抗日、防匪安民，并且做些了表面行动，欺骗了当地工作人员。实际上，安天国等人却在背后以抗日为借口，秘密发展红枪会，并利用中共地方组织工作中的弱点，制造谣言，破坏抗日运动，离间群众同共产党的关系。有些群众受骗参加了红枪会，有些群众不愿参加，他们就发动红枪会的会员轮流到这些不愿入会的群众家中软硬要挟，威逼其入会。一时间，红枪会的势力蔓延到了几十个村庄。

1939年8月，八路军冀鲁豫支队转到豫北作战，安天国即乘机作乱，他带领红枪会数千人，全副红缨枪在安陵集集会，搞所谓“亮兵”。安天国在会上公开宣扬“穷靠富、富靠天”的反动思想，针对中国共产党“有钱出钱，有粮出粮，有人出人，共同抗日”的主张，他煽动道：“不论七路八路，谁让老百姓出钱、出粮、出人，就反对谁。”

中共鲁西南地委根据已掌握的安天国等人在不少场合进行破坏抗日、离间我党和群众关系的事实，以及安天国同日伪勾结的形迹、公开反对抗日的图谋，决定必须给予揭破。于是，时任中共鲁西南地委民运部长的于子元根据地委的指示，到红枪会的“亮兵大会”上，宣传抗日主张，与安天国破坏抗日的言行进行针锋相对的斗争。安天国当场无言以对，十分狼狈。

会后，中共鲁西南地委分析了安天国等人及红枪会的行动，决定加强对红枪会的斗争工作：一是利用党员和进步群众的亲戚、朋友各种关系，对入会群众进行思想宣传工作，争取教育群众;二是进一步侦察掌握安天国等人同日伪勾结、破坏抗日的事实，以防红枪会有变。

1939年1 1月11日，日軍集中开封、曹县、菏泽、定陶各据点的日伪军1万多人、汽车百余辆，对鲁西南地区进行一次大规模的“扫荡”，前后“扫荡”了12天。然后，日伪军在鲁西南根据地腹地的南北两端毕寨、韩集安设了据点。

日军10多天的“扫荡”对鲁西南抗日根据地造成很大破坏，加之当时八路军主力部队转移到豫北地区，只有冀鲁豫支队第五大队在当地坚持斗争，敌人又在抗日根据地安设了两个据点，对抗日工作造成了很大困难。安天国等人则认为时机已到，就公开投靠了日伪军，到处发展红枪会反动武装，并悍然发动了一场场暴乱，抓捕、杀害了许多共产党人和抗日工作人员。

数度生死较量

安天国公开投靠日军当汉奸，激起抗日军民的无比义愤。1939年12月中旬，安天国在西郭村设场讲道。中共曹县安陵区委宣传委员郭丙章、万家村党支部书记万昆岩侦得了安天国的行踪。于是，12月20日夜，万昆岩留在西郭村继续监视安天国的行动，郭丙章到曹县县委及冀鲁豫支队五大队驻地胡集，向县委书记程力夫、第五大队政治部主任王石钧报告情况。程力夫、王石钧当即决定带五大队一、二两个营抓捕安天国。部队的具体部署是：二营营长董裕修带领二营埋伏在西郭村西北面的张村，防毕寨据点的日伪军增援：王石钧带一营进入西郭村抓捕安天国，由一连包围后街地主郭吉凯的大院，防止红枪会冲出;二连用一个排包围抓捕安天国，两个排在村外机动。

红枪会在后街郭吉凯大院内设有岗哨，发觉被围后，企图往外冲，被围院部队打了回去。抓捕安天国的部队越墙而过，撞开屋门，却没发现安天国的踪影。原来，由于后街战斗过早打响，安天国已被惊动，从房顶逃跑，逃向毕寨日伪军据点。五大队发现安天国逃走后，立即转移。二营经张老庄向南转移，遭该村红枪会截击，被二营阻回村内。一营经湾杨村向南转移时，湾杨村红枪会50多人冲出村外，向一营追击。一营喊话鸣枪劝他们回村，可是他们却紧追不舍，甚至有几个亡命徒冲进一营内夺枪。部队被迫还击，红枪会有10多人伤亡。

12月21日早晨，安天国带领毕寨日伪军200多人直扑西郭村，他们找不到八路军的踪影，就乱打一阵枪后，返回毕寨据点。

12月23日是冬至，湾杨、西郭、张老庄、杨帽头等村的红枪会组织在安天国、杨敬言、郭吉凯、郭大三等人的带领下，分路向安陵集进发。他们沿途强令群众加入他们的队伍，抓捕了中共安陵区委书记冠贞一等抗日干部和抗日救国总会的工作人员，他们还效仿日军的罪恶行径，放火烧了中共鲁西南地委统战部部长、抗日救国总会会长刘齐滨家的房子。

在安陵集南门外，安天国他们召开大会，用最野蛮的手段将冠贞一杀害。临走，又把中共鲁西南地委秘书长程力夫家的房子全部拆光，将所有财物拉到湾杨村。然后，安天国等人以湾杨村为据点，设立红枪会总部，挂起了汉奸旗帜。安天国自封为鲁西南红枪会总会长，同毕寨据点的日伪军紧密配合，强令各村建立红枪会武装，解散所有抗日群众组织，抓捕共产党员和抗日救国总会工作人员。

在短短10多天时间里，这一带就有10多名共产党员和救国总会工作人员被抓捕、杀害，数十名抗日人员被抄家、家属被拷打，不少抗日积极分子被逼得家破人亡，抗日群众组织都被解散，大批抗日人员不得不暂时转移到韩集以南地区。

1940年1月6日，冀鲁豫支队第五大队侦察到，11名被红枪会抓去的共产党员和抗日积极分子被关押在湾杨村小学内。为了营救被捕的同志，五大队派部队连夜潜入湾杨，因被红枪会发觉，双方发生激烈冲突。毕寨据点的日伪军出动支援，临村红枪会也向湾杨集中，五大队只好迅速撤出。第二天，被抓的11名同志全部被残杀。五大队16岁的司号员因在前一晚战斗中受伤躲藏在村外，也被红枪会抓去凌迟处死，再一次暴露了安天国等反动分子的野蛮残忍。

不久，五大队又一次包围湾杨村，但由于毕寨据点的日军出动而撤出。安天国等反动头子更是借机煽动，说共产党要血洗湾杨，并从周围各村抽调人力、物力，在湾杨村挖壕筑寨、建造工事、购置枪支，扩大红枪会武装。

到1940年3月，湾杨村不仅组织了一支有数百支红缨枪的红枪会武装，还建立了一支有70多支步枪的武装队伍，他们还从周围各村集中了40多门土炮，布置在村寨四周的炮楼上。

彻底平息暴乱

经过同红枪会的几次冲突之后，鲁西南地委分析了同红枪会斗争的形势。认为红枪会的上、中层头目已公开投靠日军当了汉奸，红枪会已经成为反革命组织，对鲁西南地区的抗日运动已经造成很大破坏，成了鲁西南抗日根据地发展和建设的一大障碍，必须彻底平息红枪会暴乱。同时，地委还考虑到，解决这个问题牵涉到暂时受欺骗、被蒙蔽的广大群众，如果继续采取对抗的办法，会给群众造成更大损失，带来更多的人员伤亡，增加群众同共产党、八路军的对立情绪。另一方面，八路军冀鲁豫支队主力转移到外线执行作战任务，地方武装力量较弱，一时也无力解决。

经过反复考虑和权衡，鲁西南地委决定对红枪会的斗争采取以下策略和措施：一是对红枪会暂时控制较严的村庄，我们的武装部队暂时避开，以麻痹松懈红枪会的思想和斗志：二是选派一部分中共党员、干部利用各种关系深入到红枪会内部进行工作，揭露红枪会头目投靠日军当汉奸的面目和罪行，揭露红枪会破坏抗日、祸害群众、不事生产的反动性;三是选择适当时机打击最坏的头目，促使群众觉悟，创造平息的条件。

地委经过一段时间的积极工作，情况发生了明显的变化。由于中共的地方部队暂时避到黄河以北地区休整，红枪会的反动头目们认为他们取得了胜利。于是，在各村唱戏祭神，庆贺胜利，勒索钱粮，吃喝挥霍。

安天国自称是“天降活神仙”，依仗日伪军的支持，到处欺男霸女，胡作非为，激起群众的强烈怨愤。不久，安天国被愤怒的湾杨群众赶出湾杨，逃进了毕寨日伪军据点。

张老庄红枪会的“二大头”，是红枪会最坏的头目之一，他不仅到处抓人放火，迫害抗日人员及其家属，而且祸害群众，就连红枪会中的人也恨他。一次，张老庄唱戏，“二大头”坐在棚中一边看戏，一边吃喝，正得意忘形，鲁西南地委军事部长宋励华化装成看戏百姓，悄然潜入棚中当场将其处决。

“张小萝卜”是红枪会里专门负责跟踪、抓捕共产党员和抗日工作人员的一个反动小头目。一次，程力夫同县委干部杨宗法佯装去安陵集赶集，程力夫有意暴露，引诱“张小萝卜”跟踪。待走到一个隐蔽处时，程力夫、杨宗法联手将其铲除。

经过一系列锄奸行动后，刘齐滨以鲁西南抗日救国总会会长的名义，历数二大头及张小萝卜追随安天国当汉奸、破坏抗日、祸害群众的罪行，通告已经将他们处决，并布告各村。这一招，大大震慑了各村红枪会的大小头目，他们马上收敛，有的还主动同共产党组织、救国会疏通关系，表示不再追随安天国，促使了受骗群众的醒悟。

在鲁西南地委的领导下，由于对红枪会采取了正确的斗争措施，加之春忙到来，红枪会不事生产、勒索钱粮、祸害群众的行径，越来越引起包括红枪会会员在内的广大群众的不满，反动头目们日益孤立。到1940年夏末，除湾杨村等几个村之外，多数村的红枪会都处于解体状态，安天国等人已没有了任何号召力。

1940年7月26日，八路军冀鲁豫支队主力一部返回鲁西南，将湾杨村包围。在主力部队及中共地方党组织的政治攻势之下，湾杨周围各村红枪会即行解散，毕寨据点的日伪军见八路军正规部队打了回来，也龟缩在据点内不敢露头了，湾杨红枪会已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湾杨红枪会部分死硬骨干分子，依然迷信他们刀枪不入的“神功”，一番喝符念咒后，冲出村寨要同八路军拼命。八路军先是鸣枪警告，见没有效果，便采取武力压制，多个亡命徒当即中弹倒下，其余的赶紧逃回湾杨寨内。

接着，部队占领了村东南的两面寨墙，摆出一副准备攻寨的架势，杨敬言等几个红枪会反动头目吓破了胆，当夜逃进了毕寨据点。受骗会员见群龙无首，纷纷放下武器回了家。

天亮后，八路軍开进了湾杨村寨内，宣传党的政策，安定群众情绪。中共鲁西南地委、曹县县委的主要领导，带领工作队到湾杨进行善后工作，坚持“首恶必惩、胁从不问”的原则，很快就稳定了民心。就这样，持续大半年之久的湾杨红枪会暴乱终于得到彻底平息。

后经查实，安天国在考城就投靠了日军，受日军派遣到鲁西南抗日根据地以红枪会作掩护进行破坏活动，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汉奸、特务。之后，安天国从毕寨据点逃回河南，抗战胜利后被人民政府制裁。杨敬言在湾杨事件平息后不久死去，张和中、郭吉凯、郭大三等几个罪大恶极的红枪会头目也先后被镇压和惩治。

平息鲁西南红枪会暴乱后，中共鲁西南地委和基层党组织加强了对鲁西南地区抗日斗争的领导，不仅恢复了原来的抗日组织，而且扩大了活动范围，使各界抗日群众有了指路人和团结核心，推动了群众抗日救亡运动深入持久地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