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基塔·斯特内斯库
黎明,策马奔腾
——献给青年爱明内斯库
静默撞击树干,交叉在一起,
变成远方,变成沙漠。
我将唯一的面庞转向太阳,
奔驰中肩膀刮落片片绿叶。
我的骏马从尘土腾跃,头上
冒烟,用一双马蹄铁开辟原野。
你好,我正朝你奔来。你好!
太阳叫喊着喷薄而出,君临世界。
石鼓擂响,太阳在上升,上升
在它面前,穹顶与鹰
在天空的阶梯崩溃,闪烁。
静默变成蔚蓝的风,
影子的马刺伸向
原野的胸膛。
太阳将地平线一折两段。
天穹的囚室纷纷倒闭。
蓝色的长矛,义无反顾,
我将目光投向两边,
欣喜而又庄重地迎接它们。
我的骏马踏着马蹄铁奔腾。
你好,光的海洋,你好!
太阳叫喊着从万物中腾跃,
摇动喑哑而沉重的边际。
我的心灵在迎候它,你好!
我的骏马踏着马蹄铁奔腾。
金黄的鬃毛在风中燃烧。
太阳朝地球倾倒
运动中,硕大躯体的漏斗,
人的躯体,树的躯干,马的躯体。
硕大的漏斗,大喊大叫着,
太阳正用它倾倒
原油,为看不见的世界之轴上油,
好让世界自由顺畅地流淌。
插入地球的漏斗,在剧烈的熔岩中
不时地让一则神话浮上表面,骨化。
我们两人——用在漏斗嘴边
闪亮、冒烟的眉毛,
用刚刚凝固为翅膀的眉毛——
在众多其他接受者中间,
直接在胸膛,在脸颊,在拱廊
领受始于我们的
润滑油的洪流,飞落于躯体
和树干上的洪流,难道要退缩吗?
硕大的躯体的漏斗,穿过我们,
穿过旋转的天空,
无休无止地为地球中心加油,偶尔
发出光泽,烟气消散。
第四维度中的自画像
被雨洒往大海时
留下的光泽所包围,
球体同我的心脏
道别,
在天边滚动。
卧倒的菱形,同眼睛
道别,说着再见,
变成盾牌,变成金字塔形神庙,
为了向庄重的克里奥致敬。
我平静地接受着所有这一切,
固执,没有流露明显的惊奇,
虽然唯有,唯有,唯有我所
了解的内心的几何学,
犹如凝固汽油一般在燃烧,
当我还是阿基米德和沙地的时候……
没有球体,没有菱形,废墟中
我的面孔在冒烟。
倒置的树
倒置的树,根长在风中,
脚掌宽似悬铃木叶,
几乎漂浮,几乎触到
一年四季。
手上显出齿状刻纹,犹如橡树叶,
軀干带有深深的树窟窿
狗熊们在里面趴着睡觉,徒劳地
想要抵达一角天地。
总是,犹如显现在水中,
地风让它沙沙作响,
根插进彩虹,
插进并不存在的色彩。
我成了倒置的树,从球体中分离,
同这一球体简直就像孪生兄弟……
一切都仿佛那么熟悉,但什么
都无法与任何存在之物相对比。
满怀喜悦即兴创作的歌
——给塞尔久·亚当
用一把石钥匙
让我们打开另一扇门。
用一头山羊,
打开另一扇,另一扇门。
用一条没有水的河流,
打开另一扇,另一扇门。
接着,用热情
我们将打开一滴泪。
用一支铂金笛子
打开传统中的羔羊——
哦,你,铂金铜器
和米哈伊·爱明内斯库
白色的菩提杨树
某种书写
他抓住我,用我书写
在平原上打磨我的腿
从脚跟到膝盖——
而为了天空——
他削去了我
半条右臂
和整条左臂
以便教它们如何飞翔
我是他的——
他将用我的大脑
擦掉天上的粉笔字
不一会儿
课间休息的铃声就会响起
正方形的眼睛
我无法相信鸟儿飞翔,
无法相信它们依靠并不存在之物,
无法相信你爱我,
并不需要我做你的狗……
存在着失去之空气,
和黑山羊的静止不动,
但自从我成为你的狗后,
我并没有呼吸过它们。
从你取出一座雕像的当当声中
你还要打击什么人吗?
快望着我吧,快打击我吧!
唯有我才是你的狗。
给一朵花的邀请
给你寄来我那只写在镜子上的手
后面的树,
远方的云……
我是无花之核
你想变成白色,并拥有七枚花瓣吗?
乌鸫蛋
海的咸味,和忧伤的肉身——
难道石头也曾有过童年?
如果石头也曾有过童年,
那么,在石头的童年
它们又是如何玩游戏的?
狩 猎
你们怎么都不会相信石头
是鸟儿生出的空气孩子。
哦,我多么希望海上下起
倾盆大雨,总是淹死
其他什么人。
你们怎么都不会相信
花朵是太阳落山时的思绪。
哦,我多么想在
兔子窝里睡觉。
不,它不会惊恐的。
我的所有并非一副身躯,
而是一顶帐篷。
我的所思并非一束光线,
而是一个兔子枕头。
鸟儿的视觉
仿佛运气,一群鸟在我的视线里
辗转反侧。
我说兴许是一种言说。
我说兴许是他人所见。
玻璃上的圣像
让我们祈求眼睛不要说话!
在视觉石头上
让我们放上一块方糖。
绿色在两片叶子上跳动吗?
让我们往叶脉上
放进一缕西蒙风!
玛利亚!玛利亚,玛利亚,
我呼唤那女子:
“你好吗?”
女子答道:
“我在生产。听见没有?我在生产。”
破损的薄板
从远处看,你酷似我的母亲,
正如遠处的点酷似鸟儿,
正如从远处看,瞬间酷似钟点,
而大钟酷似教堂……
从远处看,你酷似我的母亲……
歌之状态
如果一只眼睛突然打开
就在你手握门把手的刹那,那会怎样?
你难道还能
将手放在目光上吗?
你还能走进视觉吗?
你还会成为我的视力吗?
你还会成为你——如果突然一只眼睛
打开——
你会寻思谁知道哪里吗?
你会寻思谁知道何时吗?
我心中的盲人问你:
你可以,你可以成为我的视觉吗?
没有心脏
今天,我感到如此的幸福
就仿佛我已与生命道别,
就仿佛我已往心口塞了一只苹果
好让心脏不再跳动,好让它死死站定——
好让自己走近你,并对你说:
“喂,你要是渴的话,
就索性啃一只苹果吧!”
面对青草
我们谁也不必杀死
我们谁也不必仇恨
我们什么也不必吞食
我们什么也不必饮下
我们应该装出样子
好像将要杀死什么人
我们应该装出样子
好像将要吃掉什么人——
但不必付诸行动
我们应该显得
就像什么人会理解恶
为了我们
而我们也仅仅了解他:
你理解我吗,美丽的青草
我该对你说什么呢?
镜子里的字母
谁也没有怀疑过这一事实:
苹果十分愚蠢,
苹果的味道缺乏思想,
苹果的红晕并不冷淡……
但一旦用苹果
点燃寒冷
我们会大大节约
不用再烧影子了……
哦,我会说你,
我们所有人都明白
是怎么回事
甚至我
甚至我们
在另一个世界……
栏目责编:孙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