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峰
忽悠界的登峰造极者,大概要具备两个素质:会讲故事、会拉人头。前有牟其中空手罐头换飞机,后有瑞幸咖啡风暴刮晕美国人。
在成为中概股中的一个“标杆”之后,瑞幸已经神似乐视:其他企业恨得牙痒痒,你丫骗的局太大,吹爆了我们后面怎么搞?在消费者层面,反而“美誉度”蹭蹭上涨。
就在爆出造假22亿的第二天,瑞幸App因为爆单崩溃,相信美国投资人的脸就和瑞幸店员一样懵逼:舆论和消费者行为就是这么让人捉摸不透。
那么,到底都是什么人在喝瑞幸?
一直以来,瑞幸都在对标星巴克,当然,星巴克怎么想,并不重要。在浑水做空瑞幸咖啡近100页的报告里,提到将中国消费者咖啡需求总结为五类:
A.空间:咖啡店提供会议、公众或放松空间,类似于星巴克引入的“第三空间”概念——这是一个人们可以聚集、建立社区感的家庭和工作场所。
B.风格:时尚的咖啡店,如星巴克,特别是 Starbucks Reserve,阿拉比卡或中国消费者眼中的精品咖啡店。星巴克不仅在中国拥有最具价值的咖啡品牌,而且在中国被认為是一个高档品牌,代表人们渴望的一种生活方式。
C.饮品:饮用咖啡作为饮料,可以用茶或果汁代替。这种类型的消费者通常喜欢摩卡或加牛奶或糖浆的调味咖啡。
D.功能性:人们为了学习或工作而喝咖啡以保持清醒;他们经常上瘾。
E.咖啡爱好者:他们真正喜欢各种咖啡的口味,并且在咖啡的质量上通常保持高标准——根据研究,这是中国咖啡消费者中最小的一部分。
这其中,星巴克关注的是A—C类群体,卖的不只是咖啡,还有空间和体验感,带来了高溢价,而瑞幸关注的是D类。
这种功能性定位意味着瑞幸不需要花费心思选址、建立考究的社交空间,他们甚至抗拒社交,如果你想到瑞幸的店里点单,店员会头也不抬地说:“只能线上点单”。
因此,咖啡仅仅是工具,保持清醒,不会散发罗曼蒂克的下午茶芬芳,也没有资本人士和你挥斥方遒。
从“工具咖啡”的角度讲,瑞幸的受众是:社畜,换句好听的词,职场年轻人。
刘颖在上海一家广告公司做策划,经过了漫长的几乎无薪的实习期之后,终于转正,到手6000+,每次穿上正装走进这座城市中心的CBD,她都感觉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
抛去莘庄近3000元的房租之外,每月可支配收入4000元左右,她也很喜欢喝已经涨价到30元一杯的喜茶,但是仅限于周末和闺蜜们做“精致的猪猪女孩”。
无数个刘颖年轻、有冲劲儿,更重要的是能996,虽然一度没资历,没经验,但是能挨骂、能背锅,没有什么事是一杯刘昊然代言的咖啡过不去的,如果有,就两杯。第二杯半价。
在朋友圈一篇分享的关于瑞幸风波的文章下,她默默地评论了:“想起了在无数个加班的夜晚,默默陪我的小蓝杯。”
无数个刘颖年轻,有冲劲儿,更重要的是能996,虽然一度没资历、没经验,但是能挨骂、能背锅,没有什么事是一杯刘昊然代言的咖啡过不去的,如果有,就两杯。第二杯半价。
根据MobData研究院的用户画像,瑞幸咖啡的消费者主要分布在北上广地区,占比达到48.5%,25—34岁的年轻人占比为57.5%,这也是年轻的“社畜文化”聚集地。
另一个有意思的数据是,瑞幸咖啡用户中男性占比达到55.3%,超过了女性10个百分点。这或许可以解释为,男性社畜在选择提神醒脑的饮品上,更加理性和经济。
另外,瑞幸用户中,已婚为63%,其中无子女的达到58%。在经历了超前消费的肆无忌惮后,年轻人开始攒钱,咖啡是不能不喝的,只不过可能小绿杯换成了小蓝杯。
或许有人会问,星巴克的消费人群难道不是这样的吗?从真实人群的数据看,瑞幸咖啡和星巴克的交集不足8%,各自的独占用户比重均达到80%左右。
如果你是一个收入和瑞幸用户群重合,但是消费进入了星巴克的画像,那你可能是那一小撮渴望精致生活的“伪白领”。
更真实的用户是,从瑞幸App装机量达千万的用户来看,从一线渗入到大江南北的五线城市,充满了大批“没有品牌忠诚度的机会主义客户”,也就是“羊毛党”。
根据Mobtech的数据,瑞幸咖啡的安装用户规模约为星巴克的4倍,但是活跃用户规模只有星巴克的十分之一,瑞幸的活跃规模与装机规模比例为1:100.换句话说,99%的人是为了那首杯免费和后续的优惠券而喝瑞幸。
2018年10月18日,北京,瑞幸咖啡
新用户注册免费一杯,邀请别人注册,免费一杯,还有1.8折券发放……换个手机号注册呗,甚至还有贩卖手机注册号的灰色产业,也催生了无数的“瑞幸咖啡爱好者群”,实际上是优惠券分享群。
“瑞幸出了这么大事,你还喝吗?”
“便宜就喝。”
“你觉得瑞幸会倒闭吗?”
“和我没关系啊。”
群里的羊毛党胡凯的对话,一定程度体现了机会主义用户的心声。
便宜,是唯一的吸引力。浑水的数据显示,仅有28.7%商品以超过标价 50%的价格出售。事实上,大部分的商品以标价的28%-38%销售。也就是说瑞幸的核心客户对价格仍然非常敏感。仅有39.2%的顾客支付价格高于12元,仅有18.9%的顾客为一杯咖啡支付超过15元。
有意思的是,在一定程度上,疯狂扩张的瑞幸咖啡离不开这些看似吸血的“羊毛党”。明显的营销漏洞带来的是短时间内迅速的“用户”增长,当然,“用户”只是数据,是不是活生生的人,资本并不关心。
用户自发行为的薅羊毛,省得瑞幸自己数据造假,大家各取所需,岂不美哉。
我们痛斥羊毛党,但实际上,在新的资本游戏里,羊毛党是被有意“喂养”起来的。这样看来,用户消费的角度,最终又会回到击鼓传花的资本角度。
撇开造假,瑞幸的“美誉度”一直在提高,只可惜这种美誉度不是耐心打磨的品牌形象和美好象征所造就的。App一度因为下单人数激增而崩溃,这类消费者是迟到的羊毛党和从众消费者用户画像的重叠,他们眼里的瑞幸只是一个暴发户式的廉价咖啡,行为的冲动只是“临死之前再薅一把”的挤兑。
所以,说完“什么人在喝瑞幸?”,我必须再聊一嘴,“什么人在吹瑞幸?”
从2017年10月瑞幸咖啡第一家门店开业,到2019年5月17日在美国上市,打破IPO最快世界记录。我们发现,和瑞幸一起吹这个牛皮的,不仅他们自己,还有媒体。
瑞幸咖啡获2019领航中国杰出社会责任奖;
瑞幸咖啡创始人、CEO钱治亚荣获“2018中国经济年度人物新锐奖”;
瑞幸咖啡获得“2019优秀产品价值奖”……
在瑞幸疯狂前进的路上,所谓财经媒体的背书,并不能给投资人和消费者任何的有效信息。在某种程度上,双方达成了默契:明星企业为我站台,投之以重量级奖项,其乐融融。
吹得天花乱坠的神话,从消费者到媒体,再到资本,每个人都分到了一杯羹。瑞幸不是那颗老鼠屎,大家都是,谁也别择谁。
当然,瑞幸这事儿,和喝咖啡一点关系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