珊楂
自从2月1日抵达印度,我见证了印度从岁月静好到疫情形势恶化。
每天新增的确诊人数从几个、几十个到几百个。4月15日印度卫生部发布的新冠肺炎疫情最新数据显示,当天印度新增确诊病例1118例,累计确诊11933例,累计治愈1344例,累计死亡392例。
我是在2月1日入境印度的,此行是为了参加一个月前就报好的瑜伽课,说实话,出发前多少有一些担忧,怕没有人接受我,怕其他同学躲着我。
下了飞机,每个人要填写一张检疫报告,表格堆在一张桌子上,我在混乱的人群中随便拿一张表格,签个字,就完了,更像是一种应付。
过海关时,人群分成两列,一列是其他外國人,一列是中国人。整个过程没有遇到麻烦,我顺利入境。从德里到班加罗尔的飞机上,除了我,没有人戴口罩,我一路犹豫着要不要取下来。忐忑不安中,我抵达班加罗尔,然后坐大巴,转突突车深夜到达南印度最负盛名的迈索尔瑜伽小镇。
接下来的事情顺利得出乎我的意料,我租住的房东连我来自哪个国家都没有问,老师同学们也都很热情,老师见面就拥抱了我。
老板怀抱一包N95走过来,就像抱着一堆奇珍异宝般小心翼翼,说口罩大部分被买走寄到了武汉,只剩手里这些。当时N95已经涨到了17块钱一个,最后我只买了一些医用口罩,只要6毛钱一个。
有个人问我,你是不是才到的,我一下子慌了,支支吾吾说,我早都到了,只是没来这里。其实她的意思是在开学典礼上没有见到我。
走在大街上,几乎看不到戴口罩的人,也没有人会因为我的东亚面孔而歧视我,只有一个裁缝店的老板笑着问我,你来自中国啊?你为什么不戴口罩?然后哈哈大笑。
他们很淡定,因为他们听说这种病毒是从武汉的海鲜市场传来的,而他们印度人中有20%-40%是吃素的,吃的肉的种类也极其有限,所以他们自信这种病与他们扯不上关系,也就没有重视。
那时疫情在中国正是焦灼的阶段,而我在的小镇或许还没有意识到病毒的危害性,生活很平静,我紧张的心情也释然了。
不过谨慎的我第一件事还是去药店买口罩,老板怀抱一包N95走过来,就像抱着一堆奇珍异宝般小心翼翼,说口罩大部分被买走寄到了武汉,只剩手里这些。当时N95已经涨到了17块钱一个,最后我只买了一些医用口罩,只要6毛钱一个。
平静的局面一直持续到3月4日,在拉贾斯坦邦的意大利旅行团15人被检测出新冠病毒阳性,这件事带来了从上至下的恐慌,药店里的N95已经完全断货,普通口罩从6毛钱涨到两块钱一个,数量也很少,我只能多囤了几瓶医用消毒液。
北印的人还没等印度政府全面锁国,已经主动关闭了所有的客栈,对游客说,今年我们不赚钱了,明年再赚你们的。
大街上的人们都避着外国人走,天真地以为只要不接触外国人就不会得病。
我每天早上都会去上的瑜伽呼吸课,最初有4个同学,几天之后,其中一位男同学离开了。起因是我感觉有点低血压,头疼头晕,继而在课堂咨询这个问题,而那个男同学从其他学生那里听说,班上的那个中国女孩生病了,就吓得离开了学校。
他回家没几天,他的父母开始咳嗽发烧,很快他们一家人都去了医院做新冠检测,他认为铁定是我传染给了他,继而传给了他全家,他把整个事情贴在了社交网络上,并警告大家不要去这位老师那里上课。不过今天得到消息,虚惊一场,全家检测结果是阴性。
我也以为自己发烧了,去医院买退烧药。药剂师一看到我,满脸惊慌地连向后退三步并询问:“请问你来自哪个国家?”我说了好几遍我已经来这里一个多月了,他才放下心给我开了药。
后来才知道,我身体的不适是因为突然吃素,导致缺乏了蛋白质。在这个素食小镇,我能最快补充蛋白质的方法便是买鸡蛋。但是这个时候,鸡蛋也有一些紧缺了。
3月9日,一位宝莱坞歌手从伦敦回来没有经过隔离,在国内很多地方都参加了活动,最终被确诊,社交网站一片哗然。从3月19日开始,印度的新冠肺炎病毒确诊人数上涨速度明显加快,有印度专家称未来病情有可能呈10倍速度增长,不能掉以轻心。
当地时间2020年4月20日,印度加尔各答,新冠肺炎疫情期间,加尔各答市政公司的工作人员对街道进行大规模消毒工作。
印度政府根据自己的国情,出台了相应措施抗击疫情,有些地区会针对自己的状况做出调整,总的来说,全国上下目前比较重视。
印度警察们在电视上或者街道的大屏幕上轮番播放洗手照片,还自编了洗手舞。在印度喀拉拉邦警察局“洗手舞”的视频里,6名警察戴着口罩,随着音乐节奏展示正确洗手的各个步骤。
政府一个个发短信打电话告知新冠肺炎病毒的危害性,以及防护措施。
公共厕所每三个小时清洁一次。
提高火车票票价,间接减少出行人数,火车站派发新冠肺炎病毒的信息册。
禁止一切聚众活动,周一警察逮捕了一个号召100人做弥撒的牧师。
暂时停止了22日起到3月31日所有国际航班,长途火车被取消,有两个朋友买机票回国,其中一个买了6次没有成行,还有一个3次被取消,只好等到4月再说。
确诊人数最多的马哈拉施特邦,也就是孟买所在的地区,政府为了警示民众,在所有需要居家隔离和正在治疗的新冠肺炎患者手上打上了清晰的隔离日期印记。
印度首富所在的信诚集团3月下旬宣布,在过去的两周,他们已经在集团名下的私人医院搭建100张床位,此家医院成为印度第一个专门用于收治新冠肺炎确诊病人的医院。除此之外,信诚集团还在本邦的罗迪瓦利建了一个设施齐全专门用于隔离海外归来或者疑似病例的机构。
但是确诊数据节节攀升,带来了严重的恐慌,德里有个居民楼里因为住了4个长相酷似东亚人面孔的印度人,一度遭到围攻。一个外国朋友去了一趟班加罗尔回到我们小镇,她的房东告知她5天之内必须搬走。原本3月22日全国只有一天宵禁,后来变成了548个城市封锁,3个地区全面宵禁(德里、马哈拉施特拉邦、哈里亚纳邦)。
23日我上完课回去的路上看到所有人拿着袋子匆匆赶路,才知道我所在的城市也封城了,沿街所有店铺关门了,待我飞奔来到市场,蔬菜水果都快抢光了,鸡蛋更是一个都没有。
有个商店人群聚集太多,老板只好关上门,出去一个再进来一个,等在外面的人,个个把自己的头捂得严严的,与人保持距离。警车在街道上来来回回,呼吁所有民众赶快回家。卫生纸倒是没有人哄抢,货源充足。
当我提着大包小包的食物回到家时,房东老爷爷坐在门口,摇着蒲扇,笑着说,“这些天就不要去人多的地方了,好好保护自己,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尽管说,我们就是你在印度的家人。”本以为会受到苛责,想偷偷溜进房间,谁知道这“甜言蜜语”来得太突然,差点当场哭出来。
3月24日早晨起来,平常热热闹闹的街道突然安静了下来,我有点不适应了,祈祷所有在疫情中挣扎的所有国家和民族,都能平安走出这场灾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