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阶段农村地区黑恶势力的社会危害及治理对策研究

2020-05-11 05:56刘亚娟刘静
湖南行政学院学报 2020年3期
关键词:治理对策危害成因

刘亚娟 刘静

摘要:改革开放41年来,我国农村面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同时也衍生出一些社会问题。其中,农村黑恶势力即是严重影响农村社会和谐稳定的毒瘤。在广西、湖南农村的实地调研发现,农村黑恶势力在现阶段对农村经济社会发展造成严重危害。统筹城乡发展,大力发展农村经济是肃清农村黑恶势力的基本前提;完善法律法规,夯实基层组织建设是肃清农村黑恶势力的重要保障;开展专项斗争,大力推进平安乡村建设是肃清农村黑恶势力的当务之急;加强审计监督,切断不法经济来源是肃清农村黑恶势力的有效途径;丰富实践载体,完善“三治融合”机制是肃清农村黑恶势力的应时之策;打造共享数据平台,提高智能设备应用水平是肃清农村黑恶势力的创新之举。

关键词:农村黑恶势力;危害;成因;治理对策

近年来,我国国内大局总体稳定,社会治安持续向好,但农村黑恶势力转型生存、甚至猖獗横行于乡野村舍,在一定程度上严重阻碍了农村经济社会发展。笔者通过对广西、湖南六个乡镇①的实地走访,获取312份有效调查问卷,调研发现,现阶段农村黑恶势力改头换面,转型生存,在局部地区的活动比较猖獗,调查结果如图1所示。笔者通过工作简报和业内信息交流,得知此种情况在其他农村地区同样存在。当前,这一严峻形势已经引起国家相关部门的高度重视,并专门就此出台了一系列政策严厉打击农村黑恶势力。2018年初,国家四部门联合出台《关于办理黑恶势力犯罪案件若干问题的指导意见》,扫黑除恶在全国范围内展开,其中明确强调加大对农村黑恶势力的打击力度乃是重中之重。显然,加强新形势下农村黑恶势力研究,对于“扫黑除恶”专项斗争工作的深入开展、政府科学制定乡村治理政策以及全面推进乡村振兴战略实施,具有重大而深远的意义。

一、我国农村黑恶势力的概念界定

自1994年开始,我国就提出了农村黑恶势力犯罪这个专业术语。近几年各级公安机关历次专项治理行动或“严打”斗争也都把农村黑恶势力犯罪确定为打击和整治的重点对象,但学术界对农村黑恶势力犯罪没有一个统一、准确且规范的科学界定。然而从2018年初开展的“扫黑除恶”专项斗争工作重点可以发现,黑势力必须具备四个明显特征:一是组织特征。主要指有明确的组织者、领导者,成员人数较多,骨干成员基本固定,有较稳定的犯罪组织,有较明确的层级关系网和职责分工。二是行为特征。指通常以暴力、威胁、恐吓等非法手段,多次进行违法犯罪活动,严重破坏社会生活秩序。三是经济特征。主要指有一定的经济实力,通过违法犯罪活动或其他手段有组织地谋取一定的经济利益,完成原始资本积累。四是危害性特征。主要指在一定区域内实施违法犯罪活动,严重影响当地经济发展。“惡势力”主要有以下三个特征:一是组织特征。有相对明确的组织者或首要分子,至少有三人。二是暴力特征。多以威胁、骚扰等手段,进行打架斗殴、敲诈勒索等违法活动,实施五次以上违法活动。三是经济特征。一般没有合法经济来源,经济实力较弱,层次较低,保护伞和关系网小。

根据当前我国基本国情和刑事犯罪现况,笔者认为:农村黑恶势力是指在一定的农村区域内,以帮伙为组织形式,以暴力或暴力胁迫为手段,在一定时期内有组织、有计划地从事多种违法犯罪活动的特殊群体。现阶段,我国农村黑恶势力犯罪频发的是恶势力犯罪,当然也包括一些特殊人群比较严重的违法违纪问题。

二、现阶段我国农村黑恶势力的基本状况

伴随着我国经济社会的快速发展,一些基层社会治理终端,包括农村边缘地带和区域,出现不同程度的权力真空,一些黑恶势力趁机而入、横行霸道,干扰甚至破坏当地生产生活秩序。根据实地走访调查,发现农村黑恶势力呈现以下状况:

(一)农村黑恶势力主体为无业、失业农民和社会闲散人员

调研和访谈发现,无业、失业农民因为就业生存的压力,往往引发婚恋、社交等方面处于相对劣势。在无所事事的状态下,目睹着身边闲置的各类资源,容易滋生别人想不到的“点子”。这些人以血缘、地缘为纽带,有明确的组织领导者,骨干成员较稳定,一般会联络一些刑满释放人员和社会闲散人员,最终沆瀣一气,惺惺相惜,相互壮胆,最终发展成为危害乡民的黑恶势力。比如湖南省新宁县回龙镇高阳村的“雷家帮”,其成员就多为本村人,以高阳村六组雷姓家族成员为主,以雷某保三兄弟为首,纠合与之熟识的刑满释放人员和一些有亲缘关系、朋友关系的人员组成,曾一度横行乡里,危害周边村民。

(二)农村黑恶势力组织严密程度不断增强

农村黑恶势力在以往阶段实施的大多是一些寻衅滋事、打架斗殴、偷鸡摸狗等违法行为。近年来,我国各项政策越来越关注民生事业,经济社会快速发展,人民生活水平日益提升。一些不法分子在社会向好发展的大潮中心理失衡,邪性滋生,为了满足恶念,作案方式也由零散、单一逐步向有严密组织体系的犯罪集团转变。比如:以彭某保为首的湖南祁东涉黑组织累计实施各类犯罪行为16起,致伤28人。经调查,该团伙有明确的组织结构、雄厚的经济基础,成员26人,曾在祁东县称霸一方。

(三)农村黑恶势力以攫取经济利益为核心

调研发现,农村黑恶势力已从打架斗殴的初级形态逐步向“幕后操持”的高级形态转变。在广大农村地区,分布有丰富的森林、煤炭、砂石、矿山等自然资源,这些都是潜在的巨大财富,也是农村黑恶势力紧盯的目标。他们想方设法霸占资源,严重侵犯农民的利益。为了谋取经济利益,他们通过强揽工程、插手村内事务等方式,实施各种非法活动,使农村黑恶势力团伙不断发展壮大。比如:湖南资阳县金甲村“两李”兄弟,自2012年开始,借耕地平整工作勒索包工头、强行参与河塘回填项目等,横行乡里、强取钱财。江西南昌以闵某为首的“砂霸”对外来送砂石的车辆采取阻拦、砸车、戳破轮胎等方式,并雇佣社会闲散人员威胁外来送货司机和装修业主,继而垄断砂石销售,哄抬价格、强卖硬售,直至2018年10月闵某一伙才被绳之以法。

(四)农村黑恶势力向基层自治组织渗透

农村黑恶势力在完成“资本原始积累”之后,往往都会采取多种手段拉拢当地政府官员,谋求一定的政治地位,以便不断发展壮大。他们主要通过两种途径实施:一是渗透腐蚀村官。具体操作方式是瞄准在职乡村干部,软硬兼施“拉村干部下水”,继而发展到相互勾结利用、为非作歹的地步。前文述及的江西南昌“砂霸”闵某团伙就曾采用拉拢个别公职人员为其充当保护伞的方式谋求私利。二是黑恶势力通过非正常手段掌控基层乡村政治权力。具体指黑恶势力通过威胁恐吓、拉票贿选等不正当手段,操纵基层组织选举并获得一定的合法地位和权力。比如:湖南省新宁县回龙镇高阳村雷某保2012年通过非法手段当选为村主任,危害地方经济社会发展和社会稳定,在当地造成极坏影响,最终受到法律制裁,还权于民。

(五)农村黑恶势力向隐蔽化转型,逃避打击能力增强

我国扫黑除恶专项斗争首战告捷,取得了阶段性成果,然而仍有部分农村黑恶势力企图隐身变形,妄想逃避打击,致使扫黑除恶专项斗争更具复杂性和艰巨性。农村黑恶势力向隐蔽化转型主要有三种形式:一是披上企业化外衣。近年来,农村黑恶势力已从传统的采砂、建筑等行业,向非法募集资金,“套路贷”“现金贷”等新领域扩张。2019年8月,河南新密市公安局成功破获一起套路贷案件,抓获犯罪嫌疑人180多名,扣押作案工具电脑20多台、手机190多部,查获套路贷诈骗、催收窝点2个,冻结涉案资金2600多万元。案件受害者包括新密市来集镇岳岗村多名村民。二是向“软暴力”转变。早期的农村黑恶势力具有明显的硬暴力特征,主要有抢劫、强奸、伤害、杀人等犯罪形式,但近年来主要以“套路”“协商”等“软暴力”的方式实施违法犯罪活动。比如:采用电话骚扰亲友、在学校闹事等方式,对违约借款人施加精神压力,迫使借款人还钱的“校园贷”。三是组织头目开始向“幕后”转移,临时雇佣社会闲散人员、流动人员作案。

三、农村黑恶势力的现实危害

笔者通过对调查问卷结果进行分析,发现79%的村民回答没有遭遇过黑恶势力侵犯,但仍有21%的村民明确表示自己或家人被黑恶势力侵害过。其中,侵害较多的是欺行霸市和黄赌毒违法行为这两项。当然有很多村民可能并没有把流氓地痞一般性的骚扰和胁迫算进来,此外也有部分村民不愿意配合调查,不敢表明自己的态度,怕遭到无谓的打击报复。

在依法治国深入人心的新形势下,农村黑恶势力逆势而行,严重影响广大人民群众对改革开放成果的感知,误导人民群众对我国各级政府执政能力的认知,致使人们对新时期美好生活的安全感和幸福感大打折扣。

(一)严重损害党的基层组织形象

农村黑恶势力拉拢腐蚀基层领导干部或者以暴力、胁迫手段掌控基层权力,不只是损害群众利益,更是严重损害党的基层组织形象。据公安部网站报道,安徽省截至2019年8月初,打掉涉及农村涉黑犯罪组织45个、涉恶犯罪集团144个、涉恶犯罪团伙344个,查处涉嫌黑恶犯罪及充当“保护伞”的村干部178人,将503名受过刑事处罚、涉黑涉恶的村干部清理出去,深入实施“一抓双促”工程,排查1862个软弱涣散基层党组织,及时跟进填补管理真空,防止新的黑恶势力滋生[1]。陕西省截至2019年9月底,共侦办涉黑案件71件,恶势力犯罪集团案件266件、恶势力团伙案件415件,立案查结涉黑涉恶腐败及“保护伞”问题2209件,党纪政务处分2671人,移送司法机关227人。排查清理受过刑事处罚、存在涉黑涉恶问题的村干部2536人,查办涉黑涉恶村干部38人[2]。这些现象无疑是给党委和政府抹黑。这种现象之所以能够存在主要是少部分基层干部戴着“近视镜”,认为“上级监督太远、同级监督太软、下级监督太难”,加之意志立场不坚定、经济待遇偏低,最终难以抵制“糖衣炮弹”的诱惑充当了黑恶势力的“交通线”和“保护伞”,从而败坏了党和政府的声誉,破坏了党委政府的公信力。

(二)严重危害农村地区治安法治环境

农村黑恶势力是一颗毒瘤,严重影响了人民群众的安居乐业和农村社会的繁荣发展。一方面,破坏了农村地区治安环境。据国家统计局数据显示,截止2018年底,常住人口城镇化率已经达到59.58%。以留守妇女、儿童、老人为主的“386199三留守”弱势群体更容易受到农村黑恶势力的欺凌。比如:农村的偷盗案件就屡见不鲜;“黄赌毒”在相当一部分农村盛行,这不仅影响了家庭和谐,也破坏了农村淳朴安详的良好道德环境。另一方面,摧毁了农村地区的法治建设。近年来,电话骚扰、冒充“公检法”伪造法律文书恐吓借款人等农村“非法讨债”现象时有发生,部分村民因种种原因无法偿还银行到期的惠农贷款,债权人便出面请农村黑恶势力前去讨债逼债,甚至进行暴力威胁,这些都严重破坏了国家的法治建设和农村的和谐稳定。地处海南岛西部的昌江黎族自治县,曾是年財政收入不足2亿元的国家级贫困县。在这片土地上,黄鸿发家族涉黑组织自上世纪80年代末开始,称霸一方30年,财产累积高达数十亿元,老百姓“闻黄色变”,一些当地官员和外地投资者要看黄家脸色行事[3]。

(三)通过各种手段操纵选举,严重破坏村民自治

为早日实现农业强、农村美、农民富的目标,近年来,国家对农村地区的政策支持力度不断加大。农村黑恶势力也乘机动起了歪脑筋,使用各种伎俩拉拢村民,费尽心机企图操纵农村选举:有的找机会宴请投票村民,拉近彼此关系;有的则采用赤裸裸的现场威胁,比如:2018年4月,福州通报了一起“父子涉黑案”,父子两人涉嫌行贿、操纵破坏基层换届选举等不法行为。湖南益阳市李某因为竞选村干部失败,转而干扰选举,扰乱会场,仗势逼迫村干部,村民和干部敢怒不敢言。2018年全国共查处涉黑恶村委换届选举案件460余起,这不仅破坏了法定秩序,还侵犯了村民的选举权和被选举权,严重阻碍了部分农村的民主法治进程,甚至出现农村基层治理的“真空地带”,严重威胁国家政治安全。

四、我国农村黑恶势力的主要成因分析

农村黑恶势力的滋生、蔓延是多种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笔者在访谈的基础上通过对调查问卷的深入剖析,挖掘出农村黑恶势力现阶段转型生存、猖獗横行的深层成因。

根据调查结果可以看出,约72%的村民认为农村黑恶势力猖獗的主要成因包括经济结构失衡、相关法律不健全、国家对农村社会控制能力减弱和农村内生权威的衰落、部分基层自治组织干部不作为乱作为四个方面;约50%的村民认为农村黑恶势力猖獗源于宗族势力、帮派文化和宗教文化的泛起以及多重利益的诱惑。

(一)经济社会发展不均衡和村民的认知误区为农村黑恶势力的滋生提供土壤

当前,我国社会的主要矛盾是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之间的矛盾。经济领域的不平衡表现在产业布局和产业收入的不均衡;分配领域的不均衡表现在初次分配机制有待进一步健全、二次分配欠均衡;社会保障领域的不均衡表现在城乡居民就业、教育、医疗、养老诸多领域资源匹配和额度分层。针对此种现象,部分村民心理失衡,出现“仇官”“仇富”情绪,加之对财富的过度追求,一些村民为了来钱快,走上了犯罪的道路。比较典型的例子就是“贩毒村”“诈骗村”“传销村”等村庄的出现。村民们甚至错误地以为,黑恶势力头目是他们的“致富带头人”。2016年8月19日,山东省临沂市高考录取新生徐玉玉被犯罪嫌疑人以发放助学金名义,通过电信诈骗骗走9900元。案发后,徐玉玉在报案回家途中晕倒,出现心脏骤停,送医院抢救无效死亡。公安部通报的嫌犯信息显示,徐玉玉案共涉6名嫌犯,其中5人来自福建,有3人来自安溪县,另2人来自永春县,安溪县和永春县相邻。因为徐玉玉案发,安溪过往的灰暗历史被挖出。至少在十多年前,该县便被媒体称为“诈骗之乡”。据2004年《瞭望周刊》报道,安溪是我国手机短信诈骗的“大本营”,设在魁斗镇的移动电话通信基站曾经是“全亚洲最繁忙的基站”,在短信诈骗高峰期间,安溪境内一天发出的手机短信达上百万条之多[4]。

(二)“空心村”现象和相关法律缺失给农村黑恶势力的发展带来可乘之机

伴随我国经济转型发展,农村社会流动出现新态势,村里“老弱病残愚”居多,留守老人、妇女和儿童等“三留守”群体参与社会各类活动的能力有限,维权意识淡薄,导致治理主体缺失。以湖南邵阳新宁县回龙镇高阳村为例,截止2018年底,全村共有2117人,党支部有党员41人,其中女性党员3人,平均年龄52岁。另外,部分村民遇到矛盾纠纷时,心中缺乏法律观念,一般都是通过行业潜规则、家族宗教势力等其他手段解决。大多数农民在遇到农村黑恶势力侵害的时候,因为害怕受到打击报复,所以更多时候只能选择忍气吞声、步步退让,以求平安。另外,我国《村委会组织法》没有对村委候选人设置一些明确的限制性条款,资格审查把关不严,从而给农村黑恶势力介入村委选举提供了可乘之机。

(三)基层干部欠缺工作能力和斗争精神助长农村黑恶势力的嚣张气焰

自2006年取消农业税后,村民的民主权利和村委会的自治性进一步增强。然而在调研访谈中,个别村干部提到,国家取消农业税,延长土地承包权,推进土地确权制度,致使农村干部失去了工作抓手。这种错误认识衍生了村干部的工作无力感。加上一些村干部服务意识、法治意识不强,而农村黑恶势力又在伺机拉拢基层党员干部,个别村干部遇到此类问题就避而远之,甚至采取“恶人治村”“以黑治村”等策略。比如:个别村庄面对土地流转等问题,不惜借用农村黑恶势力的力量,利用这些“能人”充当“先锋官”“马前卒”,去推动难以完成的工作任务。无形中助长了农村黑恶势力的嚣张气焰,而且这些不法分子还不忘趁机从中捞取一些个人利益[5]。

(四)乡村文化衰落和宗族帮派势力为农村黑恶势力的扩张提供后援力量

广大偏远农村地区因为主体劳动力流失,缺乏生机,乡村文化建设缺乏常态化运行机制,整体呈现萧条态势,给不良文化入侵创造了可乘之机。当前,个别农村地区最亮眼的建筑是基督教堂,村民的盛大活动是以宗族血亲为纽带的婚丧嫁娶和“吃岭头”、“打老同”之类的活动,一般一个村子有几个代表大姓,动辄上百人,甚至几千人,这些村里的“名门望族”凭借人多势众和家族血缘关系,很容易在村民选举中脱颖而出。以湖南怀化沅陵县凉水井镇腊塘村为例,全村共有8个村民小组,348户,1152人,“村支两委”干部7名,党员25名,贫困户59户191人,但胡姓家族人口占了85%,每届选举基本就是胡姓家族把控,其他叶姓、颜姓小家族和人数较少的姓氏基本没有机会当选。大家族“胜”出后只为本族利益服务。虽然这实现了形式上的“民主”,体现了“多数人”的意志,却难以形成正常的村务工作基调。

五、新形势下我国农村黑恶势力的治理对策

在打击农村黑恶势力的对策上,约80%的村民认为统筹城乡发展农村经济、完善村委选举法律法规、加强基层党组织建设、完善和创新农村管理体制、加大扫黑除恶力度是打击黑恶势力最有效的途径;约70%的村民认为加强对经济财产监管、切断经济来源、加强政府管控力度、完善“三治”融合机制是打击农村黑恶势力的有效手段。调研结果如图3所示:

(一)統筹城乡发展,大力发展农村经济是肃清农村黑恶势力的基本前提

农村黑恶势力团伙的主要目的是攫取经济利益。所以治理农村黑恶势力首当其冲还是要发展农村经济,特别要给难以找到就业岗位的闲散村民有奔小康的渠道和平台。

第一, 加大工业反哺农业力度,壮大农村经济。按照乡村振兴战略的“产业兴旺、生态宜居、乡风文明、治理有效、生活富裕”总要求,深化农村土地制度改革,完善农村承包地“三权”分置制度,支持农业保护制度,培育新型农民,健全农业社会化服务体系,实现小农户和现代农业发展的有机衔接。促进农村一、二、三产业融合发展,支持和鼓励农民就业创业,拓宽增收渠道[6]。

第二, 重视人力资源开发, 开展富余劳动力输出。通过基层组织整合各类教育资源,适时开展就业指导、信息咨询、法律维权等服务,有针对性地对无业农民进行免费技能培训,造就一支懂农业、爱农村、会技术、善经营的新型农民队伍。比如:2018年广东大力实行“粤菜师傅”工程,推进粤菜免费培训进农村,对村民进行免费培训,特别是对家庭困难者免费提供食宿并发放补贴。他们结业后持证上岗,月薪达五千元左右,很多人走上了职业“掌勺人”的道路[7]。

第三,打造特色农业品牌,建立产业扶贫长效机制。针对各村不同的区位条件,因地制宜,分类指导,“扶智”与“扶志”结合,“输血”与“造血”结合,实行“一县一特、一乡一业、一村一品”发展思路,大力培育农家乐、龙头企业、家庭农场、农民合作社等经营主体,发展“领头雁经济”,实现农村经济多样化发展。对农村贫困户实行“点菜+端菜”模式,由贫困户点菜,政府端菜,开展相关培训,切实增强农民的造血功能,避免出现返贫现象。

第四,重视农村思想政治教育,培育“三农”发展新动能。当前我国大多数村民文化程度比较低,忙于生计,也忽略了思想政治教育的学习。对此,基层组织可在村部设立农家书屋等功能室,结合农村生产实际不定期地举办各种学习活动,寓教于乐,尽量在潜移默化的气氛中完成学习,成风化人。同时,积极吸引返乡农民工、毕业大学生、退伍军人等人员回乡创业,落实减税降费政策,加大信贷支持力度,推动人才等资源要素向农村汇聚。

(二)完善法律法规,夯实基层组织建设是肃清农村黑恶势力的重要保障

农村基层组织包括设在乡镇和村一级的各种组织,主要有村党组织、村民委员会、村妇代会等组织,是党在农村工作的基础。

第一,不断强化基层组织政权建设。一是强化核心、筑牢根基,建设严密的基层组织体系。把村党支部建成坚强的防卫前哨和战斗堡垒,有效帮扶指导村级工作。二是加强执行、传导压力,建设清明的一线执政队伍,使基层干部有责任、敢担当。三是接通地气,服务人民,形成高效的联系群众机制。深化下访约访、蹲点调研、“双联系点”、民主恳谈等服务群众常态化机制,延展和深化“两学一做”学习教育常态化、制度化,切实提高农村基层公共服务质量。

第二,修改完善村民自治制度。一是从严管理党员干部队伍。疏通广大村民参与政治的渠道,加强人民民主权力的监督,使之公开、公正、透明。通过民主选举的方式,把党性强、有文化、作风硬、敢于同农村黑恶势力作斗争的村民选拔出来,切实服务于人民。二是拓展村民自治内容和方式。通过明察暗访、听取汇报等多种形式,深入了解当地村委会履行职责,村民自治章程、村规民约等制度的建设及落实情况,切实保障村民的知情权、参与权、监督权、决策权。

第三,修改完善村委选举法律法规。一是细化非法操纵村委选举法律法规。便于村民鉴别农村黑恶势力干涉村委选举的行为,避免黑恶势力掌控基层自治组织的领导权。二是不断健全完善村民罢免村干部的权利。 比如进一步完善罢免程序,可以考虑由村民成立相关监督机构,确保村民自治权力不被滥用。

(三)开展专项斗争,大力推进平安乡村建设是肃清农村黑恶势力的当务之急

扫黑除恶专项斗争惩治的是黑恶势力,净化的是政治生态,保护的是人民利益。2018年6月,中央派督导组赴全国各地开展工作。截至2019年6月底,通过三轮督导共打掉涉黑组织2104个、涉恶集团7274个,查处“保护伞”问题33335件、处理33270人。通过中央一系列的重大决策部署,可谓是分秒必争,雷霆万钧[8]。

第一,全面部署,加强农村巡防体系建设。一是强化组织领导。把加强农村巡防体系建设纳入经济社会发展、“智慧乡村”等建设规划,重点做好治安防控体系建设基础性制度、设施、平台,完善人防、物防、技防投入增长机制,做到同规划、同落实。二是夯实基层基础。积极推广应用 “一村一警”改革经验,做好辖区范围内治安管理工作。三是强化科技应用。充分运用大数据、智能传感等现代信息科技,打造“空中监控—路面巡逻—村内联防”的新模式。

第二,突出重点,打击欺行霸市等不良行为。一是深化农村重点事项防控工作。针对农村重点行业和领域,相关部门研究制定突出问题集中整治方案,及时堵塞管理漏洞。二是拓宽群众举报渠道。开通市长热线、举报信箱、民情论坛等方式,廣泛征集线索。三是加大专项整治力度,重点打击各种“行霸”等黑恶行为。

第三,下定决心,坚决惩处黑恶势力“保护土壤”。一是保持高压态势,坚持打早打小。把威胁政治安全、把持基层政权、欺行霸市等犯罪行为作为重点打击对象。二是严格依法办案,确保案件审判质量。针对黑恶势力控制农村市场、插手旧村改造项目、操纵破坏农村选举等突出问题,各地政法机关要依法侦办、起诉、审理 “村霸”、宗族恶势力、“保护伞”以及“软暴力”等犯罪。

(四)加强审计监督,切断不法经济来源是肃清农村黑恶势力的有效途径

2018年9月,审计署印发《关于在乡村振兴战略实施中加强审计监督的意见》的通知,其中提到加强审计监督是推进国家治理能力现代化的必然要求。

第一,引导村民监督,切实提高自主认识。知情权是监督权的前提,村委应当主动将惠民补贴、村财务资金收支、征地补偿款的分配与使用、村集体财产的承包方案等事项内容,借助村务公示栏、村广播、微信、手机短信等方式,积极引导村民跟进监督自己所关心的事项,比如让村民知悉农村集体资产和扶贫、补助资金等的收支发放等各类情况。

第二,坚持问题导向,切实提升审计质量。针对精准扶贫、各项补助资金、征地补偿款等重点事项,相关部门应专项核实、专项发放、专项审计,对发现的问题,及时纠正并加以解决,努力将问题控制在萌芽状态,尽早处理,避免造成更大危害。

第三,强化责任担当,推动监督落到实处。各级主管部门应担负起各自的审计监督责任,全面统计农村集体资产的详细状况,包括集体所有的森林、山岭、荒地、水面等资产登记在案,并指派专人建立专门的档案。同时,审计部门定期或不定期地对农村财务进行审计,及时将审计结果向村民公布,如若发现问题应当即处理。

(五)丰富实践载体,完善“三治融合”机制是肃清农村黑恶势力的应时之策

党的十九大报告指出要“加强农村基层基础工作,健全自治、法治、德治相结合的乡村治理体系。”在城乡一体化加速融合的今天,实现乡村社会治理现代化的建设任务显得愈发紧迫。

第一,自治是基础。村规民约是一种集体契约,是所有村民共同制订、自觉遵守的行为规范,是推进协同共治的有力抓手。村民参与修订村规民约是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重要途径。制定村规民约是成本最低、效率最高的农村基层治理方式。浙江省东阳市南马镇花园村人口6.5万,区域面积12平方公里,它是从“村名花园不长花、草棚泥房穷人家”的穷山村转变为现代化都市的。花园村书记介绍他们最重要的治理经验就是村民践行村规民约。

第二,法治是保障。在人情世故错综复杂的今天,法治则是一把“硬尺子”,也是农村基层治理的底线。虽然我国当前的农村治理基本“有法可依”,但“有法必依、执法必严、违法必究”难以落实到位,存在“法不全、普法难、用法难、执法难、监督难”等诸多问题。由于文化素质低,法治、维权意识淡薄,在面对黑恶势力时,村民大多敢怒不敢言。因此,应继续加大普法力度,免费提供法律咨询,多措并举、想方设法让法律“进村入户”“入脑入心”,降低百姓维权成本。

第三,德治是支撑。我国农村是一个“熟人社会”,村民大多是亲戚、朋友、邻居等熟人,大多数都是沾亲带故。民风民俗、家风家训、伦理道德等非正式制度,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起到“软治理”作用。一是多渠道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通过农民讲习所、新时代文明实践中心等载体,不断加强农村未成年人思想道德建设、新时期各种政治理论知识学习等。二是发挥道德模范引领示范作用。在广大农村地区,大力开展文明家庭、五好家庭、最美家庭、最美邻里评比活动,弘扬道德主旋律、传递乡村正能量。三是积极开展系列文化活动。利用村级活动中心、农家书屋、文化礼堂、农民讲习所、道德讲堂等载体,组织村民参与演讲、广场舞、球类、棋类、太极拳等文化活动。四是发挥新乡贤模范作用。乡贤文化是中华民族优秀的传统文化,其植根于乡村土壤,蕴含见贤思齐、崇德向善等优秀文化基因。新乡贤文化是旧乡贤文化的延续,是一种 “软治理”,能有效激发村民自治主动性,进而提高农村自治能力。要积极发掘那些归居乡土的新乡贤,包括德高望重的退休干部、耕读故土的贤人志士、热心公益并愿意反哺桑梓的企业家等。引领其成为讲道德、明是非、守纪律的“传声筒”和“广播站”,真正把广大农村建设为“看得见山,望得见水,记得住乡愁”的美好家园。

(六)打造共享数据平台,提高智能设备应用水平是肃清农村黑恶势力的创新之举

随着我国农业现代化、新型信息化快速发展,充分利用大数据信息,成为农村扫黑除恶的智慧策略。

第一,多方位推动大数据法制化建设。现阶段,大数据的智慧扫黑除恶工作还不够具体、深入,一定程度上还处于无章可循、无文可依的境地,相关部门难以全面、科学、彻底地予以落实。因此,应不断完善上级直接查办,集中力量侦办,综合提级侦办等多维度的制度建设,精准识别涉黑涉恶犯罪嫌疑人,增强打击效果。

第二,注重开发扫黑除恶线索数据智慧系统。一是加强大数据专家人才库的建设,探索组建多维度数据库,为办理重大复杂的农村黑恶案件,提供数据化、专业化支撑。二是建模型,及时更新数据库信息。对异常组织和人员、异常资金流向、异常群体行动和恶性事件等问题线索数据库要及时录入信息,补充录入所涉人员背景、资金运转、行为模式等资料,进而实现农村黑恶势力结构化分析与数字化画像,为扫除黑恶提供数据分析和模型支撑。

第三,净化网络空间,加强数字信息领域公私协作。随着网络技术发展和人们生活方式转变,涉及套路贷、黑中介、黑医疗美容,网络犯罪、数据泄露等黑恶犯罪的数字信息案件日益增多。由此也对完善网络远程取证、线上线下一体防控模式、加强综合分析研判等办案方式提出新要求。那么在保证数据安全的前提下,通过与腾讯、阿里巴巴、百度等大型互联网企业合作,推动数字信息在农村扫黑除恶工作中的公私协作未尝不是一种创新路径。

六、余论

2019年6月24日中办、国办联合印发《关于加强和改进乡村治理的指导意见》强调,“健全党组织领导的自治、法治、德治相结合的乡村治理体系,构建共建共治共享的社会治理格局,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乡村善治之路,建设充满活力、和谐有序的乡村社会。”[9]显然,现阶段开展农村黑恶势力治理研究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

农村黑恶势力的产生和发展往往与当时的经济社会发展水平、村民文化程度、法律法规知识普及程度紧密联系在一起。在当前形势下,由于经济结构、法律制度、治理能力、村民维权意识等方面存在缺陷和不足,为农村黑恶势力的生存发展提供了可乘之机。全面开展扫黑除恶专项斗争是人民群众的新希望,更是建设美丽中国的新课题。

笔者在党校主体班学员中随机访谈的7名乡镇干部和11名县处级领导中,对于农村黑恶势力在本地域的生存状况回答并不一致,说明农村黑恶势力的分布具有地域性特征。然而這些干部的共识是:党委政府有能力、有信心制服农村黑恶势力,同时认为统筹城乡发展、完善法律法规、开展专项斗争、加大审计监督、丰富实践载体、实现大数据共享应用多管齐下的方式,是现阶段整顿治理农村黑恶势力的良策。

参考文献:

[1]安徽扫黑除恶出重拳、深彻查、铲土壤,边扫边治边建 形成长效机制[N].人民日报,2019-10-10(11).

[2] 陕西扫黑除恶坚持宣传、普法、打击同步,动员群众参与 汇聚整治合力[N].人民日报,2019-10-10(11).

[3] 海南重拳扫黑铁腕除恶强力治乱,打掉黑恶犯罪团伙232个,破获刑事案件2385起[EB/OL].(2019-12-11)[2019-12-16]http://www.mps.gov.cn/n2255079/n4242954/n4841045/n4841055/c6814392/content.html.

[4] 揭秘电信诈骗第一村安溪:全村一天能发出百万条诈骗短信[EB/OL].(2016-09-01)[2019-12-16].https://cq.qq.com/a/20160901/009433.htm.

[5] 哈尔滨呼兰12个涉黑“保护伞”被打掉,多人涉土地违规流转[EB/OL].(2019-06-22)[2019-12-16]https://www.thepaper.cn/newsDetail_forward_3744644.

[6] 习近平.决胜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夺取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胜利[N].人民日报,2017-10-18(01).

[7] 徐金鹏,肖思思,黄浩苑. 粤菜师傅工程:扶贫和乡村振兴的“风味之路”[EB/OL]. (2019-06-03)[2019-11-16]http://www.xinhuanet.com/politics/2019-06/03/c_1124576963.htm.

[8] 为新时代政法工作创新发展提供有力支撑——政法领域机构改革综述[EB/OL].(2019-07-19)[2019-11-16]http://www.gov.cn/xinwen/2019-07/19/content_5411504.htm.

[9] 关于加强和改进乡村治理的指导意见[EB/OL].(2019-06-23)[2019-11-16]https://www.chinanews.com/gn/2019/06-23/8872776.shtml.

责任编辑:叶民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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