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株老山参

山本的小队来长白山驻扎半年多了，有些士兵仍然水土不服，三天两头闹肚子，他们从海岛带来的洋药没有效果。看着低头耷拉脑袋的士兵，山本很担心。

瘸腿杨是山本的翻译官，一大早笑嘻嘻地跑进来给山本请安。山本憋了一肚子火，看到瘸腿杨还笑得出来，上去就是两耳光。瘸腿杨后退两步，急忙作揖：太君息怒，我找到治疗的办法了。

什么？你说能治好士兵的病。为什么不早说。啪！又是一耳光。

瘸腿杨一屁股坐在地上，我——我——半天没说出第二个字。

山本拎起瘸腿杨的脖领子，大叫：快说，你想死啦，死啦的吗？

瘸腿杨把嘴凑近山本的耳朵，山本脸上的肌肉扭动起来：真管用吗？

瘸腿杨使劲点点头：我用人头担保。

山本半信半疑跟着瘸腿杨带领几个日本兵进了张庄。

不一会儿，几个日本兵赶着张把头和他的徒弟们进山了。山本命令他们七天内抬回一株八两的老山参，否则，全村男女老少都别想活命。

野山参是东北三宝之一，山本早就垂涎三尺了。野山参很难找到，挖参的人空手而归是常事。七天是要命的期限，可是，全村人的性命在山本手里，张把头他们不敢疏忽。

张把头一行人进山六天了，一无所获。张把头心里明白，山本想消灭山里的抗日联军才是真正目的。日本兵的暴行，村民的生死，想到这些师徒抱头痛哭。他们躺在草地上看着冷清的月光，心里阵阵寒凉。张把头咬着牙对徒弟们说：“我们必须活着出去，想办法消灭他们。大家休息一晚，明天继续。”

朦朦胧胧中，张把头觉得有人拉他一把，猛然睁开眼，发现天已放亮，他惊奇地发现不远处有一点红色光亮。“啊！”随后他捂住嘴巴，冲着红光跪拜。“六品叶！”张把头掩盖不住脸上的惊喜。他招呼徒弟们，小心扒开杂物再次跪拜。他们不想把这宝贝送给日本人，可眼下又没有别的办法。山风拂过，“六品叶”像个视死如归的战士。他们的心在滴血。张把头将鹿骨钎子小心翼翼地插入土里，山参的身体渐渐上升，不到半个时辰，一株完好的老山参活脱脱地躺在黑土上。难道这是天意，他们第三次跪拜山参的救命之恩。

听说张把头师徒挖到八年老山参，山本、瘸腿杨和几个日本兵赶到了，他们蜂拥而上，围住张把头，想抢走山参。张把头一声断喝：不知道祖宗的规矩吗？这样胡闹人参会飞了的。瘸腿杨冲山本又比画，又哇啦。山本点点头，带着日本兵回去了。

张庄的人都知道张把头抬到了老山参，也知道张把头一行人正在村头搭台祭拜，准备把山参献给山本，纷纷跑出家门叫骂，投掷石块，质问张把头为什么要把祖宗留下的东西白白送给日本人。张把头只是低头干活，不说话。

山本带小分队来请山参。看到供桌上的山参，山本的口水都快掉地上了，他一个箭步跳到台上，伸手要去取山参。张把头上前拦住，大声告诉瘸腿杨按照老祖宗的规矩，一步也不能少。瘸腿杨又哇啦几句，山本想自己的人带着武器，张把头他们几个村民能耍什么花招，于是跪下叩拜山参，村民们的叫骂，他根本没听见。

張把头把山参重新装进盒子，高举过头。山本双手托住盒子，正洋洋得意，“轰隆”一声爆炸响，紧接着，不远处的据点也传来爆炸声。张把头和他的徒弟们与山本小队同归于尽，他们是张庄游击队员，张把头早就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作者简介：赵文新，系2019年《小说选刊》特约评刊人，朝阳市作家协会会员。

（责任编辑 于美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