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了,他巡闯了这深山野峪里的每一条小路,始终没有见到老山狼的踪迹。他是为寻猎老狼上山的。严格地说,那是一只跛了前腿的老山狼。老山狼的前腿是他年轻时用猎铳打跛的。
早那些年,山下小村寨的耕牛常常受到山狼的袭扰,腊月里,他也就在这深山野谷里赶山围猎,在一个山洞里掏了狼窝,抱回两只温顺的小狼崽,用一只大铁笼锁着,搁在村寨前的大榕树下,诱猎山狼。
一连几个夜晚,他躲在树上,端着猎铳对着铁笼瞄准,时刻等待着老山狼的出现。然而,除了远山传来老山狼哀嚎的声音外,却没有见到老山狼涉足村寨。
日后,女儿二喜却在他外出的时光,私自放跑了两只小狼崽,惹致了一场惨不忍睹的灾难:他的老伴进山打柴,被两只小山狼撕个粉粹。
他三天三夜守在山上,逢狼便杀,先后杀了两只小狼崽,正剿山打跛了老山狼的前腿时,来了山外环保部门的护山队,说是山狼不能再打。这深山野峪是一个新开辟的自然保护区,山狼已濒临绝迹。
月缺月圆,花开花落,许多年月过去。寨子里人家的日子平平安安,耕种有收。女儿二喜被山外环保部门聘为驻山管理员。然而,他没有想到,他年老了,山狼又会出现。
半月前,他饲养的两头猪苗,一夜之间无端失踪了一头。起初,他只当是走失了。后来的一个夜里,他起身小解,却发现猪栏边闪着两点寒冷的绿光,哦,是老山狼,跛了前腿的老山狼!
他踅身回屋,端出猎铳,但枪已长锈,弹药早不知搁到哪个角落了,眼看老山狼一拐一瘸地叼走猪苗,他愤慨至极,老山狼是在欺负他老了哩……
次日,他进城去买了一杆猎铳。女儿二喜劝他别再狩猎了,他却大骂女儿不孝。
日头西斜了,他靠坐在一棵枯败的桷枫树下歇凉,从家里带来的山芋吃完了,水壶里的水不知什么时候已喝干,只有沉沉的猎铳在肩上挎压着。
他在山中巡视,等着老山狼的出现。
拐过一个山口,他陡然愣住了:那只跛腿的老山狼同女儿二喜对峙着。
老山狼两目凶视,亮着寒光。
女儿手无寸木,却柔然盯着老山狼。
老山狼慢慢走上前,扇着耳朵,点点头,仿佛记起了当年二喜从铁笼里放走两只嗷嗷哀叫的小狼崽……二喜慢慢地伸出手。
他忽地大喊一声:“畜牲!”说时,举起猎铳,“砰——”的一声,老山狼尖叫一声扑向二喜。
二喜的身子一下子栽倒了,老山狼咬穿了二喜的喉管,鲜血如注……
远山,残阳如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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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浩勇,作家,现居海南琼海。主要著作有小说集《苔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