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小辉
从小到大,我的成绩虽然一直都很好,但是我并不属于传统意义上的好学生。我不属于用功型,甚至有点懒,对于老师布置的作业,不管是写的还是背的,偶尔不会按时完成。但是因为我成绩好,所以老师们对我都很包容,睁只眼闭只眼就过去了。我也从来没觉得自己这样有多不好。直到初二那年,我感觉一切都变了。
我永远忘不了那一节语文课。我的班主任兼语文老师于老师,提问背诵臧克家的《有的人》。包括我在内,好几个同学都因为没有背下来被老师罚站。这倒没有什么,最让我难以接受的是,于老师借用这首诗骂我们一个个是“行尸走肉”。这之后,隔三差五,于老师就会借这件事“敲打”我几句,平时也很少提问我,对我的态度也很冷淡。本来语文是我的长项,但从此,因为对老师心存芥蒂,我学习语文的热情一落千丈,成绩也跟着下滑。度日如年的我,心心念念盼望着初二这一年早点结束。
时间按照它预定的轨迹运转,送走了酷热的夏季,我如愿升入初三。新班主任姓王,依然是一位女老师,长得很漂亮。我对她感觉挺好,觉得她比于老师温柔可亲多了。就像久旱逢甘霖一般,我感觉呼吸也变得顺畅了。正当我沉浸在久违的轻松之际,我听说王老师和于老师住在一个宿舍,两个人情同姐妹,关系特别好。得知这个消息,我的世界又一下子暗了下来。忐忑不安的我,笃定于老师肯定会在王老师面前说我的坏话,所以,王老师肯定跟于老师一样,不会喜欢我。唉!时运不济!苍天不公!……我的内心一片焦虑。
王老师也教语文。她讲课深入浅出,生动有趣。特别是语法教学,讲解清楚明白,各种举例,各种对比,信手拈来。最主要的是她很温柔,从不朝我们随便发脾气,所以同学们都很喜欢她,上课争先恐后举手发言。我初二的语文学习并不尽力,一些语法知识,比如各种词性以及划分句子成分,有的并没有真正地弄明白。所以上课的时候,我听得比较认真。但是我依然不敢举手回答问题。一是怕举手老师也不会提问我;二是担心,万一自己答错了,被老师讽刺。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王老师提问后,经常有意无意地把目光投向我,似乎在鼓励我勇敢地站起来。在她的目光下,我总是选择把头深深地埋下去。但她从来没有批评我,也没有强迫我起来。我觉得在她的课堂上有安全感,这种感觉让我踏实。我的语文成绩越来越好。
有一次课间,王老师示意我到教室外面去。她微笑地看着我,温柔地说:“上课为什么那么胆小?我觉得你各方面表现都非常不错,是一个非常出色的女孩子。我不管别的老师怎样评价你,我只相信我自己的判断。我非常看好你。如果你上课的时候再自信一点,那就更好了。”王老师的话,如一股暖流,流遍我的全身,温暖着我的五脏六腑。我使劲噙着眼泪,不让它滑下来。
很快要期中考试了。天还没亮,我就感觉肚子疼得厉害,紧接着上吐下泻,浑身冒冷汗。村里的赤脚医生说是食物中毒。我打了针,吃了药,最后强撑着去学校参加考试。
考试开始了,万幸的是药终于起作用了,我已经不跑厕所了,但是肚子依然疼得厉害,冷汗也一直没消停。记得那是十月份,天气还是有点热,同学们都汗流浃背地奋笔疾书。我外面还穿了一件厚外套,却仍然觉得寒气袭人。我的头也晕晕的。整个人感觉又困又乏又疼,眼皮也抬不起来了。我艰难地把题答完,也顾不上检查,就闭着眼睛趴在桌子上。
迷迷糊糊中,我感觉有一只手在我肩头上轻轻地拍了拍。我慢慢睁开眼, “怎么了?不舒服吗?”王老师眼神关切地看着我,温柔地问道。
“食物中毒,肚子疼。”我有气无力地回答。
“吃药了吗?”一只柔软的手,轻轻地、温柔地覆上到我的额头。
“吃了。”一阵暖意自心头荡开,我感觉没那么难受了。
“身上这么凉!出这么多冷汗!考完试,中间有半个小时休息时间,去我宿舍插上电热毯躺一会儿,会好受些。先趴会儿吧。”王老师叹了口气,又轻轻地抚了抚我的后背,无限怜爱地看着我。
终于交卷了。王老师扶着我的胳膊,把我带到她的宿舍,照顾我躺在床上,给我盖上被子,转身给我倒了一杯热水,看着我喝下,接着又把水满上,把杯子放在床头旁边的桌子上,嘱咐我多喝点热水。王老师说她要去忙了,让我睡一会儿,不要担心,等快考试的时候她会来叫我的。说完,她轻轻地带上门,走了。
电热毯很快热起来了。那温热的感觉抵消了我的寒意,缓解了我的疼痛,我的眼泪流出来了……
几年之后,我也做了老师,做了班主任,到如今已经整整二十个年头了。这其间,我无数次想起王老师,想起她曾經寄予我的尊重、理解和温暖。我也一直努力,让自己变成这样的老师,这样的班主任。我想,讽刺和挖苦,可能当时会让学生产生痛的感觉。但痛是会消失的,在你麻木之后。但尊重和理解不会,它们有持久的力量,让一个孩子愿意倾尽所有,走向更美好的未来……
(作者单位:山东省荣成市第二实验小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