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安时期报刊出版情况统计与分析研究(1937—1947)

刘苏华

(湖南师范大学 出版社， 湖南 长沙 410081)

延安时期的出版业是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出版业继上海时期、苏区时期之后兴盛发展的第三个阶段。传统党史研究一般认为延安时期是指中共中央在陕北的13年，具体是指1935年10月19日中共中央到达陕北吴起镇，到1948年3月23日毛泽东等人东渡黄河。考虑到出版业的特殊性，本文考察延安时期的出版业，从时间范围而言，起于1937年1月党中央由保安迁至延安，终于1947年3月延安被占领；从地域范围而言，主要是指陕甘宁边区。

延安时期出版业发展可以1941年为界，划分成前后两个特点鲜明的发展阶段。前期，由于延安文化政策宽松，文化人会集，出版业快速发展，由此进入兴起繁盛阶段；后期，由于延安内外环境的变化与影响，出版业进入调整发展阶段。关于延安时期报刊的出版情况，大多数的研究者要么语焉不详，要么叙述出入很大。本文试图改变延安时期传统报刊研究的笼统叙述方式，在全面收集整理延安时期报刊出版详细情况的基础上，运用定量分析方法，直观而又深刻地阐述延安时期报刊出版的基本情况、发展变化及其凸显的基本特点。

一、延安时期出版兴起繁盛阶段报刊统计与分析

1937年以后，面对新的抗战形势，中国共产党明确提出，“除抗日的统一战线外，应该有各种各样的广泛的文化统一战线”[1]。同时，主张对一切文化人采取积极与宽松的政策，“只要他们赞成抗日，均应在抗日的目标下团结起来”[1]。因此，在延安，“大批知识分子接踵而至，且各得其所，使中共领导下的文化运动出现了前所未有的繁荣局面”[2]46。延安成为名副其实的文化之都，是当时文化中心之一。在文化宽松和尊重知识分子政策下，中国共产党倡导学术自由，支持学术争鸣，作品出版和出版机构设置相对自由。得益于文化人的聚集以及中国共产党相对宽松的文化与出版政策，延安报刊出版得以快速发展。

以往对于延安时期出版报刊的研究大多只是简单阐述报刊出版的繁荣，对于创办报刊的具体情况大多并未深入考究。笔者则在收集众多散见资料的基础上，通过史料爬梳，整理出了延安时期创办报刊的基本情况。其中，对本文收集的报刊资料，特做如下说明：

第一，本文所录报刊，一般均有一定影响，在陕甘宁边区有一定的发行量，也能够大致查询到其基本情况。同时，陕甘宁边区还出版有一些比较小型的报刊，但有些小报刊主办(创办)单位、创办与终止时间等均不可考。鉴于现有资料无法查询，无法进行实证分析，加之其发行量非常小，影响相对而言不大，那些不能查询具体情况的小报刊就只能遗憾地排除在外。

这些小报刊，属于陕甘宁边区地方性的有：《延市报》《农村生活》《子长报》《绥德报》《靖边报》《佳县报》《子洲报》《群英画报》等8种。属于陕甘宁边区旅团级部队的小报刊，据1944年11月陕甘宁边区文教会统计，大约有24种，除了能够查找到具体情况的报刊以外，还有如下22种小报刊查询不到具体情况：《战火报》，延安留守部队战火部(旅)政治部出版，2版或4版，油印小报。《前进报》，前进部政治部出版。《练兵通讯》，战线部政治部出版。《战旗》，红星部政治部出版。《工作通讯》，战斗部政治部主编。《练兵报》，警三旅政治部主编。《塞锋报》，警三旅政治部主编，至1945年10月8日出刊100期。《生产报》，警三旅政治部主编。《战力报》，独一旅政治部出版。《反攻》，新四旅政治部出版。《战场报》，三五九旅政治部出版。《战声报》，亚洲部政治部出版。《生活通讯》，保卫团政治部出版。《部队通讯》，三五八旅政治部出版。《边防战士》，七团政治处出版。《冲锋报》，十六团政治处出版，油印，周刊，1944年出至92期。《练兵生活》，独一旅一团政治处出版。《战士的话》，七一九团政治处出版。《部队工作》，关中报社编。《战士导报》，周刊，石印，1944年出至137期。《生产通讯》，三五八旅教导营出版。《战士先锋》，警七团政治部编。以上报刊中，只有4种是铅印的，其余都油印小报。一般都出刊50期以上，印数总数近1 000份[3]249。另外还有《工农写作》、《抗日日报》、《抗战》(画报，延安鲁迅艺术学院美术系主办，延安新华书店发行)等3种刊物也不可考。

第二，延安当时除了传统的纸质报刊之外，还有一种也称为“报”的特殊形态——墙报。墙报可以说是一种特殊的传播媒介，影响较大的有民众教育馆的《大众周刊》《大众新闻》，抗敌后援会的《新延安》，边区文协的《街头文艺》等。“据统计，到1944年，这样的墙报在边区有600多块，因其多样性、大众性和信息反馈快等特点而颇受群众欢迎。”[4]当时延安许多文学作品还一度首发于墙报。但墙报是延安当时纸张与印刷无法满足出版需要的产物，鉴于它不是一种标准意义上的报刊出版物，加之现有资料缺乏，也只能遗憾地排除在外。

经整理，延安时期出版兴起繁盛阶段报刊创办基本情况如表1所示。

表1 延安时期出版兴起繁盛阶段报刊创办情况表(1937年1月—1941年1月)(1)本表参阅了诸多资料汇集而成。惊秋：《陕甘宁边区新文化运动的现状》，《新华日报》1941年1月7日、8日。高文、巩世锋：《抗战时期陕甘宁边区主要报刊简介》，《新闻战线》1981年第9期。残石：《抗日战争时期延安出版之报纸、期刊目录初编》，《图书馆理论与实践》1981年第1期。赵晓恩：《以延安为中心的革命出版工作(五)(1936—1947)》，《出版发行研究》2001年第5期。曹桂芳：《延安时期的文艺团体和文艺刊物简介(四)·延安时期的文艺刊物》，《河北师范大学学报》1987年第1期。刘苏华：《延安出版业研究(1937—1947)》(博士论文)，长沙：湖南师范大学，2008年。白雪峰、孙晓凯：《初探延安时期的新闻出版》，《新西部》2017年第21期。陕西省地方志编纂委员会编：《陕西省志·报刊志》，西安：陕西人民出版社2000年版。常紫钟、林理明主编：《延安时代新文化出版史》，西安：陕西人民出版社2001年版。任一鸣主编：《延安文艺大系：文艺史料卷(下)》，长沙：湖南文艺出版社2015年版。

依据上述资料统计可知，延安时期出版兴起繁盛阶段创办的刊物为55种。对以上资料进行整理，我们可以分析得出延安出版兴起繁盛阶段的报刊创办具有以下的特点：

第一，从停刊来看，兴起繁盛阶段停办刊物数量与占比相对较小，表明这一阶段总体趋势为兴办刊物为主，刊物创办呈现出一种较快的增长势头。根据表1，计有24种可以确定停刊时间，21种报刊无法确定停刊时间，10种停刊(含改名1种，《救亡日报》)。从停刊数量方面来看，停办的刊物数量占可查找到停刊时间刊物总数的41.67%，占这一阶段刊物总数的18.18%。而且从停办的刊物来看，《文艺突击》于1940年4月演变成了《大众文艺》。《文艺战线》实质为延安编辑但由桂林生活书店经售，其出版地严格意义系桂林。如果这样来看，真正停办的报刊只有8种。因此，这充分表明延安出版兴起繁盛阶段报刊的总体特征是创办发展迅速，增长势头明显。

第二，从刊物类型来看，延安所创办的报刊中以党报党刊和文艺报刊居多。在这阶段所创办的55种刊物中，计有党报党刊14种，占全部报刊总数的25.45%；文艺报刊计有12种(2)也有人认为有11种:“从1937至1941年文艺期刊种数逐渐增加：1938年有文艺期刊4种，1939年有6种，1940年有6种，1941年有11种。”(吴妍妍：《延安时期印刷业与文艺书刊的出版》，《编辑之友》2015年第10期。)，占全部报刊总数的21.82%。这两种类型报刊数量共有26种，占全部报刊总数的47.27%，详见图1。

图1 延安出版兴起繁盛阶段党报党刊与文艺报刊所占比例图

第三，从刊物主办(创办)的主体来看，这一阶段延安所创办的报刊以党政军机关部门和各团体协会为主。统计分析可知，在所创办的55种刊物中，由党政机关主办(创办)的刊物共有21种，占全部报刊总数的38.18%；由军事部门主办(创办)的刊物共有9种，占全部报刊总数的16.36%；由团体协会主办(创办)的刊物共有14种，占全部报刊总数的25.45%。3项约占全部报刊总数的80%,详见图2。这表明延安这一时期报刊主办(创办)的主体是党政军部门以及由我党领导的各团体协会。

图2 延安出版兴起繁盛阶段报刊各主办(创办)单位所占比例图

二、延安时期出版调整发展阶段报刊统计与分析

1941年皖南事变以后，政治形势发生了深刻变化。首先，日本自太平洋战争爆发以来，经济困难益发显著，不得不改变原有策略，加强了对中国共产党及其抗日武装力量的打击。其次，国民党消极抗日，积极反共，加强了对陕甘宁边区的全方位封锁。最后，陕甘宁边区的政治、经济环境出现严重的恶化，出版业发展赖以存在的物质基础出现了严重的困难，纸张匮乏、印刷受限。“抗战时期边区创办了许多的报刊，出版了大量的书籍，创办了许多学校，纸张的用量十分大，边区的用纸主要依靠从外边输入。特别是边区遭到封锁后，外纸很难进入边区，使边区出现了纸荒。”[5]3951941年以后，印刷更为艰难。如《大众习作》第2、3期合刊(1940年11月15日)与第4期刊(1941年2月15日)相隔3个月，而到第5、6期合刊(刊物标明为1941年9月15日出版，实为11月下旬印出)出版时，已经相隔9个月了。“大众读物社出版之《大众习作》久为广大读者所爱戴，但由于纸张等困难，不得已脱期半年以上。”[6]756-757面对日益严峻的形势，针对各地报刊出现的“分工不明，彼此重复，数量多而质量差，形式铺张而内容贫乏的严重弱点”[7]114，中国共产党适时提出了调整出版政策的主张，要求集中力量办好一种政治报纸，报刊出版从数量增长为主转向质量把控为主。在这样的形势下，延安出版业进入调整发展阶段。

延安出版业进入到调整发展阶段，报刊的创办加上已有报刊的整合在这一阶段的初期表现得较为明显，表2是所统计到的这一阶段报刊的创办情况。

表2 延安时期出版调整发展阶段创办报刊情况表(1941年1月—1947年3月)(3)本表参阅了诸多资料汇集而成，具体可参见表1的注释。

对上述资料的深入分析，我们可以得出延安出版调整发展阶段的突出特点：

第一，从停刊来看，调整发展阶段停办刊物数量明显处于上升趋势，表明这一阶段报刊总体趋势以调整精简为主。根据表2，计有20种报刊可以确定停刊时间，22种报刊无法确定停刊时间，15种报刊停办。从停刊占比方面可以看出，停办刊物数量占可查找到停刊时间刊物总数的比例竟然高达75%，占这一阶段刊物总数的35.71%。因此，延安出版调整发展阶段报刊的总体特征一改第一阶段快速增长的特征，精简特征十分鲜明。

第二，从刊物类型来看，延安所创办的报刊中以党报党刊和文艺报刊居多。在这一阶段所创办的42种刊物中，计有党报党刊10种，占全部报刊总数的23.80%；文艺报刊计有16种，占全部报刊总数的38.10%。这两种类型报刊数量共有26种，占全部报刊总数的61.90%，详见图3。

图3 延安出版调整发展阶段党报党刊与文艺报刊所占比例图

第三，从刊物主办(创办)的主体来看，这一阶段延安所创办的报刊中仍然以党政军机关部门和各团体协会为主，但在具体的占比中却有不一样的特点。在这阶段所创办的42种刊物中，由党政机关主办(创办)的刊物共有10种，占全部报刊总数的23.80%；由军事部门主办(创办)的刊物则只有3种，占全部报刊总数的7.14%；由团体协会主办(创办)的刊物却猛增长至18种，占全部报刊总数的42.86%，详见图4。

图4 延安出版调整发展阶段报刊各主办(创办)单位所占比例图

三、延安时期报刊出版的总体特点

关于延安整个时期创办的报刊的具体数量，历来说法不一(4)有人认为有56种：“陕甘宁边区时期办了许多刊物，共达五十六种之多。”(常紫钟、林理明主编：《延安时代新文化出版史》,西安：陕西人民出版社2001年版，第62页。)有人认为有100余种：“各种报纸达到百余种，期刊达六十余种，文艺刊物二十余种。”(白雪峰、孙晓凯：《初探延安时期的新闻出版》，《新西部》2017年第21期。)也有人认为有60余种：“1941年延安编辑出版的报刊有六十余种。”(朱鸿召：《只读〈解放日报〉》，《上海文学》2004年第2期。)但这些说法未见其详细的报刊目录，其说法的依据也无从得知。而笔者通过文献查找到的97种报刊，基本上有明确的报刊名称、主办(创办)机关、创立或终刊时间。。从我们统计的上述两个表格可知，延安创办报刊的数量为97种。加上表格未列入的属于陕甘宁边区地方性报刊8种，属于陕甘宁边区旅团级部队的小报刊22种，以及见于叙述资料但不可考的3种，总数量约为130种。

综合延安时期前后两个阶段出版刊物的数据资料，对其进行深入考察与分析，我们可以总结出延安时期报刊出版的总体特点：

第一，延安时期报刊类型的主体是党报党刊与文艺报刊，主要是由党政军机关与团体协会主办(创办)。由上述统计资料可知，党报党刊共有24种(占报刊总数的24.74%)，文艺报刊共有28种(占报刊总数的28.87%)，两项共计52种(占报刊总数的53.61%)。从主办(创办)的部门来看，由党政机关和军事部门主办(创办)的共有43种，合计占总报刊数量的44.33%；团体协会为32种，占总数量的32.99%。

第二，从报刊创办发展态势来看，延安报刊的创办主要集中于出版发展的第一阶段。在共计97种报刊中，除了4种报刊创办时间不可考以外，其他93种在延安时期的10年中，其出版分布情况如表3与图5所示。从其时间分布来分析，1938至1942年创办报刊数量最多，在1941年达到创办的最高峰。但也有人认为：“1944年起，陕甘宁边区县级机关报达到了创刊的小高峰，在这期间创刊的有:《米脂报》，米脂县委机关报；《安塞群众》，安塞县委机关报；《鄜县通讯》，鄜县县委机关报等等。”[8]依据现有资料可知，这一观点无法成立。如果上述观点是仅针对县级机关报创办而言的话，因资料缺乏无法进行论证。整体而言，延安出版兴起繁盛阶段即1941年以前报刊数量较大，基本奠定了延安报刊出版的大致格局。1943年以后所创办的报刊只有8种，这说明在延安出版调整发展阶段的后期，报刊创办已经基本停止。

表3 延安时期各年度创办报刊数量表

图5 延安时期各年度创办报刊数量分布图

第三，从延安报刊终刊的角度考察，延安出版的调整发展阶段报刊数量在急剧减少，但也还是有一定数量的报刊存在。延安出版业在1941年以后，大部分报刊都已经停办。甚至有人认为，“1941年延安编辑出版的报刊有六十余种，到1943年只有三种”[9]。依据我们上述的统计资料，其数量有一定的出入。延安出版调整发展阶段报刊的停办，主要原因是敌人封锁、条件所限。如1942年4月，当时的报刊就刊发指出：“八路军政治部所出的《军政杂志》，以及《前线画报》，自创刊以来为时颇久，……近来因寄往前线不便，前方材料亦难收集，加之纸张缺乏，上述两刊物决定停止出版。”[6]724-725延安出版物资奇缺，政治、经济环境的恶化，造成延安出版政策的调整以及报刊出版的整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