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的战争贡献

☉[美]阿瑟·N·杨格 著 李雯雯 译

中国通过4年零5 个月的独立抗日，以及此后3年零8个月的太平洋战争对整场战争的贡献并未得到充分认识。在上述漫长的岁月里，中国奋力抗争以至精疲力竭，代价亦极其沉重。

最为突出的贡献是与日本陆军和空军的一部分重要兵力，以及部分海军作战。在中国孤军奋战的1937-1941年，日本实际在华兵力从50 万人左右扩充到75 万人，驻东三省的则从20万人左右增至70万人。在这一阶段的大多数时间里，在华实际兵力有一半处于战备状态。当太平洋战争于1941年12月爆发时，中国正在与日军22 个师外加20 个旅交战，相比起来，日本在其发动的南海、马来亚和缅甸战役中仅调用了10 个师、3 个旅。在1942-1943年的多数时候，日本对在华行动采取一种稍显消极的态度，其在华实际兵力基本保持不变。一些富有经验的部队被撤离，代以经验相对不足的部队，前者则投入在菲律宾和其他地方的战斗。但在1944年为夺取华东空军基地和尚未控制的部分南北铁路纵贯线而发动的袭击，才是日本在太平洋战争期间最大的一次地面行动。日本此次出动了多达62 万人的一线部队。根据日本复员厅1950年的调查，战争结束时，日本陆军实际在华数量为1049700 人。而日本当时的海外驻军总数为2343483 人，其中不包括投降苏联的人数。

因此，在整个战争期间，中国平均牵制了日本近一半的海外驻军。在中国独自抗战期间，该数字明显超出了一半的比例；在太平洋战争初期，它接近2/3；到战争结束时，撇开在东三省的不算，尚有一半左右的日本海外驻军实际留在中国境内。

截至 1941年12月8日，日本在中国关内的伤亡情况为175760 人死亡，419064 人受伤；从那时起至太平洋战争结束时，死亡220280人，受伤人数则不得而知。在中国死亡的总人数为396040 人(中国官方数据提供的总数为483708 人)。太平洋战争期间，日本在所有战区的死亡人数共计1942289人。1941年12月8日之后，日本部分伤亡数量是由美国空军造成的。但中国军队在1937-1945年贡献的庞大伤亡数量却证明后来所谓中国没有真正抵抗的指控皆为虚妄。

中国的抗战令日本损失惨重。就金钱而言，估计日本的全部战争费用在1937-1941年相当于90亿美元的订单金额，在1942-1945年则相当于250 亿美元。中国的抗战则在1937-1941年期间消耗了日本近六十亿美元，无疑，在1942-1945年也消耗了可观的数目，起码不算少。因此，在整个战争期间，中国对抗日的贡献是消耗了日本近35%的战争费用。

除了金钱方面的代价，中国的抗战也迫使日本消耗了大量军火和军需品。它对日本的海上力量、行驶于中国内水的船舶和舰艇，以及铁路设备和机车提出了相当大的要求。战争期间，日本无法生产或进口足够的原材料对这些方面予以补充或适当维持。因此，中国的全面抗战，尤其是在太平洋战争期间，对最终耗尽日本财力做出了重要贡献，而财力衰竭也是导致日本后来投降、无心侵略的主要因素之一。

1937-1941年，中国令日本丧失了发动其他冒险的可能性。此后，中国又在太平洋战争期间牵制住了日本本可用于对战美英的大量兵力。珍珠港事件之后，中国的持续抵抗又为美国提供了一处可用来牵制日本空中力量和在中国打击其地面部队及运输的基地，从而起到了损耗日本战力的作用。美国也得以在日军后方建立华东境内的气象站，借此搜集的情报对太平洋地区的海军和空军来说无比珍贵。

再者，中国通过运送包括锡、钨、锑、汞、桐油、猪鬃和丝绸在内的价值两亿多美元的战略物资，配合了盟军作战。这些物资将用来抵偿购料借款，其中一半多流向了苏联，剩下的大部分给了美国。中国的抗战也粉碎了日本通过肆意榨取中国出产原材料坐享其成的图谋。有鉴于此，中国农民在1938年被引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改换种植品类，打那以后，从种植棉花变成了种植口粮作物。

中国自身的抗战代价极高。据说，中国1944年的国家预算仅为国民收入的3%左右，虽说其中大部分都用于战事，但相比美国国民收入的47%都花在了作战上，中国打起仗来显得捉襟见肘。这种说法大体没错，前提是以对全中国国民收入的估算为基础。如果仅以后方的国民收入为基础，上述比例至少得翻倍。该说法忽略了省级单位的军事开支，这些开支十分庞大，除此之外，还有国民政府预算提供给它们的资金。该说法也忽略了1941-1945年源于田赋征收的大量实物形式的战争投入，其价值估计在现金支出的25%～30%。最后，该说法忽略了一个事实，像中国这样仅能勉强维持温饱的国家，能够用于战争的国民收入比例根本无法和美国这样的国家相提并论。

为了对抗日本压倒性的武力优势，中国遭受了巨大的生命财产损失。根据最终的官方数字，中国的战斗伤亡人数总计3227926人，其中，1319958人死亡，1761335人受伤，130126人失踪。这并不包括游击队和当地民兵的伤亡数量。平民的生命财产损失则无法计算。敌机轰炸了每一座大城市和城镇，很多时候还反复轰炸。为了阻挡敌人的进攻，大片大片的土地被中国人的鲜血淹没。数百万难民逃离了他们的家园，生活极度贫困，死亡率更是高得惊人。数百万生命的健康就这么毁于拮据窘迫和营养不良。敌军掠夺了财产，抓走了壮劳力，有时不付钱，有时则用最终几乎一文不值的纸币支付。抵抗运动勇士和那些救助坠机飞行员的人遭到残忍报复，往往还会连累他们的家人乃至整个村庄。

最后，在战争中，西方国家因为有中国这个东方最大的国家站在自己一边，获得了重大优势。日本人的口号，所谓“亚洲人的亚洲”，呼吁在日本的领导下，联合整个亚洲大规模抵制西方国家。但中国清楚认识到，日本的计划其实意味着“日本人的亚洲”。中国多次拒绝考虑与日本合作的提议。就冲着中国在日本的进攻面前拒不投降，西方国家应当心存感激。如果中国军队、百姓态度不够坚定，进而在日本的甜言蜜语和单独议和的要约面前败下阵来，盟军为击败日本所要付出的生命、金钱代价将会高昂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