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延源
摘要:贾樟柯电影《江湖儿女》将叙事的焦点聚焦于新世纪以来中国社会遭遇的道德危机与伦理失序,影片借助主人公巧巧与郭斌的爱情故事糅合了多段相对独立的叙事内容,这种叙事形式一方面突出了女性角色巧巧的成长,另一方面也隐隐传达了作者对中国发展状况与时代的思考。本文借助对贾樟柯电影《江湖儿女》的人物形象分析,思考了“新女性”形象在影视传播中的特点。
关键词:贾樟柯;影视传播;“新女性”;媒介
一、女性主体意识的觉醒与“江湖”的视觉表达
影片《江湖儿女》以女主人公巧巧为中心,围绕“江湖”这—模糊的文化概念,讲述了她与郭斌长达17年的爱情故事。
江湖介于乡土与庙堂之间,援引熟人世界的结构,讲究差序格局。作为中国差序格局中一个独特社会空间,“江湖”居于熟人社会以外,嵌入了中国社会的日常生活内容,始终以混沌、非透明、乏规则的形态存在。在这一互动空间中,男性角色起着绝对的中心作用,在组织模式上体现为模拟血缘关系的结拜、结盟,在价值模式上表现为以“义”为中心的等级有序、内外有别。电影中反复出现的“关公”形象是“义”的化身,关公桃园三结义完成的是虚拟血缘关系结构的建立。一个人一旦与他人结义或结盟,就必须忠于诺言,“士为知己者死”,结义者需要“肝胆相照”“生死与共”。从政治制度、精英文化与基层社会三个侧面思考帝制中国、儒教中国与乡土中国的连续,“江湖中国”因其特有的复合性、弥散性,可以被视为一个整合性的框架,有机地联系三者。
江湖是一个存“义”的圈子,以内外有别的逻辑建立起来,圈子以外是“非义”的世界,是否跨越这个圈子的界限是判别“江湖中人”的重要依据。郭斌与巧巧的三次对话围绕巧巧是或不是“江湖中人”的话题展开,见证了女性角色主体意识的觉醒。巧巧一开始并不认为自己是“江湖中人”,她在乎的只有男友郭斌一人,出入相随,她期待有一个家,只希望跟男友守在一个小家里“好好过日子”。闹市鸣枪作为本片的一个重要仪式,巧巧在闹市为男友解围鸣枪后,二人越走越远。此后,男友郭斌逐渐成为电影叙事的底色,渐渐隐去。离开男友后,巧巧踏入了一个更大的江湖,这个时候,江湖才显露了它本来的模样,有欺骗、有温情。在短暂的狼狈后,巧巧迅速适应了这个江湖,并以坚决的姿态拒绝了成为男性依附者的幻想,回到了麻将馆,接回了双腿残疾的男友郭斌。巧巧以庇护男性的新女性形象出现,完成了“江湖”圈子的跨越。
二、电影媒介展现的“新女性”与价值传达
“新女性”的产生不仅是女性群体主体意识觉醒的主动推动,也是时代发展的被动产物。巧巧和男友郭斌在第一次去火山边的时候,就“火山灰”展开了一段极富隐喻性的谈话。巧:“你说火山灰是最干净的吧?”斌:“有可能。”巧:“经过高温、燃烧,烟灰不就是最干净的。”斌:“这鬼地方,成了炮灰也没人知道。”巧巧不解地问:“你有枪,还怕别人把你灭了?”斌:“有枪的人才死得快。”这段谈话在叙事内容上呼应了影片的英文譯名“AshisPurestWhite”(灰烬最纯白),在人物塑造上预示了巧巧与郭斌的角色命运,在艺术意义上暗示了中国社会价值观的变化,一些来自江湖文化中的价值在变革过程中烟消云散。人性的正名正如纯洁的灰烬,真正的价值需要经历残酷的历练与精神的升华,巧巧与郭斌的角色经历正是为此作了注解。
透过影片对女性角色的塑造,可以看到“新女性”的诞生并不是一个简单的弱女子逐渐变硬的过程,而是女性角色的人格逐渐完整的过程。在观念上,电影首先满足了男女平等的诉求,认为巧巧与郭斌同样重要,在时代变革中巧巧不得不走人江湖,成为独当一面的新女性,并在出走17年后以新的姿态再度回归家庭,塑造出一个更为完整的女性形象。巧巧为救郭斌不得已闹市鸣枪,独自锒铛入狱,在监狱中巧巧获得了江湖的经验,真正成为了一个“江湖中人”,掌握了生存经验。巧巧的这些经历不仅展示了生存的艰难、人情的冷漠与社会的残酷,还突出表现了情感的伟大、温情的存在与江湖的连接,她获得了独自生存的能力后,再度站在中立的角度重新审视江湖,选择了回归家庭承担起责任。
三、“新女性”形象的媒介化表现及文化内涵
作为一部以女性人物为主角的作品,电影《江湖儿女》中的“乡愁”表达增添了丰富的情感元素,在导演日渐风格化、不断自我重复的元素里,电影的艺术塑造逐渐符号化。作为时代塑造的新女性,出走的巧巧并不是主动追求女性的主体地位,而是被逼上梁山,成为一个具有独自生存能力的“江湖中人”,并坚守了如火山灰一般情感的纯洁。从甘愿“好好过日子”的小女子,到闹市鸣枪而入狱的“江湖中人”,巧巧辗转大半个中国回到故乡,收获了一个人格上更为完整的自己,成为家庭与集体中真正“能顶半边天”的新女性。江湖变了,仍有人在坚守。电影以浩大的时间跨度、地域跨度完成了对“情感至上”的歌颂,并深刻地思考了新女性对家庭、社会的责任,分析了新女性在新时代的具体内涵。
(一)电影配乐的使用及其对视觉传播的影响
电影配乐是电影情感书写的一大工具。在《江湖儿女》中,节选自流行音乐作品的片段连接了多段叙事内容,作品《有多少爱可以重来》与《浅醉一生》借助艺术化的歌词补充了电影的叙事留白,以强烈的感染力升华了电影对情感的表达。在巧巧出狱后,她遭遇了男友郭斌的拒绝,这时作为背景音乐的《有多少爱可以重来》在巧巧经过的广场被一位卖艺人唱起,借助歌词的多次诘问,突出表现巧巧一人走入江湖的艰难处境,凝练地总结了男女主人公的情感纠葛,并以配乐的反复出现预示了人物未来的命运。
(二)情感书写与女性形象的媒介展现
情感是本片的主题,是女主人公巧巧每次出走与回归的动因。与以“娜拉出走”为代表的女性中心化叙事不同,巧巧的出走入狱与回归故乡几乎完全基于角色的个人情感。以情动人,这样的叙事安排一方面突出了社会剧烈变革潮流中女性主义的崛起,另一方面规避了单一的女性中心化叙事的逻辑失调,从更为宏观的角度审视了时代语境中的性别分工与社会秩序。巧巧从山西大同辗转到湖北奉节,途经新疆边陲最终回归故乡山西,这段历时17年、7000多公里的旅程是她的江湖之路。影片的结尾,巧巧留守在家庭之中、郭斌在镜头中出走故乡的结局升华了电影对情感的书写,验证了情感至上的结论。
四、结语
电影《江湖儿女》以人物塑造为切口,重新审视电影对女性形象与女性气质的表达,可以看到男性角色被电影调整成整部影片的背景与底色,传统社会道德中男性的地位与面子成为叙事逐渐淡化的部分,与之相反,女性角色实施的自救、幻想的破灭与主体意识的觉醒成为影片逐渐强化的内容,电影有意以女性角色的成长传达出中国社会发展的时代隐喻,为影视作品对女性形象的视觉传播策略作详细的注解。
(作者单位:临沧融媒体新闻社)